夜里很静,排列有序的火把也没有将温暖尽数传达,整个营地冷冽冽的。大部分士兵都已经休息了,只有部分负责巡逻的守夜士兵还在举着火把在空旷的营地里四下行动。可这份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呜!
巨大的号角声突然响起,将尼禄军营里的静谧抬得老高,然后重重砸下。士兵们虽然都年轻,但好歹经过了正规的军事训练,巡逻的士兵也忙吹起了己方的号角,所有的士兵踏着嘈杂凌乱的脚步声将自己武装了起来,向着巡逻兵指示的方向跑去。可当他们赶到所谓的战场时,敌方的士兵早就撤离了,只留下了一堆杂乱无章的脚印。
而在这一晚,这样的事,来来回回发生了数回。尼禄的士兵们打又打不了,睡又睡不成,还不能不防范,毕竟谁都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真的夜袭。这样紧张的一夜过后,第二天的白天士兵们自然是精神涣散,萎靡不振。
在这样的情况下,君士坦丁决定在自己的营中召开了这次追击战役以来的一次军事会议。
将军们七七八八地进了帐,全都一副困乏极了的样子。老人自知也没什么理由呆在此处,便识趣地要往外走。君士坦丁自然是看在眼里,也没作声,走过去一把拉住了老人。这自然是被众将军看得分明,但碍于君士坦丁总帅的身份,别也都不好说些什么。老人也是一惊,回头看向了君士坦丁,后者则露出一个诡秘的笑来,使了个眼色要他留下。而营门前,早早出去了的桑看着老人又折返了回去,又看了看军帐里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人,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终究还是选择怯生生地跟了上去。
“昨天夜里,普鲁士军队对我军进行了骚扰,”君士坦丁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环顾了下一位位心思都写在了脸上的众将军,干巴巴地笑了笑,“看诸位的样子,想必是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要我说啊,”一位胖将军打了个哈气,深恶痛绝道,“再这么骚扰下去,我军的士气要更低迷下去了。再说,才刚刚发生了【奥术】污染的事,现在搞得人心惶惶的。再这么拖下去,恐怕战局会对我们越来越不利。”
“同意这位将军的话,举手表个态吧。”君士坦丁点了点头,也不着急发表看法。
营里的十四位将军有十位齐刷刷地举起手来。
君士坦丁叹了口气,暗想到果然如此。主战的情绪果然在军中蔓延着。但这正是敌军想要的,以逸待劳,以守为攻。但现在,哪怕他看出了这其中的陷阱,军心所向,他也并不太敢忤逆。那么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稳住军心,直接一股脑地打掉军队里现在蔓延着的冒进思想。
“既然这样,那我知道了。”君士坦丁点了点头,“不过呢,在这之前,我还是要请这位来自于白昼之国的【奥术师】来说俩句作战建议。”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关于白昼之国,大家都了解得不多,甚至这其中大多数都是从支离破碎的神话故事中了解到的。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国家已经灭亡了。【传奇奥术师】奥本哈默曾经打造了一张极具传奇色彩的奥术地图,每年会变换一次,记录着整个米德加尔特大陆上国家的兴衰变化。虽然那位【传奇奥术师】到死都没有透漏他是如何打造出这样的神奇的【奥术器皿】来,但它现在确实仍旧稳定运行着,展示着这片土地上的此兴彼落。而就在四年以前,白昼之国从那张地图上消失了,再没了踪迹。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位于大陆之极北的,每年都有那么几天不会天黑的国度,一夜之间便就此灭亡。
“一个亡国之民.....”胖将军小声地嘀咕道。
“这是我的客人,庞贝。”君士坦丁敲了敲桌子,厉声呵斥道。这位庞贝将军是君士坦丁一手栽培上来的,此刻君士坦丁做出大怒的样子,他自然也不敢再多说话,蔫了下来。
“我?”老人一脸吃惊地指了指自己,“我能说什么?我又没参过军?”
“你可以说的就太多了。”君士坦丁摇了摇头,否定了老人的想法,“例如给我们讲一讲,一个亡国之人,是怎么被当作一个间谍抓到了我们营里。再比如讲一讲,现在被我这样百般羞辱时却不能愤怒,只能点头哈腰的时候,又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在座的将军都被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谁都没法相信这位君士坦丁将军居然在这样的公开场合下,上一刻还在维护者老人的尊严,下一刻便毫不留情地直接讽刺起来,言语还如此激烈。
老人脸上有了些许血色和愠色。现实的确如君士坦丁所言,他现在一个亡国之民,在他国的军营之中,全然是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做不了。老人叹了口气,心领神会到了君士坦丁的意思,尽力地维持着那份克制的愤怒。
“我就问问你们,难不成,你们也打算体验一下这样的亡国之民的生活吗?你们难道也是奔着亡国的想法来打这场仗的吗?”君士坦丁重重地一敲桌子,凶神恶煞地站了起来。
“我说过多少次,我们现在的处境有多为难,你们有人听了吗?没有!”君士坦丁又重重地砸了砸桌子,“一个个的,没有一个是清醒着的。敌人随随便便一挑衅,你们就一个个地去往火坑里跳!脑子都不带动一下的!”
一位将军站起身来:“那君士坦丁将军,我们不主动出击,那敌人会自己被消灭吗?”话还没说完,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就被扔了过来,正中面门。胖将军定睛一看,是自己放在面前的头盔。
这下谁都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了。
“敌军还在我们的国土,”君士坦丁恨铁不成钢地一拍脑门,“还能撑几天?现在已经快要入秋了,等到入冬,山上还能有什么物资?我问你们?现在你们冒冒失失地要去进攻,打赢了还好,输了呢?我们的国家再来一个第八次大征兵吗?我们还有多少人?征得起来吗!”
“再说打仗,你们手下是群什么兵,你们一个个的心里没数吗?”君士坦丁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再一次扫视了一圈众位将军。也算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众军士幡然醒悟,都忙着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会后。营帐里逐渐走得只剩下了老人,小孩和君士坦丁三人。
君士坦丁斜着眼看着老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生气了?”
“你说呢?”老人白了这位将军一眼,然后眉宇间便有了一丝笑意,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一般。他和君士坦丁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后,也终究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俩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笑着,看傻了营帐里的众人。
“真没想到啊,最后的最后,我却和你最有默契。”君士坦丁叹了口气,望向了营外。
“我对你的侮辱成见还是很大的,”老人笑着,又好像怒着地摇了摇头,“要不是我现在是真的身在异乡,无以为家,被逼无奈。”
“昨天你可不是这个态度。”君士坦丁也摇摇头,否定了老人的说法。
“那事事常变,又有什么可说的呢?”俩人又是一阵不约而同的大笑。
“不过你这样强硬地把进攻派压下去,就不说他们现在有多大的抵触情绪了,就算没有,终究也不是长久之计,不过是拖着罢了。”老人笑够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
“没有办法啊。”君士坦丁低下头来整理起了桌子上叠摞的信息和战报,“和你一样,被逼无奈啊,只好能拖一天算一天。”说到此处,君士坦丁突然抬起头来,一副害怕而恐慌的表情稍纵即逝,眨眼间便变的坚定而果敢,
“毕竟我们也早已无路可退,无仗可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