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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车回家的路上,木老爷子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木青青是他孙女,她那性子他是知道的,简直和皮皮虾差不多。
木老爷子板着脸教训:“你怎么能把贵客锁在防空洞里,青青你皮痒了是吗?”
木青青嘟了嘟嘴,很委屈地说:“谁让他那么欠揍!他还喊我小短腿呢!”
林知茶有些尴尬,正襟危坐,一副十分正派的模样,也不敢答话,只好眼观鼻,鼻观心。他是什么时候都很注意形象的,即使现在是夏季,他也是穿着轻、薄、透的麻质西装,一副“衣冠禽兽”的模样。木青青暗暗踹了他鞋头一下,哼道:“装,你就装!”
“回到家,到小祠堂里反省。爷爷仁慈,就免你跪了。认真反省,写三千字检讨书,第二天交给我。整个过程不准吃东西。”木宋闲闲道来,也是算准了她在防空洞里饿了一天了,继续不给吃的,惩罚她!
木青青委屈极了。
林知茶拿出手机迅速敲了一句什么,按下发送。
“嘀”一声,木青青看着林知茶挑了挑眉,然后拿出手机来看。
林知茶:我让陈姨给你做好吃的,等夜深了没人注意了,我偷偷给你送过去。
木青青秒回:我要加一个大白切鸡腿。
林知茶:好。等我。
木青青俏丽的小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木老爷子宠溺地摇了摇头,当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林知茶不仅给她送来了丰盛的夜宵,就连她的检讨书都是他代劳给写的。三千字啊,可不是三百字。当他写完给她看,她挑了挑眉:“哟,声情并茂!写得这么真情流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写的不是检讨书,而是给我爷爷的表白书。”
林知茶咳了起来。
木青青笑嘻嘻。
她捧着鸡腿啃着,那模样像只得到鱼的小猫,还是一只有着亮晶晶漂亮黑眼仁的小猫。
她的嘴边沾了一点鸡油,他拿纸巾替她擦了,靠得近时,能闻到鸡油的甘香。
白切鸡、清蒸河鱼、白灼河虾、炒竹笋,全是顶新鲜的食材。城里很难吃到土鸡、河鱼和河虾了。陈姨了解她爱辣,还给她炒了一道田螺加了几只田鸡进去,放了辣椒、酸笋和紫苏一起用大火炒,又香辣又鲜口,野味十足。她吃得太香甜,连手指也吸吮了好几下。
见他不动,她说:“你也吃啊!整只鸡我也吃不完。”
他把满满一碗的虾一一剥好,码在另一个小碗里,然后递给她:“我没什么胃口。刚才喝了半蛊海鲜粥,不饿,你吃。”
木青青挑了挑眉,估计是傍晚时难吃的方便面坏了他胃口。
她大快朵颐,而他看着她吃。等她吃饱了,他才说:“青青,我帮你把检讨书写出来了。但是你得自己抄一遍,不然笔迹对不上。”
“哦,没事,其实爷爷不看的。有一次,我也被罚写检讨书。我在第一页写了几行字,也挺声情并茂,然后就憋不出来了,只好默写了几首古诗;到第二页时,我画了一只大大的千年王八。第二天,我爷爷看了,对我说,‘写得不错,下次继续’。”木青青说完,又吮了一只大大的辣田螺,再塞了一嘴香辣田鸡腿。
林知茶听得目瞪口呆。
由于青青爷爷回来了,所以林知茶按足礼仪,很早就起床等候了。一听见木老爷子起床了,他就去给老爷子请了安,然后和老爷子还有青青一起用早餐。
木青青对着林知茶挤眉弄眼,揶揄道:“哟,难得叔叔起得这么早。”
林知茶脸红了,看了老爷子一眼,小声辩解:“我每天都很早起来陪你去摘茶叶,哪里有赖床。”
其实这几天,林知茶还真的是没有闲着的。他跟着木青青了解茶,学做茶,然后还会在自家的实验楼里提纯已经被制作成茶叶的金花六堡茶,以及从摘取下来的鲜茶叶里提取有效护肤物质。尤其是昨晚,他在实验楼里通宵工作,终于把实验数据表填了出来,证明金花茶,以及鲜叶里的抗氧化成分很适合加进护肤品里。
他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老爷子和青青。木青青可高兴了,还吃着饭呢,猛地放下饭碗,扑到他身边一抱住他,喊:“天啊,太神奇了!”
她是真的太开心了。然后,她小脸一抬,一对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他,问道:“你做护肤品时,我可以去参观吗?我从来没有见过女人用的那些漂亮的瓶瓶罐罐是怎么‘变’出来的呢!”说完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哎,这些都是商业机密,我是没法看到了。”
她还抱着他的腰呢,在那儿嘀嘀咕咕。
林知茶的脸一下子红了,看了看她,又偷觑了一眼木老爷子,不敢有一丝遐想,轻声而认真地答:“可以看的,青青。我可以带你去参观。就像你放心带我去参观你们制茶工场一样,我不会泄露制茶的秘密,你也不会泄露我制作护肤品的工艺秘密。我信你,如你信我。”
木老爷子看了一眼这个年轻俊俏的男人一眼,然后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才说:“青青,注意形象,别整天像威武一样。”
一样的二,看见漂亮的人就撒娇卖蠢!
木青青讪笑着坐回了自己座位上。
由于林知茶已经决定了要做茶精粹系列,所以需要买下部分占地面积颇广的茶田,以及得到土地租贷令用来建厂房。
就在这个上午,他先和木老爷子签订了合同,木老爷子卖出几块茶田给他,并且提供养护种植服务,而林知茶则付给茶农费用。
土地使用权,以及建厂房的事,有专业的人员去负责。林知茶则乖乖地陪着木老爷子聊天品茶,以及商议合同细节。
当最后两人签名时,林知茶看到老爷子龙飞凤舞地签下“木宋”两个大字时,他一愣,说:“您就是木宋木老爷子?”
其实,木宋一直觉得林知茶眼熟,听见他这样说,一怔,忽然问:“林雪园可是你亲人?”
“正是我爷爷。”林知茶一喜,拉着木青青手,“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来这里的原因吧?一是为了工作,寻找适合加入护肤品的有效成分,一是为了探访故友。我爷爷腿脚不便,身体也不太好,已经有近五十年没有回来过故乡了。就连我和爸爸也很多很多年没有来过这里了,不记得我爷爷故友住在哪里,而要寻找的正是木宋老先生。”
木宋笑眯眯地说:“我们真是有缘啊!得来全不费工夫!”
“等等!”木青青一对小耳朵突然就竖了起来,那模样鬼灵精似的,她上上下下打量他,“你就是十多年前喊我肥妹的那个坏哥哥?不仅仅坏,还胆小,白瞎了一张好看的脸,晚上睡觉打雷还会尿床,却哄骗我,让我第二天傻愣愣地说是我尿床了!”
