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小姐,一会你是向往常一样表现就行了,尽量的热情一点。”Lee看着对面的萧雄说道。
“……”萧雄只是看着车窗外快速后退的高楼欲言又止。
Lee不再说下去,因为他突然感受到一种从未有的压抑气氛从对面袭来。这是他第一次从对面的萧雄身上感受到。Lee感受到自己手臂上的汗毛陡然立了起来。
……
周一上午十点区高级人民法院门口水泄不通,随着萧雄的飞车缓慢落地,一大群记者和视频主疯狂的围拢过来。
车门打开的一瞬间,贴附在车后的隔离带机器人立刻劈开人群为萧雄打开一条通向法院大门入口的通道。
人群随着萧雄拥挤、呐喊、跟随着,隔离带机器人忠于职守众人无法逾越空间屏障。
“请大家不要着急,有最新消息我们会及时公布……”Lee走在萧雄身前挥舞着双臂不断的重复着。
面对媒体萧雄一改往日的热情俏皮,只是毫无表情冷漠的跟在Lee的后面。如果这时有人举着情绪分析仪对准Lee的脸,尴尬表演的分值不会比自信的笑容低多少,即使这个融合的表情并不明显。
随着法院工作人员的指引,萧雄和Lee依次坐在了已经到场的公司法务人员身旁。随着萧雄和Lee落座,面前全息影像自动展示了法务人员整理的电子稿件,由于申请了非公开审理,除了原告方文稿内容并没有限定太多的可视权,一页又一页的稿件快速的在萧雄眼前闪过。
“仔细的看一遍,有可能法官和原告会要求你发言。”Lee侧过身小声问道。
“不用操心,我已经记住所有的内容了。”说着萧雄又从头翻了一遍文稿。
“嗞……”随着法庭右侧大门的划开,两位六十岁左右的原告夫妇跟着律师走进了法庭。这对夫妇一进门视线就聚焦到了萧雄身上,眼圈渐红并含着泪水,但转而脸上又挂上了几丝愤怒,这让透过全息屏幕盯着两位原告的萧雄移开了视线回到了文档上。
原告及律师三人刚刚坐稳,法官及书记员等一行人便从左侧大门走了进来,负责法庭秩序的工作人员突然大声喊道:“起立!”,随即在场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目视法官走到座位。“请坐!”随着声音的回荡所有人随着法官一同坐了下来。
“今天就萧英杰及李敏玟诉梅塔沃斯公司就侵害他人肖像权一案今日第四次开庭,现在请原告方提供新证据……”
“尊敬的法官,您屏幕上看到的视频是我方原告萧先生及李女士提供的梅塔沃斯公司违法诱导签约的最新证据,请法官审阅。”原告方律师站起身对法官陈述着,萧雄第一次感觉从大脑里传导到耳朵鸣叫声,她觉得头皮发麻渗出了汗珠,她低着头感受着这种感觉,“无所适从”四个字在她脑海里不停的闪现。
“原告方还有追加证据么?”法官看过视频后问道。
“还有梅塔沃斯公司私自联系我们原告萧先生的材料,可以证明我方被诱导签约的证明,这显然是有悖法理和情理的。”
原告律师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方还是原有的观点,我方目前没有任何权利介入萧雄的私生活及其她公共行为,甚至无权与萧雄联系、探望、沟通等任何行为,这显然违背了原告的本意。我们诉求是梅塔沃斯公司停止侵权,并改变萧雄与原告的关系,给我方一个满意的答复和解决方案。我方提交资料及陈述完毕,尊敬的法官…”
“好的,被告方有需要提交的补充资料么?”法官转向被告方问道。
“没有,法官。只是我方反对原告方提出的补充证据,双方签订合同本着自主自愿,并无强迫诱导之说,我方认为原告方提供的证据无法证明合同的无效性,我方还是坚持双方应尊重遵守合同的约定,同时原告方在合同签订之初也未按照约定执行合同条款,并希望独自占据萧雄的个人时间,这明显违背了合同以及对我司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由此我们依据合同中的约定执行而已,我们并无过错。我们尊重及相信法院及法官的公平决断。同时,今天我们请来了萧雄本人,我们尊重她本人的决定。”梅塔沃斯公司法务答道。短暂停顿后法务微微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尊敬的法官…”
“双方还有其他材料补充和陈述么?”法官眨了眨眼来回扫了一下原告和被告。
“唔唔唔……唔唔……!”还不等双方律师答复法官的问询,萧英杰及李敏玟终于忍不住大声痛哭起来。萧英杰一手抹着眼泪,另一只手拿着纸巾递给身边的妻子,李敏玟泪流满面伸出双手抓住了丈夫拿着纸巾的手揽在自己怀里,低下头蜷缩起身体继续痛哭起来。看着爱妻这个举动萧英杰更是难过的另一只手遮住双眼大声痛哭起来。
