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尤卡海宁的弩弓

一、尤卡海宁对万奈摩宁怀恨在心，在万奈摩宁去波赫尤拉途中暗地里等候着。（第1—78行。）

二、尤卡海宁看到万奈摩宁骑了马过去，就向他射箭，却只射死了他的马。（第79—182行。）

三、万奈摩宁翻身落水，大风吹他到海里，尤卡海宁非常高兴，以为自己终于打倒了万奈摩宁。（第183—234行。）

年老心直的万奈摩宁，

他下了决心旅行，

到阴暗的波赫亚，

那寒冷寂寞的国境。

他牵来他的草色马，

毛色像豌豆茎一样，

整一整金黄的嚼子，

笼头套在银白的头上，

他就跨上了马背，

开始了他的旅程， 10

马蹄嘚嘚地迈进，

自由自在地前行，

他骑在草色马上，

毛色像豌豆茎一样。

他这样经过万诺拉，

经过卡勒瓦拉的荒原，

马儿迅速地前进，

路越近了家越远，

他又经过了大海，

跨过浩荡的波涛， 20

马蹄并没有打湿，

也没有淹没他的脚。

年轻的尤卡海宁，

这拉伯兰的小子，

他那么久久地怨恨，

又那么久久地妒忌，

年老的万奈摩宁，

这永远驰名的歌人。

他做成了一把弩弓，

一把十分出色的弓， 30

他做的是一把铁弓，

弓背上又包着铜，

弓上又镶嵌着黄金，

弓上又装饰着白银。

他从哪里得到弓弦，

哪里来的合适的线？

是希息的大麋的筋，

是楞波来的麻线。

弓的工程终于圆满，

弓臂也全部完成， 40

看起来多么漂亮，

质量又与形式相称。

弓背上雕着站立的马，

弓臂上是飞跑的马驹，

弓把上是蹲着的白兔，

弓弯上是睡着的美女。

他用木头做成箭杆，

装上了三重的箭翎，

箭杆用的是槲树，

箭头是松木做成； 50

他的箭就这样完工，

箭翎也这样装好，

用的是麻雀的尾巴，

用的是燕子的羽毛。

他又削尖他的箭头，

把箭镞浸渍着毒液，

用的是毒蛇的黑血，

用的是蝮蛇的毒血。

他的箭准备完毕，

他只等把弓拉开， 60

他守望着万奈摩宁，

苏万多莱宁的到来，

清早、黄昏他都等候，

在中午也一样等候。

他守望着万奈摩宁，

耐心地等候了很久，

不是在窗边守望，

就是在楼头等候，

有时在小路边藏躲，

有时在草地上守望， 70

臂下夹着他的弩弓，

又背着满满的箭囊。

他一直等候又等候，

埋伏在别的屋子附近，

在尖尖突出的海角，

这海角弯曲地向前伸，

在喷涌的瀑布边，

经过神圣的河岸。

那一天终于到来，

在一个清清的早上， 80

他转眼向西方望去，

他又回头向着东方，

他看到水面有一点黑，

他看到海上有一点蓝，

还是东方升起的云，

还是黎明的光线？

东方没有云升起，

也不是光辉的黎明。

是年老的万奈摩宁，

那永远驰名的歌人， 90

他向波赫尤拉赶去，

他到比孟多拉旅行，

骑着一匹草色马，

毛色像是豌豆茎。

年轻的尤卡海宁，

这拉伯兰的瘦小子，

急忙挽紧他的弩弓，

举起这漂亮的武器，

向万奈摩宁的头瞄准，

他要射死苏万多莱宁。 100

他的母亲走来问他，

这老年人向他发问：

“你为什么挽着铁弩，

为什么把武器拉紧？”

年轻的尤卡海宁，

这样回答他的母亲：

“我挽着我的铁弩，

我把这武器拉紧，

为的射万奈摩宁的头，

为的杀死苏万多莱宁， 110

我要射老万奈摩宁，

射这永远驰名的歌人，

我要射穿他的心和肝，

我要射他的两肩之间。”