林知茶那句“你就是从前的小肥妹”还没出口,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脸红得像烫熟的大虾,说话声越发低了下去:“我那时还小,不记得了!没有这回事!”
“十二岁,不小了!我四岁,我记得很清楚!那晚我们两人父母去别处茶场的庄园里看茶叶,因为雷雨天气赶不回来。所以你怕得非要躲我房间,和我挤一床。半夜打好大的雷,还停电,然后你就吓尿床了!我,绝对没有记错!你尿床了!”
木青青嗓门子很大,清脆地嚷那么一嗓子,端茶点心上来的用人都忍着笑,站在门口不敢进来了。
林知茶一张脸涨红了,看着她简直就是有苦难言。这个该死的小肥妹!
木宋嘴角噙笑道:“青青,明明就是你尿床了。你小时候最爱尿床,还是爷爷抓龙虱给你吃,才把你这尿床的坏毛病治好的。”
“我没有!”木青青表示不服。
木宋一对深邃眼睛亮晶晶的,眼里是戏谑的光,笑着合上合同,就离开书房了。
剩下书房里两人大眼瞪小眼。用人送上茶点,赶忙走了,走到门边没憋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林知茶脸红了白,白了红,淡淡地睨着她,喊:“小肥妹!”
“这么能吃,小肥妹!”
那是十五年前,他第一次见到有一张圆圆可爱小胖脸,和软乎乎圆滚滚小胖身体的木青青时,林知茶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但林知茶依旧记得,十五年前那个可爱的小肥妹,除了小圆脸、小胖身,她还有一对格外明亮的大眼睛。
即使胖,她也是顶可爱的小肥妹。又因她姓木,他恶作剧般地喊她:“肥木头。”
木青青从小到大都是个颜控,对一切长得好看的人都打心底欢喜。更何况那时候她还只有四岁呢!
一直住在淳朴简单的村镇里,她见到的外人少之又少,乍一见到这么个漂亮的大哥哥高兴得不得了,每天都想黏在漂亮哥哥身边,被那个俊俏少年嫌弃地喊她“肥狗皮膏药”。但她完全没有脾气,每天一睡醒,大清早的就想溜去他房里找他玩。
无论他怎么把门反锁,她都会用铁丝把锁撬开,韧得很,特别倔,还赖皮。后来,他就把桌子搬到门后顶着不让她进来。
她毕竟只有四岁,会开锁是一种天赋,但没有什么力气啊,哪能推得开门后的桌子呢!开始时,她就坐在他门口哭,低低地哭泣,像小猫儿一样。
城里来的小少爷可傲娇了,根本不想搭理她,任她哭。他懒懒地躺在床上,闭着眼打算补个回笼觉,后来在她娇娇的、低低的好听似安眠曲的哭泣声里真的睡了过去,还做了一个好梦。
他梦见大热天里,他在尝甜甜的雪糕呢!雪糕真好吃!不过这个雪糕怎么这么胖胖的?那形状像小肥妹?他又伸出舌头舔了舔甜甜冰冰的雪糕,然后……雪糕也伸出了舌头来舔他?
咦,还在舔?雪糕变妖精了!十二岁的胆小怕黑又怕鬼的小少爷被吓醒了,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对蓝色的神经兮兮的眼睛,然后就是蓝眼睛再度伸出了湿湿的大舌头把他嘴巴以及整张脸再度舔了一遍!
舔他的,不是成精的雪糕,而是一只哈士奇……
小少爷被吓得跌下床,惊恐地指着那只哈士奇说:“哪……哪儿来的?你怎么进来的?”
“小哈很可爱的!我送它来给你做朋友好不好?我把锁撬开了,然后小哈就帮我撞开了门!所以,现在我又可以见到你啦!漂亮哥哥,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小少爷很生气,拂开她伸过来扶他的手,说:“以后你再让那只蠢东西进我房间,我就不和你玩了!连话都不和你说了!如果你再让它给你推门进来,我就……我就不住你家了!”
小肥妹木青青很受伤,一张可爱的肉乎乎的胖脸蛋都挤到了一起,一对大眼泪汪汪的,轻声喊:“漂亮哥哥,别不理我哇!我想和你玩……”
“闭嘴!别哭!”小少爷百般不情愿地起床了,然后又被她拉着满山跑。
他是随爸爸过来探访木爷爷的,但木爷爷去云南的原始森林里去了,说是要去寻找一些植物,移植到这边的园子里来。木爷爷已经去了大半年了,归期未定,且不怎么联系得上他。
他爸爸和她几个叔伯也很聊得来,且他爸爸也爱茶,于是打算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说起来,其实是他爷爷和小肥妹的爷爷是好朋友,但因年纪都大了,不怎么走动。这次,是他爸爸以他爷爷的名义来拜访的。
林知茶从小娇生惯养,且有洁癖,离开城市哪里能习惯,更何况是这样满山跑。不过这里的景色真的很不错,居住的地方也雅致,他喜欢那些贴了蓝瓷的栏杆平台,一座掩映在浓翠森林里的漂亮小洋楼。
刚到时,他从车上下来,他爸爸和他说:“知茶,这栋小洋楼是法式的,特别漂亮,你会喜欢的。这里还有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是木老爷爷的小孙女,你要和她做好朋友哦!”
那时,林知茶不以为然。
十二岁是一个半大少年最为别扭的时刻,总认为自己与众不同,且特看不上比自己小的孩子,怎么可能去和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做朋友?而且还是一个小肥妹?!
不可能的!
那时的木青青还小,五官根本没长开,再加上胖,一张小圆脸把五官挤在了一起,除了一对清润水汪汪的大眼睛和唇边一粒甜甜的小梨涡能看,那模样还真是丑!
所以,要和一个小肥妹做朋友,小林知茶是拒绝的!偏偏小肥妹很黏他,一看到他眼睛就发亮,好像她家的那只蠢东西见到了肉!
在山里跑累了,林知茶走不动了,指使她脱掉罩在短袖套头衫上的背心,他把她衣服垫在一棵苹果树下,自己坐了下去。
木青青想坐他身边,被他瞪了一眼,她嗫嚅着坐到了另一边。离他是两米远吧!可是她一心想亲近他啊,于是悄悄地往他那里挪,越挪越近,一米半了,一米了,半米了……
“leave me alone(让我自己待会儿)!”林知茶吼了那么一声,但用词还算是客气的,实则只想吼一句:离我远一点!
“什么意思?”木青青来了个歪头杀,一张胖脸凑到了他面前。
简直是忍无可忍!林知茶用中文吼她:“别来烦我了!”
