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古富的遗体连同棺材焚烧殆尽,巡逻的官差见到这堆灰烬禀告给裴意,裴意想了想吩咐不用理会。
清晨,上街的人看到这一幕可算是看到了一件天大的新鲜事,围站在一旁指指点点。
“就这样焚尸烧棺了,真是大不幸。”
“是呀是呀,这是谁干的?真是作孽......”
方师爷、管家一大清早便来到府寺,方师爷显得有些愤愤不平,他道:“大人,昨夜棺材烧尽您难道不想给我们个交代吗?”
裴意气定神闲地回道:“方师爷,棺材是你们摆的,也是你们守的,本官念你家主人惨死求真心切故不忍阻碍你们,现在遗体和棺材全都被烧个干净此事你们不应该是跟自己要交代吗?”
方师爷道:“大人,长运在您的治理下竟然有人敢杀人放火毁庄稼,这不能说大人对于长运治理的混乱。”
裴意道:“这句话你说得不错,本官一直想要改善长运的治安,不然也不会派官差值夜巡逻,可是贼人狡猾总能如泥鳅一样钻空子,也的确让府寺苦恼至极,方师爷放心,本官定会将这焚尸烧棺的贼人捉拿归案。”
方师爷冷哼道:“大人,我家家主遗体已烧,我想说什麽也晚了,所以大人总要在庄稼的事情上还我们颜主清白还有将杀害我们颜主的凶手捉拿归案,大人总不能一直无动于衷,无所事事,望大人明察秋毫。”
裴意道:“我希望师爷能够冷静,这每一件事情都不是一件小事,本官也一直在想尽办法寻找线索,早日破案,水落石出。”
方师爷道:“大人要线索,那好,我们帮助大人探赜索隐寻找线索如何?”
裴意道:“方师爷,府寺办事有府寺的规矩,你莫要逾矩。”
方师爷道:“大人放心,在下怎会逾矩,只是我们也有番势力真相未必比大人找的慢。”
裴意道:“你若是找到线索一定要送于本官手中,本官定还你家主人清白,若是乱来,休怪本官无情。”
方师爷道:“这是自然,大人告辞。”
他们离开府寺,管家道:“咱们还查个什麽劲,我们已经知道府寺与戴缈生暗中勾结,只要柴季老弟查到他们身在何处,我们可以直接暗杀,更没必要打那麻烦官司。能干出焚尸烧棺之事的人想必也不是外人。”
方师爷道:“他们在暗我们在明,我们自然要装傻充愣辛苦找凶手,这样才能戒掉他们的防备心嘛,更何况颜主遗体被烧,别人自认为已经将我们踩在脚下定不会完全放在心上,所以我们就有机会见缝插针。”
管家道:“你考虑的倒是周全,那我们要府寺给我们交代也无非是掩人耳目?”
方师爷道:“不错,至于府寺何时除掉谭钱就看咱们能给他们多大压力。”
管家道:“那个家伙很顽固也不好斗,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我们交代的人。”
方师爷道:“他认为他是个官很了不起,他又怎知我们根本未将他放在眼里,这些人早晚做我们的刀下鬼,下去让他们给颜主陪葬。”
管家默许地点了点头。
慕府,慕百川等人从街上回到家将颜古富连人带棺都给烧了的消息告诉慕千洪,慕千洪问道:“竟然有这等事?”
慕海佑道:“可不是,我们回来的时候他们正在扫着灰。”
慕昕笙道:“被人放火烧尸也不是没有道理,此人在片江湖上树敌很多,被放火烧棺也在情理之中。”
慕海佑道:“二师哥说得对,树敌太多并非好事,如果那里躺着仇高齿的尸体,我第一个去放火。”
慕百川道:“人都死了,我看这尸体烧与不烧也无关什麽。”
慕海佑道:“师哥此言差矣,有仇报仇这是天经地义,不能因为人死了所有的债就一笔勾销,除非我死了报不了仇。”
慕千洪道:“好了好了,你们都别争了,烧尸体谁不会,最主要的是往后你们要有本事不被人伤害才行。”
慕海佑道:“这可有些难......”
慕昕笙道:“别灰心,咱们三兄弟在一起绝对不会让别人欺负咱们。”
慕海佑撅着嘴道:“依我看武功不济说什麽也没用。”随即对慕千洪说道:“师傅,你是不是还有武功没有交给我们?”
慕百川道:“师弟,你怎麽这样说话?”
慕海佑道:“我也没说错嘛......”
慕千洪道:“师傅该教的也教了,不该教的也教了,已经没有什麽教的了,剩下的还是你们自己偃武修文,多多在江湖上磨练增长阅历,师傅的武功你们好也是长年累月地练出来的,日增月益嘛。”
慕昕笙道:“师傅说得对,三弟,练武一事岂是如此容易,咱们年纪尚浅武功修为自然不够,栽了跟头也是理所当然。”
慕海佑嘀咕道:“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该拔刀相助。”
慕千洪长叹一声道:“是师傅没有保护好你们,以后不会让你们再受委屈了。”
慕海佑道:“师傅,我就是随口一说,您老可别难过......”