“肃静~!”工作人员大声制止道。
原告律师伸手轻轻的拍了拍萧英杰的肩部以示安慰和提醒他们夫妇注意法庭的提醒。法官并没有制止二人的行为,只是静静的看着二人。
萧雄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惊的抬起头看着痛哭的二人,她很奇怪自己内心的波澜不惊,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也知道这时的她应该做什么,可是她的表情告诉他人,她是无视及毫不在意的。
“对不起法官大人,我方申请休庭!”原告方律师站起身面对法官说道。
“……休庭10分钟。书记员做好信息核实。”法官沉默片刻答道,随即起身离开法庭,庭內人员同时起身站起,萧英杰轻轻的揽起哭得无法站直的妻子目视法官走出法庭。
“请原告被告双方到各自的休息室休息。十点十九分返回法庭继续开庭。”工作人员大声指示道。
双方各自进了法庭两侧的休息室,萧雄走在中间并没有回头再看痛哭中的萧英杰及李敏玟。萧英杰扶着妻子看着远去萧雄的背影显得更加痛苦。
“上次王法官要求你参与出庭,这次王法官会问你你自己的看法,我们希望你了解现在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由公司免费提供给你的,请你站在公司的角度思考你应该怎么做……”公司法务人员直截了当的说道。
“你别这么官腔!萧雄当然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应对,我已经跟她说过……”Lee边说边伸手制止了法务人员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该怎么做。”萧雄又冷冷打断了Lee的辩解。房间里的空气在冷气的衬托下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毛孔都跟各自的嘴一样紧闭着。萧雄冷静的表情下藏着不耐烦、无奈、恐惧、伤心甚至愤怒的心情。
Lee的耳边震动了一下,随即眼前看到了萧雄内心异常波动的报告数据。Lee犹豫了几秒钟眨了下眼关闭了眼前的报告提醒。
Lee随即转过身轻轻拉起萧雄的小臂走到避开公司法务的位置对她说道:“我会一直支持你的,公司也是为了你好,萧先生夫妇的做法确实影响到你的事业了。你也不希望失去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吧?公司的目的只是希望通过法律手段找到我们三方的平衡点,让你、公司和萧先生夫妇都有一个满意的结果。请你相信我,我们都是为了你好……”Lee说话时萧雄一直盯着Lee,萧雄深邃的瞳孔第一次让Lee汗毛直立,他的语气渐渐的弱了下去进而消失不见。
“Lee,我是接受过公司专业训练的独立个体,我了解公司为我做了很多,投入的也很多,你了解我……我是一个敏感、心思细腻的女人,不是一个冷血的动物。我很感谢你对我的支持和帮助,我会站在公司的立场回答法官的提问。”萧雄一脸严肃的对Lee说道。
“我相信你!”Lee的脸上阴云慢慢消尽。
另一边萧英杰安慰着李敏玟:“她根本不是我们的萧雄,你不要过于伤心了,我们跟她接触感受不到她是以前的萧雄,一点都没有……”。
“唔……她们是一模一样的,唔……身高胖瘦声音,我每天都在想小熊。唔……虽然我们所有的设备都屏蔽了关于小熊的信息,但是我的内心更希望时刻看着她……距离上次跟她见面有342天了,今天见到她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了。”李敏玟仍然不停地哭诉着。
“李女士,要不我跟法官申请萧先生一人出庭吧,这样出庭对我们并不利,我会想法官说明情况。”原告律师说道。
“也好,麻烦小赵。”萧英杰红着眼圈对赵律师说道。
赵律师走出休息室轻轻的关上了门。
“你在休息室,我去出庭,不管怎么样,我们要修改合同,我们有拥有她的权利。我们应该可以生活在一起,不应该把她关在梅塔沃斯这个笼子里!”萧英杰激动的说着,握着李敏玟双手的大手不禁握得更紧了。
“请出庭人员返回法庭……”
萧英杰安慰了妻子一会返回了大厅。待所有人员坐下,萧雄看着刚刚李敏玟坐过的位置,立刻又发现萧英杰含着泪水的双眼正盯着自己,她立刻转头朝向法官。萧英杰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也看向法官。