木青青有点受伤,忽然看到树上有红彤彤的苹果,一看就很甜,她嗫嚅:“小哥哥,你吼了这么久渴不渴?我摘甜苹果给你吃好不好?”
林知茶被她这样一说,还真是有点渴了,“嗯”了一声就不搭理她了。
四岁的木青青像个小猴子一样,飞快地往苹果树上爬,动作灵活得很。他看了啧啧有声:“真粗野!”
木青青给他摘了好几个红苹果,他就坐在树下吃。一开始他有点犹豫,毕竟没水洗啊,但太阳那么猛烈地照着,最后流汗不断的小小少爷只好向现实低头,将苹果擦了又擦,几乎要将苹果皮给擦掉了他才肯吃。
咬下去第一口,是真甜!他嘴角一勾笑了,老实说这是他吃过的最清甜的苹果。
“好吃吗?是不是很甜呀?”木青青笑眯眯的,一张胖脸皱成了灿烂的向日葵。
林知茶撇了撇嘴道:“如果看不到你的话,会更甜。”
四岁的木青青又来了一个歪头杀,道:“不对呀,哥哥,你的逻辑很有问题。苹果甜就是甜,不甜就是不甜。和我有什么必然关系?”
哟,这么小,居然能张口就来逻辑学?
林知茶说:“和逻辑学没关系,和个人感情有关系。”
见她不懂,他又咬了一口苹果回答:“就好比,你得了一只甜苹果,却是在猪栏里吃的。那种滋味,你自己体会。”
真的只有四岁的木青青卡壳了,于是,她疯狂地求他解答,最后把他缠烦了。他回应她:“小肥妹,待会儿你留一个苹果,带回家后,到猪栏边去吃。你会找到答案的。”
“好吧……”还是不懂的木青青咬着手指头,一脸无辜又萌萌地看着他。
“下来,回去!”小小少爷开始发号施令了。
木青青飞快地爬下来,但因小背包里苹果太重,她脚下一滑,从半米处摔了下来。
这一下不好了,小胖妹把脚扭了。
林知茶骂了一句“肥妹,你真麻烦”,还想立即转身就走不理她,但到底是好心,蹲下来看她。
她右脚脚踝肿了,可以想象到底有多疼。她一对漂亮眼睛泪汪汪的,只是看着他却不说话。
“痛吗?”他问。
“不痛。”她声音细细的,就怕他嫌弃她。
他扶她起来,才走了几步,她就痛得全身都在抖,偏偏她倔,绝不喊痛,还硬是加快脚步又走出了一小段路。
他一把拉停她,然后蹲了下来,说:“上来!”
“哥哥,你要背我回家吗?”她受宠若惊。
“别废话,上来!”他不耐烦地催促。
“可是我很重……”
他恼了,两手一把抄起她两只胖胖小短腿,往上颠了颠,背好她大步往前走。
真的走了很远呢!一向身娇体贵的小小少爷居然没喊一句累或辛苦,连嫌弃她胖的话都没有说。
他的汗从额间一直滑落,花了眼睛,视线都是模糊的。他的衣衫全湿透了,可还是坚持背着她走,还问了她一句:“很痛是吗?回去赶快处理。”虽然声冷,可是她知道,他心肠很好,还柔软。
“不痛,哥哥,真的不痛。青青给你擦汗吧!”说着,她以手背替他拭去满头汗水。
她手肉嘟嘟的,很白,白得透明到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还很润,而且香香的,是苹果汁的清甜味,她身上全是苹果的甜香,还有青草的芳香。
其实,这个小肥妹挺可爱的。
“哥哥你真厉害,能背着我走这么远。”小肥妹对俊俏的小少年真的是一脸崇拜。
林知茶轻哼:“我可是篮球队的,还是校队!我体能很好的,小肥妹!”
他顿了顿,又说:“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我顶得住!”
最后,小小少爷林知茶还是凭着一股蛮勇,以及坚强的不服输的意志,终于将小肥妹背回了家。
当把她放下地时,林知茶觉得自己两条腿一直在抖……
他忽然问:“肥妹,你多少斤?”
木青青脸猛地就红了,支支吾吾:“女孩子的体重……是……是秘密!”
“你也算女孩子?”林知茶上上下下扫了她几眼,“你就是个肥妹,算不得女孩。说,到底多少?”
她依旧是支支吾吾,飞快地比了几个手指,以为他看不懂。
谁知,他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什么?四十六斤?你才四岁,超过三十八斤就是肥胖了。你简直是胖到肿了!”
他说:“你可以胖成球了!”
太打击小美女爱美的一颗心了嘛!她也是有自尊的好吗,于是,自认是小美女,即使胖,也是小“胖”美女的木青青伤心欲绝,伤口都不肯让陈姨处理,就走到了猪栏边上吃苹果……
剩下一脸懵懂的陈姨和一脸忧伤的小哈,一起疑惑地看着她……
小哈的内心世界:汪汪汪,我的鼻子可是比人类的要灵敏无数倍啊!虽然吧……我闻到苹果真的很香甜,可是这猪的各种混合味道也是真的臭啊……小主是中了邪吗?好忧伤啊……
最后,只啃了半个苹果的小胖美女吐了,还把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她两眼泪汪汪,把半个苹果往猪栏里一扔,忽然大声哭了出来:“真的好臭啊……太难吃了!”
陈姨无奈。那你还要跑猪栏来吃东西,不是自己找虐吗?
小哈:“小主小主,你是香的,别哭!你还有我呢!我不嫌弃你臭的!”
木青青哭得很惨,一边哭一边说:“原来哥哥是嫌弃我在,所以才导致苹果难吃啊,我就好比是这坨猪屎一样!”
一边的猪哼哼唧唧,关我们猪和屎什么事,逻辑不通!
后来,是陈姨将她抱走的。抱着她回房时,她还在哭,哭得非常伤心,最后太累了,睡着了。
陈姨摇了摇头,给她上药,叹:“这个漂亮的男孩子,简直就是青青的劫难啊!”
小哈:“汪汪汪!”可不嘛!一个男孩,没事长这么漂亮干吗?简直是在遗祸人间嘛!哼!
2
后来的几天里,木青青都刻意避着小小少爷。
她觉得,漂亮的小小少爷是嫌弃她的。可是她也是有自尊的呀,怎么可以将她和猪作比喻!
每天,没有小肥妹来打扰,林知茶乐得轻松。
可是大人永远是不守信用的,他们都很忙,忙得根本没时间理会你。林爸爸本来说带他到处去游山玩水的,最后就把他一人扔别人家了。
这里没有别的孩子,只有一个木青青,但她也不理会他了。他倒是有点想念这个天天想着各种法子进他卧室的小肥妹了。
第四天了,她依旧不来找他,他这一整天无聊得快发霉。
他去到她房间,敲门,喊她名字。
她赌气,不给他开门,还隔着门大声说,她不是猪!
