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打量某样物品,放在展览馆里的那种,女人围绕着她转圈,目光在她身上全方位游移。
林兮橪觉得自己身上应该被召上一层玻璃罩子,她感觉那女人下一秒就要上手了。
女人问她:“你是今年的新生吧,叫什么名字?”
林兮橪从兜里将学生卡递给她,上面有她的名字和照片。
女人接过来,盯着卡片看了一眼,又还给了她。
“我是舞蹈老师易涟,大家都叫我Elaine,这学期的艺术修养课记得选我的,交谊舞。”
说完,转身走了。
林兮橪揉了揉鼻子,她不太习惯闻到这种香水味,感觉鼻子里有些发痒,像是钻进了绒毛。
赵一璐这才走了过来,与她一同望着那婀娜的背影,也是一脸懵逼。
然后,林兮橪回到寝室,喷嚏不断。
她一边打喷嚏一边开始收拾行李,把刚刚才规整好的衣物胡乱塞进箱子,又去浴室把洗漱用品收拾出来,一骨碌的全部丢了进去。
赵一璐被她简单粗暴的举动吓到了,站在一旁半天没敢出声,等林兮橪开始拆床套时,终是忍不住了,眼泪开始扑簌簌地往下掉。
林兮橪无意一瞥,停了手中的动作,“你怎么了?”
这一问,惹得赵一璐哭得更厉害。
“你是不是不想跟我一起住,要搬去别的寝室?”
“啊?”林兮橪有点懵。
“为什么你们都不喜欢我,我不就是成绩比你们好一点儿吗,家里的钱多了一点儿吗,我碍着你们什么了?”
“我知道你们嫌我胖,嫌我丑,可我胖是我能控制得了的吗,我也不想胖啊,我以前可瘦了,身材可好了,还有好多男生喜欢我呢,我这不是......”
“我还以为你不一样呢,你瘦得跟竹竿儿似的,我都不怕跟你走在一起,不怕别人嘲笑,你怎么能说搬走就搬走呢!”
……
林兮橪郁闷得想抽支烟。
喷嚏打得她也红了眼睛,自己一腔怒气和怨愤还不知道找谁发泄呢,又天降误会于她也,偏偏她还不知道怎么解释。
听着赵一璐的一通抱怨,显然以前在学校没少受排挤。
而自己呢,一进这所学校就欠下了对她来说堪称巨额的外债,若是在这儿把这三年读完,那更是负债累累,不知何时才能还清。
哎,也不知道他们谁更可怜。
等赵一璐的眼泪渐渐止了,林兮橪也在她的热泪中逐渐冷静下来。
现在走了,她又去哪里读书?
继续回小镇上学?她明明想尽办法要出来的。
而且,她怎么可能又眼睁睁看着温玉澜重回麻将桌,跟着她的同伙去坑蒙拐骗?
再者,她将如何跟秦叔叔交代?
他是喜欢自己的母亲的,即使今天在车上他没给自己肯定答复,她也看得出来。
或者就在谨城换个学校再读?
可她又以什么理由要求换学校,是自己主动提出要来这里读书的。
“唉,我说我是被骗来的这所学校的,你信吗?”林兮橪低垂着头,颓丧得如同一条流浪狗。
赵一璐抬起手抹了一把鼻涕,从自己室友口中听出了一种被拐卖的味道。
“我只想念个普普通通的,正常点儿的高中,考上一个好大学......”
然后找一份好工作,她会很努力的上班挣钱,在她工作的所在地买一套房子,把鲁奶奶、严叔、庚子还有阿虹都接来一起住。
他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应该在一起的。
赵一璐被林兮橪的两句话也弄得有点懵,她虽然一时没明白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知道她此时的行为与她无关,顿时就安心了。
她从抽屉里掏出一包零食,递到林兮橪面前,为自己敏感过度道歉。
林兮橪抬眼瞥了她一眼,伸手接了过来,“不也知道自己胖得不被人待见,还这么爱吃零食。”
“跟这没关系。”赵一璐挨着林兮橪坐下,刚才那一通哭让她心里轻松了不少,“我是吃激素药吃的,那个.....月经不调,几个月才来一次。”
林兮橪突然抬起头,一脸艳羡。
跟别人说起自己这怪病时,赵一璐得到更多的是可怜的目光,因为这病影响以后的生活,比如生育。
但那可怜的目光也只是在她面前做做样子,很快就被鄙夷所替代。
甚至有同学怀疑她是给自己管不住嘴找的借口,最后,她索性如了他们的愿,在饮食上一路绿灯,从不忌口。
可今天,她还是第一次从别人眼中看到类似羡慕的神情。
赵一璐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
林兮橪拆开零食袋子,将一片片儿薄而脆的薯片往嘴里塞。
赵一璐咽了咽口水,也伸出手拿了一片儿,边吃边说:“刚才,我一上台就看见你从后门出去了,我以为.....我以为我是新生代表要发言的事没告诉你,你生气了。”
怎么会这么想?
她俩从上午见面到现在才认识几个小时啊,有熟到需要生气的份儿上?
再说,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以前,还没发胖那会儿,有个很要好朋友的,她跟你一样长的很漂亮,小提琴拉得非常好,可是后来......”赵一璐似乎觉得说别人的坏话有些不合适,又从林兮橪手中拿了一片儿薯片堵住了自己的嘴。
“她嫉妒你成绩比她好?”
“......嗯。”
“更嫉妒你家还很有钱。”
“啊......是。”
“后来你们就成陌生人了。”
“......你会算命吗?”
林兮橪哼笑,说:“放心,我不是那样的人,只要你人品不坏,我们不会走到那一天。”
赵一璐傻呵呵的笑,挨着林兮橪坐下。
“嘎嘣嘎嘣”嚼薯片的声音中,赵一璐听到旁边人很长的叹了一口气,说:“我收拾行李,是因为我想退学。”
赵一璐猛地偏过头,嘴巴大张。
夕阳的余晖已经照不进窗户了,林兮橪的侧脸在暗影中,消瘦得有些过分。
“这学校的学费太特么贵了!”林兮橪咬牙,心尖儿被一把叫做“金钱”的利刃刮得疼,“不过……既然已经上了,就坚持把这学期读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