“原告与被告,以下我说的内容仅尊重事实表述,并无意冒犯任何人,当然包括萧雄本人。萧雄是第一个独立人格人造人类,技术顾问已经通过技术手段了解到她身体内没有任何外控接口和可控单元模块,属于拥有完整独立人格的个体人造人,我国目前还没有相关的法律支持,也不能参考旧有的机器人公约及相关律法,在双方都没有决定性证据的情况下,我院会提交上级部门商讨处理方案并给出判决意见或调解意见。但在这之前,我想听听萧雄本人对本案的看法,你自己的想法可能也会决定本案未来的结果。”法官说完后摊出右手示意萧雄发言。
萧雄顿了顿站起来说道。“尊敬的法官大人,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表达我自己的想法。感谢公司带给我生命,我无法推卸我对公司的责任和义务,我感谢公司也感谢为我付出辛苦劳动的人们,这些年我也为公司拼尽全力,公司安排的日程我从未爽约。可是我没有属于我的自由,我的人生,我从未感觉我是一个人,我只觉得自己是一个孤独的生命,只是一个赚钱的工具而已,我的一举一动决定着公司的股价。”Lee和公司法务听到这大吃一惊,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萧雄。
“法官大人,可能萧雄的身体不适,我申请终止庭审!”公司法务急切的阻止萧雄继续说下去。
“萧女士,您请继续……”法官伸手阻止公司法务不要再说话。
“……正如法官大人刚刚说的,我不是一个机器人。虽然我是在梅塔沃斯实验室里诞生,虽然我没有经过母体的孕育,但是我是一个人类,有血有肉的人类。人们常说人无论出身都是平等的,我渴求被平等的对待。”萧雄说着看向萧英杰。
“虽然我就是我自己,但我的基因、我体内流淌的血液都有萧雄的印记,我的生命来源于萧雄,其实也就来源于萧英杰和李敏玟……我渴望有爱我父母,我渴望家庭温暖……”萧雄已经泪流满面。萧英杰早已泪流满面,仿佛再次回到十多年前小熊还活着的时候。不知何时李敏玟已经站在休息室门口尽全力隐忍着,泪水却如雨下。
“……褪尽荣华之后我无家可归……”萧雄的脸色黯淡无光已经哭得无法继续说下去。
“小熊,你有我们!有父母!”萧英杰大声喊道。
“法官,我申请立刻终止庭审,我要求原告回避。”Lee大喊着起身拉起萧雄想往庭外走。
“请注意法庭秩序!”法官大声呵斥道,法庭工作人员随即赶过去拦住了Lee的去路。这时李敏玟跑过去拉住了萧雄冰冷的手。萧雄挣脱了Lee的手一把抱住了李敏玟。李敏玟愣了一下也紧紧地抱住了萧雄,二人痛哭失声。萧英杰快步走过去抱住母女。工作人员看向法官,法官示意大家不要打扰他们。
Lee则僵在原地,本以为监护人的他可以控制萧雄的一切,萧雄的表现也一直稳定可靠,但从此时起他明白了,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监护人已经失去了萧雄,公司对他也不会手下留情……想到这些Lee逐渐瘫软了下去。
公司法务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起身跟法官示意出去打个电话,可却被法官制止。
良久……
“萧先生李女士萧女士,我们已经等待了10分25秒……”法官微笑地看着三人继续说道:“我想庭审可以结束了,我也已经了解了所有我想了解的细节,请各位等待我院的通知,在案件未结之前,我想双方还是需要回避互不干扰,以免影响最终的结果。今天的庭审到此结束!”法官说完起身离去。
“法官大人!”公司法务还想要继续说什么却被庭审工作人员打断:“庭审结束,请原告被告离席!”。
又过了很久抱在一起的三人才被各自的人带离了法庭。萧英杰和李敏玟走了法庭的特别通道离开了现场。萧雄三人走的正门。庭外仍然人山人海,隔离带机器人按照要求已经做好了声障和视障,三人上了飞车收了机器人飞驰而去……
庭审结束后一周的时间内,网络及媒体集体请愿要求梅塔沃斯公司修改不平等合同,让萧雄回归属于自己的家庭。同时法院也联系了梅塔沃斯公司法务希望重新调整合同。梅塔沃斯公司统一调解,并发布声明已与萧英杰夫妇达成和解,与萧英杰夫妇签订了新的合同,萧雄做为独立的个体有权选择自己的私生活。同时与萧雄签订了合作协议。
未公开的合作协议中有一条是萧雄强加进去的:经纪人必须还是Lee。梅塔沃斯公司欣然接受了此条款。经过这次事件萧雄粉丝数量激增,随后粉丝看到的不再只是商演的萧雄,而是一个陪伴父母云游四方快乐的萧雄。绽放的笑容铺满了自己的社交媒体账号。
梅塔沃斯公司董事会议谈笑风生,大家庆祝又一次商业炒作超过了预期的目标,公司股价节节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