林知茶想了想,从衫袋里拿出一块特别甜特别好吃的巧克力块,从她门缝里塞了进去,说:“小肥妹,我没说你是猪。即使是,也是顶可爱的小乳猪。小乳猪你见过的吧,特别招人喜欢,蠢萌蠢萌的。小肥妹,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开门。”
这一次,门开了。小肥妹梨花带雨地站在他面前,说话声糯糯软软的,别说还真是软萌。她说:“哥哥,你不讨厌我了?”
林知茶摸了摸鼻子,说:“你这么可爱,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你就是有点胖,少吃一点,等瘦下来就很漂亮了。”
于是,两个别扭的孩子神奇地和好了!
事后,林知茶万分庆幸地觉得,幸好两人在白天和好了,不然晚上打雷时,他就惨了。
事情是这样的,当天傍晚时分,下起了暴雨。暴雨很猛烈,来势汹汹,还伴随着呼啸的狂风怒吼。跟木青青叔叔去了别的山头茶园的林爸爸回不来了。于是,这一夜,林知茶吓得不轻。
林知茶什么都好,就是胆子真的特别小,比他这个岁数的男孩子胆子都小。平常是没什么问题的,在他六岁时也早早地和父母分房睡了。
但这里好歹是别人家里,还是在山里,人影都不多一个。夜里狂风大作,雨和风打得玻璃窗都在哭似的。他是真怕,抱着被子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而这时,伴随着一阵狂浪雷声而来的还有一阵尖锐的狗啸,像狼叫一样,把他吓哭了。窗前的灯,也在“嗞”一声后,灭了……
恐惧、黑暗,铺天盖地涌来。
从前看过的惊悚电影里的那些厉鬼向着他扑来。他“啊”地大叫一声,跳了起来,跑到走廊尽头木青青房间前,用尽力气捶她的门,还狂喊:“青青——青青——”
木青青是被他惊醒的,揉了把眼,起来给他开门,问他:“哥哥,怎么了呀?”
“很晚了呢,还不睡吗?”她就站在门边。但一切太黑了,他几乎看不清她,在一道闪电猛地划破天际时,他蹿进她房间强装镇定说:“打雷太可怕了,你别怕,我来陪你!”
木青青一脸懵懂,呃了半天,刚想说她不怕的,她睡得可香甜了,可是脑子一转,突然悟了!于是,她乖巧贴心地说:“那哥哥你陪我吧!”
木青青睡的是实木床,很宽大,睡三个她都可以,更何况他只是一个身子单薄显瘦的小男孩。于是,两个孩子凑在一床睡,当再度打雷时,把屋子也震得抖了起来,他就躲在被子里也跟着抖。
小哈对着窗户“啊呜”一声长啸,他才知道不是狼,是这只蠢东西!小哈叫完了,也跳上了床,正见到它的小主轻轻拍打着被子里的男孩子安慰:“哥哥,别怕哪!青青在呀!闪电打雷下雨就是自然现象,不可怕的!”
她将妈妈给她科普过的气象知识一一道来。最后,在她一下一下的轻拍下,林知茶很没脸没皮地睡着了。
“真是胆小的漂亮哥哥。”怕他气闷,木青青替他将被子拉开,盖到肩膀处。
然后转过身去,抱着小哈,木青青打了个哈欠说:“小哈,太困了,睡吧!”
木青青依旧好梦,但到了半夜时,在丝毫不见减弱的暴虐雷雨里,她梦见自己被水浸了!整座房子都被水浸了。她是水性极好的,双手划水,猛地一探头,不仅从水里冒了出来,也从梦里醒来。
天啊!床褥都湿透了!
她猛地一摸,心道:我尿床了?不可能啊!
可是,裤子是干的。她一愣怔,心道不会是哥哥尿床了吧?他都12岁了啊……
事实就是,真的是林知茶尿床了。
他愣愣地醒来,发觉裤子被子床褥全湿透了……
真的是超级尴尬啊……要知道,他从两岁开始就从未尿床过了……
他咳了一声,然后说:“青青啊,你看这样吧,这件事我们不要对任何人说好吗?就当是你和我之间的小秘密,嗯?”
然后,他还说了许多大道理,十分会唬人,对她又恐吓,又哄的,软硬兼施下,木青青只能傻愣愣地直点头。
而且还是她把湿掉的床单被子拿到了外面洗衣房里去。
他自己则是把湿了的衫裤直接扔垃圾桶里了。
只是第二天,当用人洗被单时,说:“呀,小小姐尿床了啊!是不是昨晚给吓的,真可怜!”
站在一旁的木青青很无辜,不会撒谎的她摇了摇头。
用人黄姨摸摸她头,说:“没关系啦。洗干净就好了。”
刚好走到这边来窥视的林知茶赶紧走了上来,也摸了摸她头说:“是的,别怕。下次再打雷,哥哥保护你。”
黄姨笑笑,干别的活去了,心道:这两个孩子,感情真好!
后来,三天后,林知茶就随林爸爸回家了。
木青青那个伤心欲绝啊!一直拉着他手哭,不让他坐车离开。
林爸爸笑眯眯地说:“青青真可爱,这么喜欢知茶,以后来给我家知茶当小媳妇儿吧!”
木青青一脸无辜,咬着手指糯糯地问:“什么是媳妇儿啊?”
林爸爸说:“就是以后要和知茶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啊!每天一起吃一起住一起愉快地玩,青青好不好呀?”
“好好好!”木青青高兴地点头,然后猛地往上一跳,林知茶只能本能地抱着她,她在他脸颊上大大地“啵”了一个:“哥哥,以后我和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林知茶脸红了,很红很红,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又似想到什么,连忙说道:“别忘了我们的约定,那是我们的小秘密,你要保守!”
“知道了,哥哥!”木青青甜甜地说。
“所以,我们从小就定下娃娃亲了?”
想起往事,木青青忽然很苦恼地问林知茶。
林知茶脸红透了,一是想到了那不靠谱的娃娃亲玩笑话,一是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尿床了!实在是太丢人了!
木青青委屈地对着手指:“可不可以不作数?你看,你都是我叔叔了。我每天叔叔、叔叔地喊你,你可是我长辈……”
林知茶一张脸很黑,心里在呕血,面子上一派平和。但他不想理会她,于是直接转身走掉了。
“哎,叔叔,生气啦?”她对着他背影喊。
他加快脚步,无视她!
这个该死的小肥妹!