他的母亲不让他射击，

她拦着他，又这样说明：

“你不要射万奈摩宁，

你不要杀卡勒瓦莱宁，

万诺出身于名门，

他就是我的姨甥。[34]” 120

“如果射中万奈摩宁，

如果杀死卡勒瓦莱宁，

世界就失去欢乐，

大地也没有歌声。

世间的欢乐更喜滋滋，

大地的歌声更笑哈哈，

比在阴沉的玛纳拉，

比在黑暗的多讷拉。”

年轻的尤卡海宁，

他不禁迟疑了片时， 130

他反复地想了又想，

他的两手准备射击，

一只要射，一只拦着他，

强壮的指头又逼着他。

最后他表示了决心，

他就这样地开言：

“那有什么，纵使那欢乐，

有两次离开世间？

一切歌声也永远不见，

我也要射，什么都不管！” 140

他挽一下他的弩弓，

他拉紧了他的铜弓，

他靠在左膝上挽着，

他握着弓，屹然不动，

他从箭囊中取出箭来，

选一支三羽的利箭，

取了最坚强的一支，

选了一支最好的箭，

他将箭扣在凹槽上，

顶在大麻的弓弦上。 150

他就举起他的大弓，

靠近了他的肩膀，

他要射万奈摩宁，

他已经准备停当，

他又这样地说道：

“射吧，桦木的利箭！

松木啊，你做后盾！

响着，大麻的弓弦！

如果我的手太低了，

就让箭射得高一点， 160

如果我的手太高了，

就让箭射得低一点！”

他迅速地扳着弩机，

射出了第一支利箭，

箭杆飞得太高了，

飞向他头上的高天，

飒飒地穿过浮云，

在云朵之中游行。

他又鲁莽地射去，

射出了第二支利箭， 170

这一次飞得太低了，

沉下到地母的心间。

大地直向玛纳下沉，

裂开了沙石的丘陵。

他又射了第三次，

飞去了第三支利箭，

射进了青麋的脾脏，

在老万奈摩宁下面。

射中了他的草色马，

豌豆茎似的毛色； 180

穿过肩胛下的肌肉，

深深地射通了左胁。

年老的万奈摩宁，

他的手指伸入水波，

他用两手划开海水，

想把汹涌的浪花抓住，

从他青麋的背上滚下，

从那豌豆茎色的骏马。

刮来了一阵狂风，

大海上涌起了波浪， 190

它带着老万奈摩宁，

离开了大陆漂荡，

在渺渺茫茫的水上，

向无边无际的海洋。

年轻的尤卡海宁，

自鸣得意地夸口道：

“老头子万奈摩宁！

当金黄的月亮照耀，

在你活着的时间，

再也不能任意盘桓， 200

在万诺拉的草地，

在卡勒瓦拉的荒原。”

“你要流那么六年，

你要漂那么七年，

你要滚那么八年，

在渺渺茫茫的海面，

在无边无际的水上，

松树似的流那么六年，

枞树似的漂那么七年，

树桩似的滚那么八年！” 210

他就走进了屋子，

他的母亲向他发问：

“有没有射中万奈摩宁，

杀死卡勒瓦的后人？”

年轻的尤卡海宁，

他就这样回答道：

“万奈摩宁已经射中，

卡勒瓦莱宁已经打倒，

我让他漂在水面，

我把他扔在海上， 220

在永不静止的水中，

汹涌着滚滚的波浪，

那老头把他的指头，

把他的手掌伸入水中，

他侧着身子滚下，

又转身躺下，面向天空，

就在波浪之上漂荡，

向着奔腾的海洋。”

他的母亲回答说：

“你的行为太凶狠， 230

射中了万奈摩宁，

打倒了卡勒瓦莱宁，

这苏万多拉的英雄，

卡勒瓦拉驰名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