3
每天,木家都会采摘下大量的鲜叶。
将一些顶级的好叶芽筛选出来后,剩余的中档级别鲜叶很多,量颇大,所以木家会选择拿出去卖。这也是木家的另一个进项,这条线拉得挺长,生意额不是小数目。
当看到一卡车一卡车的装叶车开走时,就连林知茶都不得不感叹,木家的生意做得非常大。他说:“你家的茶叶太多了。”
“因为不止六堡镇这一个地方的茶园啊!我家在别的村镇上都承包有茶园茶林,有专门的人负责管理。”木青青说,“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别的镇上或者村落里瞧瞧。一路上都是可入画的风景。”木青青一提到工作的事,就充满干劲。尤其是她这周都得去不同的镇上所承包的茶园里查看工作进度,有人陪着,真的很不错。
林知茶觉得也挺好,他挺想和小丫头亲近亲近的,于是答应下来。可是,接下来他发现,他错了。
每两天跑一个镇,当夜住在别的镇上,舟车劳碌还是小事,最大的问题是这一路上九曲十八弯的,还要带着两只傻狗上路,一路走来,车一边飘,一边疯狂地拐弯,最后,他吐了。
到了第五天,到第三个镇上时,林知茶足足瘦脱了五斤。
看着他瘦了一圈的身板和脸颊,木青青笑嘻嘻地说:“叔叔,你是水太多了,虚胖。你看,吐掉一点水,你就瘦了。”
林知茶很想揍她,可是他没力气了。他半死不活地说:“我想回去。”
木青青忽地将车停下,对着手指道:“叔叔,我们开出很远了……”
这一次,林知茶杀人的心都有了。
将军是一只很懂人性的神犬,它摇着黄黄的大脑袋和狗尾巴,从车厢后叼了一瓶矿泉水,又跳回到后座上,将水送给他。
看着矿泉水瓶上属于傻狗的口水,林知茶觉得这人生更是一言难尽了……
木青青又将车慢慢开动起来,一边开车一边说:“中午就到×镇了,那边的盘点我下午就能完成,吃完晚饭,我带你从那条山路开,刚好是拐回来的,通往我要去的黑石村。黑石村在六堡镇的深山里,离我家还很远,但好歹是在一个镇子上了。而且黑石村里有一座茶庄园,屋舍房宇玲珑有致,还对着一片湖泊,风景特别秀丽。我们在那里小住两天权当休息吧!好不好呀?”
林知茶有气无力,咬牙切齿地回应:“我还有反对的权利吗?”
木青青摸了摸鼻子:“好像是没有。”
“哼!”傲娇的小少爷气得躺倒在车后座,闭上了眼睛。
于是,这一整天又是马不停蹄地转啊转,刚到X镇上,她就在茶园里收了上好的鲜茶装了车往六堡镇上的木堂春本家送去。
待一应该办事项都处理得差不多了,看了看时间,也快下午三点了。木青青给林知茶泡了壶好茶,熬了一锅黄蛤粥,两人就在书房里吃了。然后,她就坐在X镇上茶园里的办公大楼书房里开始盘点工作了。
说是办公大楼,其实就是在茶园里的农舍,都是一栋一栋的小洋楼,既是办公地,又是茶园管理者住宿区。她接下来要做的是文书工作,所以一直留在书房里。
而林知茶则打算去茶园里走走,他和木青青打了招呼,就往茶园深处走去。木青青思考了一会儿问题,真的怕他会迷路,于是对威武和将军说道:“你俩,去!去保护我家阿茶美人儿!”
“汪(主子,遵命)!”将军回应。
“汪汪汪(美人儿,我来保护你啦)!”威武回应。
林知茶其实也没闲着,他在仔细查看茶园里的茶树,研究它们的生长和种类,特别好的茶树,尤其是适合提取茶精粹的,他会带回他的化学实验室进行移植。
他正对着阳光仔细辨叶的脉络,心道这么些天跟在青青身边真的学到许多东西,这叶芽的脉络通透,这株茶树长得很好,是有了树龄的老茶树,叶茎却很嫩,也适合他拿来提纯,他把一段红丝带绑在了树枝上;过后,青青会命人替他将这株看似高大实则枝叶都很嫩的“好苗”移植到他在六堡镇上的实验楼花园里去的。
突然,他觉得脚很痒,低下头一看,将军肉乎乎的脑袋贴着他膝盖。他浑身一震,不知何时,他膝盖上居然多了一条三根男人手指那么粗和长的灰黑毛毛虫,毛毛虫浑身长满了尖尖的刺,灰黑色的虫体上还有鲜艳的红色斑点,它正一挪一挪地往他大腿上爬!
林知茶怕脏怕黑还怕各种爬虫鼠蚁,他“啊”地尖声惊叫。
将军一愣,然后一对乌黑的大圆眼睛一凝,伸出前爪一把将带刺的毛毛虫拍飞了。
整个过程有趣极了,那二哈威武居然是和林知茶一样怕虫的,“呜呜呜嗷呜”地怪叫着,一边叫一边转圈跑,只想离毛毛虫远一点。
拿手机拍下了全过程的木青青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林知茶一抬头,就见她手举着手机在那儿笑。他觉得糟糕透了,自己最差劲的一面总是被她瞧见。
“青青……”他走上前来,声音低低地唤她。
木青青鬼灵精地做了个将嘴巴缝上的动作,说:“知道的,这是我们的秘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叔叔,放心。”
他可不是好蒙骗的,说:“你刚才拿手机拍Vlog了?”
木青青嘿嘿两声:“还一个手滑,放到网上了……”
林知茶太阳穴跳了跳,一张好看的唇轻轻开合,说出的话十分冷,像在扔刀子:“木青青,你这是言而无信?!木青青你好样的,别以为没有把柄在我手上,你上次在防空洞里,在床上滚来滚去时睡着了二十分钟,流了一枕头口水,我拍了段视频,一直在我手机里。我心情不好时,也会一个手滑的,嗯哼!”
木青青眼眉挑了挑:“我当时有睡着吗?我记得没有!你想诓我?!”
林知茶淡定地取出手机,挑出视频,给她看了十来秒,怕她使诈,马上把手机收回了裤袋里。他笑了笑,十分雍容华贵,那眉眼在傍晚落日的橘黄霞光里显得更为秀致,连嘴角勾起的弧度都是美好的。他戏谑道:“就算手滑,放到网上也是可以删掉的。”
“是是是!”这一次,木青青狗腿得不得了,巴巴地将手机捧到他面前。他倒像古时皇帝翻牌子一样,指尖在她手掌心划过,又痒又麻的,只听他低笑一声,取走了她的手机。
林知茶翻开她微博,她还真把他的短视频以Vlog的形式发到了微博上,还置了顶。当看到博文内容时,他嘴角一勾,笑了起来。
小丫头的置顶微博写着:我家美人儿叔叔。
Vlog不算长,一分半钟。
他俯下身观察茶株的叶子时,她给了他侧脸一个特写。漫天的橘黄霞光落在他额间和眉骨上,显得他深陷进去的眼睛更为深邃,鼻子也更为挺拔,就连他抿唇的小动作,在她镜头下都是美好的。而他给茶株绑上红丝带时的细致、娴雅更被她捕捉到了,就像他在抚摸的不是一株茶树,而是一个亭亭玉立的俏丽姑娘。他的眉眼居然透出了一抹深情和温柔来。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转发点赞和留言快过万了。
大家都在嚷嚷,木堂春居然找了个帅哥来做代言人,甚至已经有人私信了,说要买茶叶,最好能附送他的照片。
林知茶莞尔,这个鬼精灵,什么时候都不忘做生意赚钱!
木青青偷偷观察他神色,见他原本绷紧的俊朗轮廓渐渐柔和了起来,她走到他身边,扯了扯他衫尾说:“叔叔,我们删掉它吧!”
“你还挺乖,没有把我出糗的模样拍下来。”他看了看她,似笑非笑道,带着点威胁意味。
木青青呵呵两声:“我当然是很乖的啦!”
“叔叔,要删掉吗?”她又偷偷睇了他一眼。
林知茶把手机还给她,说道:“把‘叔叔’二字去掉。”
“哦。”木青青木木地答。
她把置顶的微博编辑了一下,删掉了“叔叔”二字。
突然,她脸一红,“哎”了一声。
他刚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嗯?”
木青青又把话憋了回去。
我家美人儿?!
哎呀,太羞耻了呀!
林知茶心情大好,负着双手,一边走一边说:“走吧。我想吃你下午时煮的黄蛤粥了,很清甜。整天坐车颠来颠去的,没胃口吃不下饭。粥正好合适。”
木青青对着他背影做了个鬼脸,心道:哼,看我下不下泻药,拉死你!
4
用完晚饭后,两人再度启程。
这一次,木青青放缓了车速,再加上已经是这一趟任务的最后一程了,所以她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没有那么紧绷了。
林知茶抱着抱枕,整个人靠到了将军身上,将它当成了狗肉垫子,好脾气的将军只是挑了挑眉头,又耷拉着头继续昏昏欲睡。他说:“哎,你做事情总是绷得这么紧的?”
木青青笑了笑答他:“我只是一个女孩儿,资历太浅,即使宗族里的叔伯们都很护着我,但我总想做出点成绩啊!怎么也不能丢了我爷爷他老人家面子吧……”
林知茶怔了怔,说:“明白了。”
威武没有得到阿茶美人儿的青睐,特别伤心,使劲在他面前蹦,往他身上蹭,被他嫌弃地推到了一边,人依旧是慵懒又娴雅地靠在将军身上。
木青青从后视镜上看了那仨一眼,说:“叔叔,威武特别喜欢你呢。”
林知茶闭着眼睛,五指张开,在膝盖上轻弹着,说:“我更喜欢你像小时候那样叫我哥哥。”
“哥哥?”木青青被噎了一下,“你年纪大我那么多,做叔叔比较合适。叫哥哥,你听了不会觉得羞耻?”
她这是拐着弯说他老了?
林知茶决定不理会她,睡觉!
“嗨?”她叫他。
没人回应。
后来,她开车开了四个小时,又累又困,都打瞌睡了。于是,想他陪她聊天,可是叫了他很多声,根本得不到回应。
她实在太困,将车停在山边,然后她从车前座爬到了车后座上来,又喊了他一声。
他继续装睡。
她捏了捏他那张俊脸,问:“生气啦?”
他将她双手拨开,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哎,小少爷!”
没人理会。
“喂,林知茶够了啊,别作了啊!”
没人理会……
最后,她泄气了,双手撑在他腰上,将头往车背上探去,极轻地喊了声:“哥哥……”
林知茶心跳猛烈起来,他忽地转过了身来,而她没准备,他一动,她身体一滑,就直接扑到了车靠背那儿,而头贴着他头,唇不小心亲到了他嘴角。
他嘴唇还带着淡淡的茶香,渗出独特的槟榔清香,她想许是他刚才喝了茶提神吧……
他半抱着她,温柔地说:“多大的人了,还会撞到靠背上。”
她嗫嚅:“还不是你突然转过身来。”
她脸全红透了,这大半夜的,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她心中很突然地生出了一丝怪异……之前,她一直是拿他当长辈看的啊……可是,怎么心里就起了旖旎呢?她都不敢看他了,视线只能四处飘,没有什么焦点,然后又看到了他放在脚边的保温壶,壶里是她在上车前给他装满的六堡茶。果然啊,他唇上是茶香……一想到这里,她就像受到了惊吓似的,急忙离开了他怀抱,直愣愣地坐在地毯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威武。
林知茶虽然从未有过女朋友,对恋爱、女人一向不感冒,但也是活到了二十七岁的盛年男人了,小丫头的心思怎么可能逃过他眼睛。
他微微地笑了笑,心道很好,小丫头算是开窍了。这一刻,他不再是长辈,在她眼里,是一个男人了。
他忽地伸出手来,在她头上揉了揉,说了声:“乖。”
木青青无语。
“林知茶,人是不能太作的!”木青青觉得,叫哥哥,她好难过心里那关啊……
林知茶挑了挑眉看她,他还是半倚在车后座上,整个人慵懒地横躺着,那模样莫名地令木青青又想起了“东床快婿”那个典故。她别开视线,哼了一声。
这时,林知茶才注意到附近环境。刚才她车拐了一个弯后,还是能看到稻田边的农家小屋的,吠声也挺近,但现在……他又看了看,觉得离开村落挺远了,是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儿,而且还特别的静,过路的车明明刚才还时不时有三四辆,现在真是鬼影都没有一个!
一想到鬼影,他打了个寒战,赶忙坐了起来。
然后,他就顺着车前灯看到了不远处树影影影绰绰,而这里是在一个小山坡上,但车前灯照着的地方刚好有一口井……
“嗯,那是一口枯井。”木青青舔了舔嘴唇,笑得特别邪恶,“哥哥啊,你知道吧,嘿嘿,这里原本就是一个急道,下了坡就拐弯,所以交通事故特别多。然后有一次,我和隔壁阿春哥运茶叶到了这里,本是要送到春合苑,就是我们待会儿要到的黑石村茶庄园。但开车太累了,阿春哥就将车停在这里,这里安静,也能看清下面过往的车辆,地势挺好的,但前面就不太好了,那里经常死人啊!然后阿春哥正困着呢,就看到了前面井边坐着一个红衣女人,还对他招手呢。他就问我看见有人吗?我摇了摇头说,没有。阿春哥马上开车飞也似的逃离了。”
“啊!”林知茶哪还顾得上什么优雅形象,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将头埋进了她的脖颈里。
木青青一怔,怎么好像是自己挖了个坑给自己跳呢?自己还真好像是和枯井磕上了啊?
啊,对了!他不是还有她睡觉流口水的“万恶”视频吗?!不如趁现在……于是,她将手伸进了他衫袋去摸手机,但没有。她脸红了一点,咬了咬牙,趁着夜色将魔爪伸向了他裤袋……
可是他裤袋东西挺多啊,有一片钥匙,还有卡片什么的,她摸不到……只好又伸进另一边去摸。
而林知茶此刻就很不好受了,他不安地、极轻微地扭了扭身体,然后一把按着怀里的她,手一下一下地在她后劲窝里按揉,哑着声音说:“你别动。”
可她还在动……
“青青,你……你要干什么……”他要十分克制,才不至于“失礼”。
可木青青没有想到那些旖旎,只想着毁尸灭迹,她干脆将他猛地一推,双腿压着他膝盖,将他压回到了车后座上。车子震了震,林知茶只觉得自己一张老脸红透了……
这个小丫头还在那儿上下其手,最后双手往他胸膛上一撑,她十分泄气地说:“为什么找不到呢?”
“找……找什么?”林知茶聪明绝顶的脑袋早短路了!
“你手机呀!你藏哪里了?”她整个人都压了上来,又在他裤袋里摸,忽然发觉他的休闲西裤有六个袋,屁股后两个,前面两个,两小腿外侧各一个。她将手往他屁股后面摸,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还是没有!
她真是气馁了。
这小丫头还伏在他身上呢,真要命!就不能像个正常女孩子一样懂得害羞和避忌吗?!可是看到她嘟着粉莹莹的樱桃小嘴,气鼓鼓又不甘心的模样,他心就软了,喊了她一声:“丫头。”
“嗯?”
“你摸摸我右边裤袋。”他说。
木青青瞪着一对无辜大眼道:“叔叔,刚才摸过了,没有呢!”
林知茶说:“叫我哥哥,我告诉你。”
“哥哥。”她有点困了,喊他时,带着点娇和懒,像只小猫咪,害他心里痒痒的。
他说:“右边裤袋,往下摸,有一颗扣子是暗袋,外面看不见,但能直接到再下一格。”
她再度将小手伸进了他大腿右侧的裤袋里,避开钥匙和餐巾纸,果然摸到了袋子底部还有一个暗扣。她摸索了一下,“嗒”一声,暗扣解开了。她真的从暗袋里取出了手机。
她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赶紧去看里面的巨丑视频,找到后当着他面毫不犹豫按了删除。
“其实挺可爱的,你真的要删吗?”林知茶极轻地问了一句。
她从删除库里找到那个视频,做了终极删除,然后很得意地看了他一眼。
月亮从乌云里出来了,月光正好落在他清隽秀致的脸庞上,他深邃的眼睛那么好看,叫她一时失了心。
可是他脸色潮红,好像喝醉了一样,她“咦”了一声,问:“哥哥,你怎么脸红成这样?出糗的?被拍巨丑视频的又不是你。”
林知茶轻咳了一声,唤她:“青青,你还要在我身上赖多久?”
这时,木青青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下来,还羞得一下子跌到了地毯上,头磕碰到了前车座,痛得她“呀”了一声。
“小心一点。”林知茶将她扶起来。她就势靠在他的脚边,他和她一个在座上,一个在座下,而她依着他时,是万分心安的。她是真困了,头歪了歪,居然真的靠着他小腿睡着了。
林知茶无奈地摇了摇头,喊她:“青青,可不可以开过了这里再睡……我……我怕……怕鬼……”
无人理会他,只有她轻微的呼噜声传来。
林知茶看了眼前面颓靡的枯井,双手猛地捂住了眼睛,心里叹道:林知茶,人果然是不能太作的!
5
天将微曦时,木青青醒来了。
她躺在车后座里,而身上盖着林知茶的亚麻西服,薄薄的一件,还带着雪松的木质调香水味,很舒服。而他人则坐在副驾驶座上。
她开了车门坐上驾驶位时,才发现他根本没睡,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那口井。她“呃”了一声,说:“哥哥,你不会一直没睡吧?”
“我要盯着它,不给它出来作妖的机会!”林知茶睁着眼睛说道,眼底下一片乌青。
木青青“扑哧”一声笑了,她将车发动,说道:“你睡吧。到了我叫你。”
这一次,他没再说什么,头一歪,靠着车窗就睡着了。
木青青失笑。看来是真的很累很累了呀,哥哥!
到黑石村时,天已经大亮了,木青青揉了揉眉心,看了眼时间,快九点了。
威武、将军是熟门熟路的,两只狗直挠车门想下去,于是木青青给它们开了门,它们顿时风一样跑进茶庄园子里去了。
又等了半个小时,估计早餐快弄好了,她拍了拍林知茶的肩膀,喊:“哎,哥哥,醒啦!”
林知茶睡眼惺忪,顺从地应了声,跟着她下车了。
一路走来,这园子的风景确实是美。
依山傍水,沿着湖泊还建有九曲回廊,回廊上每隔一百米就有一个凉亭,在里面品茗观景的确是赏心乐事。
因是夏季,雨来得快,但不大。那水汽淅淅沥沥地润着大地,倒像是三月里的小雨。薄薄的一层雨雾落在湖里,美得不像话。
早有用人把早餐备好,就在最靠近两人停车地方的那处凉亭里。
林知茶随她走进凉亭,造型古朴的石桌上,放着豆浆油条,还有一碟包子,远远闻着就很香。
“是豆沙包呢!”木青青赶紧坐下,她最爱甜食了。
油条炸得香脆,很酥,一口咬下去脆脆的。林知茶又喝了小半碗豆浆。他依着美人靠,看到凉亭下有金色锦鲤游弋,姿态慵懒,偶一甩尾,寸寸金鳞闪动金色光芒,漂亮极了。
得了好处的威武和将军又回到了木青青身边,绕着石桌,盯着肉包子打转。
木青青吃着叉烧包,把两只傻狗给馋得直流口水。她轻笑了一声,掰了包子白白嫩嫩香喷喷的面皮喂给两只傻狗,有时则扔一点进湖里,惹得各色锦鲤不住涌动,浮光掠影,好不热闹。
她就那样坐着,就是一景了。美人就是美人。
林知茶心中一动,取过手机给她拍了一段Vlog。
“我看看。”她咯咯笑。
他把视频转发给她。没多久,他就听见“叮”一声,是她微博更新了的提示音。
只见她在微博上发文写道:今天的早餐,很美味哦。也算是收茶路上的一道风景了。我就是景!然后附带了一个比手势V的表情图。
下面留言都是羡慕的。
旅游大V漫游客:真是神仙式田园生活。
小可:慕了。向往这样的生活。比李子染还要李子染!
我家大丫头:早餐是自己做的吗?(谜之微笑)
林知茶放下手机,又吃了一只晶莹剔透的虾饺,喝了口豆浆,说:“这样的生活挺好的。慢生活,慢节奏,一切都是慢悠悠的。”
像是有感而发,他说了句:“要是现在有一壶好茶就好了。”
“你是喝茶喝上瘾了?”木青青对着远处招了招手。
“算是吧。”林知茶回答,又说,“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说一句,是一句。清早上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也不知道,是谁的心意,谁又懂了……
是木心的《从前慢》。
用人将茶盘、茶具一应用品端了上来。木青青耳朵尖红了,低垂着小脸,看着水慢慢烧开。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微妙起来。林知茶有些懊悔,不该读什么诗。
“哎,丫头,怎么不说话了?”
木青青依旧低垂着小脸,在洗茶杯、茶壶,半晌“哦”了一声,道:“你以前的生活很忙碌吧?所以才会突然向往静美的田园生活吧……”
林知茶接过她递来的茶,抿了一口,是极好的茶,特别清冽,香醇回甘,入口又丝滑无比,带着独特的槟榔香。
他答:“以前忙于追名逐利,哪有半分闲情逸致。”
木青青抬起头来,一对眼睛亮极了,笑眯眯地弯成了一对甜月亮:“现在怎么有闲情了?”
他笑:“可能是老了吧。”
木青青笑嘻嘻:“你也知道,你老了啊!”
“就你皮!”他以食指在她额头上掸了掸。
她赶紧捂着额头,“嘶”了一声,喊:“很痛的!”
“青青,我给你拍一段泡茶的Vlog。”
“好呀!”
泡茶,其实还是很讲究仪式感的。
木青青让人将吃剩的早点全撤掉了,石桌也反复擦拭了好几遍,简直是光可鉴人,她才满意。
她看了四处一眼,眼睛一亮,满心欢喜地跑到廊道上。
林知茶喊:“小心。”
她回头笑:“嘁,你还怕我会掉到湖里去吗?”
她在回廊摆着的一盆月季上,摘了两朵花,然后又哒哒哒地跑回亭子里,将青花瓷的圆形茶海装满清水,又将两朵黄色月季放进了清水里,缓缓漂浮,花姿轻曼。
“挺有仪式感的吧!”她笑眯眯地邀功。
林知茶答:“挺好。”
他刚才就注意到了,这座亭子有牌匾,小小的牌匾上写有“且停亭”三字,极富野趣,也很有意境和意思。
他离开凉亭,从外面给了凉亭一个整体的特写,视频镜头对准“且停亭”三字,然后才将角度切换进亭子里。
亭子里,穿着黛青色茶服的木青青临水而立,微风吹拂起她阔松衫子的衣摆,而她鬓发也乱了,她轻轻别到了耳后,露出俏丽的一点雪白弧度,是隐于漆黑鬓发里的雪色耳垂和一粒米白珍珠耳钉。
她在石凳上坐下,开始泡茶。依旧是邀客的“凤凰三点头”。
这段时间,他看她做这个姿势,看了许多遍。可每次看都不会腻,依旧是那么赏心悦目。
他忽然说:“如果你手腕上戴着一对翠色的通透镯子,更是锦上添花。”
“美人镯吗?”她一回眸,对着他笑,那笑意隔了雨雾,薄薄的,轻轻渺渺的,和平常的她都不一样。
林知茶不禁看得怔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是。纤纤细细的镯子,戴在纤纤细细的美人身上,自有一股子婉约又灵动的风情。”
她轻笑了一声,又别了别垂下的刘海,将白如籽玉的白瓷杯端起,细细嗅了一下,说道:“这是拥有十四年年份的特级茶,茶饼上可见朵朵金花,入口有独特槟榔香。”说完,她又将茶饼拿到镜头前。林知茶给朵朵金花做了一个近景拍摄,然后再度切换视觉,落回到她身上。
她做了几个斟茶动作,他才合上手机。
木青青又给彼此倒了两杯茶,她细品了两杯后才说:“我的微博号你是知道的,密码后来我改了,是你的生日。我这个人比较懒,你帮我打理吧!在你手机登录,直接发视频就可以啦!”
林知茶心跳快了起来:“你怎么会设置我生日为密码?”
木青青没有往别处想那么多,答道:“我以前不玩微博,都是你说这个好宣传茶文化,我才申请的,所以当时拿你生日当密码了。你看,现在这样多方便,你帮我操作了就行。涉及到专业茶知识的,我来写。嘻嘻,我们一起打理微博好啦。”
林知茶双颊绯红,道了声好,低下头来喝茶。
“欸,你脸怎么那么红?”木青青暗暗往额间抹了把汗,夏季的确是热啊……
林知茶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才答:“茶太烫了。”
“也是。”她喃喃。
林知茶抿了抿嘴,说:“你就是傻。”
“啊?我才不傻呢!哼,整天拐着弯想挤对我,你这个坏家伙!”木青青不满地嘟了嘟嘴。
用完早餐,木青青并没有休息,就直接工作了,她要到附近山上去。她问林知茶要不要一起,他倒耍赖了,怎么哄也不肯去。
他双手一摊,理直气壮道:“我要补眠!”
木青青听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是昨晚被女鬼吓怕了吧?”
“我要补眠!”林知茶气得不轻。
木青青只好先给他安排了房间,就在她房间旁边,景色极佳,一推开窗户,就能看到凉亭、太湖石、一个清丽的小花园,以及不远处的秀美湖泊。
林知茶的房间里,窗户边上还挂有一只酸枝木做的精致鸟笼,里面住着两只青鸟,唱起歌来特别婉转动听。她说:“你看,我对你好吧。我房间都没有小鸟儿唱歌呢!”
她甚至还体贴地替他从衣柜里取出被铺来,一一铺好,轻拍了拍米黄色的空调被,轻声道:“我让这里的用人提前准备好的,很干净,知道你有洁癖,你看,还有鸢尾薄荷清香呢!”
她又拍了拍床褥,说:“来,睡吧!”
两只傻狗噌噌噌地跑了过来,要往上扑,被她一瞪眼,两脚一拦挡了开去,哼哼道:“你们,跟我上山!”
两只傻狗瞬间蔫了。
林知茶在床边坐下,见她要走,手一伸,本能地抓住了她手腕。
“怎么了?”她疑惑地问。
他不自觉地在她纤细的手腕间摩挲,感觉到了掌中那抹柔若凝脂的温软馨香,他心头不禁为之一荡……
“痒……”她轻轻缩了缩,他手一松,她将手收了回去,只觉整只手腕都是酥麻的。
他说:“你还真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每天跳上跳下的,那么好精神。”
这都要刺她?哼!她斜睨了他一眼,笑道:“是你老了,跑不动,跳不动了!”
林知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