慕千洪笑道:“不难过,不难过......”
汪为义还有小桐,小修三人躲在角落里看着府寺,原来汪为义离开暮迟和梅枫后恰好碰到了小桐他们,他们看到汪为义别提有多欢喜。汪为义也从他们嘴里得知汪为仁的下落,于是他就萌生了要将汪为仁从牢里救出来的想法,所以才一直在蹲府寺。
胖孩儿疑惑地问道:“鸡腿,你觉得咱们真能从府寺里面将你大哥救出来?我怎麽感觉这跟登天一样,连想都不敢想啊。”
小修道:“我觉得也是,就凭咱们几个人的力量简直是蚂蚁抱大石。”
小桐道:“我说你们别尽说丧气话啊,想当初火烧仇府我们也都以为比登天还难还不是照样给他烧了?”
胖孩儿道:“话是这麽说,可是毕竟那里放把火就了事,这是府寺的监牢,官差把守重重咱们怎麽进得去?更何况我们还不知道鸡腿的大哥关在哪间牢房啊?”
小桐也赞同胖孩儿的话,说道:“鸡腿,我知道你救人心切,可是这件事情咱们也不能不从长计议,胖儿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监牢森严不说,咱们怎麽找你大哥?”
汪为义坚定如铁说道:“此事我势在必行。”
胖孩儿拍着脑袋嘀咕道:“完了,完了,这是要惹大事,可见拖了这麽久还是没拖住。”他附在小修耳边道:“看来鸡腿是铁了心要劫牢了,你还能想到什麽办法拖下去吗?”
小修又看看小桐,他们三人暗地里对视一眼,小修摇摇头表示也没有任何办法,小桐心想道:“鸡腿如此执着,我们作为朋友又岂能不帮他?说实在话大家都是还没长大的小孩儿能干多少事?”小桐知道劝说汪为义肯定没用,只好退步道:“这还得好好想想法子......”
小修道:“论点子鸡腿首当其冲,胆子也是属他最大。”
小桐道:“咱们都想想嘛......,让他自己想岂不是要累坏他......”
小修手摸着下巴道:“咱们盯了府寺这麽久,我觉得府寺白天官差多晚上掌灯就陆续有人去巡逻,所以咱们在寅夜的时候偷摸进去应该不费劲,不过监牢有多少官差守夜咱们可就不清楚了,所以最好是连着监视几夜。”
胖孩儿道:“小修说的挺在理,我看行。”
汪为义道:“这样太费工夫,我们当中只有我会武功,你们在外面接应我,我今夜就翻进去,若是到了天亮我还没有出来,你们就别等我了。”
小修阻拦道:“不行,鸡腿,你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胖孩儿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咱们本事不济不如慢慢来的好。”
小桐道:“鸡腿,他们说的有道理,你是我们的好兄弟我们一定会帮你的,可你这样太危险。”
汪为义道:“我心意已决。”
胖孩儿小声叹息道:“这下可怎麽好?”
汪为义道:“我知道你们陪着我监视府寺就是不想让我闯进去,你们的心意我明白,可我真的是有要事要做,谁都阻挡不了。”
小修道:“也罢,不过我们总要帮你一把,这样好了,我们给你打前阵,我们先翻进去,然后去找监牢的位置,找到监牢的位置我们就回来跟你会合,然后告诉你位置,然后你自己想办法进到监牢中去救人,岂不是让你的危险降到了最低吗?倘若我们被人发现,我们就来个打草惊蛇,引蛇出洞,将府寺里当值的官差先引出去,而后你再进去,这样同样让你的危险降到最低,你看如何?”
小桐道:“好,就这样办,我们先为鸡腿打前阵。”说着拍着鸡腿肩膀道:“你想不同意也是不行,你总得让我们为你做点事情。”
汪为义笑道:“好......”
胖孩儿道:“我肚子饿了,咱们得先吃饱了饭才能干活,饿着肚子可没有力气。”
小修道:“走,先去吃饭......”
三位少年早早地来到府寺旁蹲守,这次他们没有赶在城门关之前离开,静悄悄地蹲在一处能够藏身的地方,等待夜幕降临。等待总是会令人烦躁,因为等待结果是一段经受折麽的过程,这是人的共性,人都乐意期盼做立马可以看到结果的事情,因为在一些人的生命中有些结果等着等着便只见了花落去,一生已见树长成,遗憾树大未生果。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小修搓搓手道:“天儿有点冷。”
胖孩儿道:“我长得胖不怕冷。”
汪为义打趣道:“胖人有胖人的福气。”
胖孩儿笑道:“还是鸡腿会说话。”
小桐、小修看看天上的月亮,两人都显得有些不安,总是静不下心来,再看汪为义眼睛盯着前方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小修对小桐道:“我看再等半炷香的工夫就可以翻墙进去了。”
小桐道:“行。”
汪为义道:“你们不懂武功,我看还是让我一个人去。”
小桐道:“不行,这种涉险的事情怎麽能让你一个人去,若是你被人抓了怎麽办,还是先让我们给你探探路,我们就算被抓也没关系,都是没......”
小修紧忙打断小桐的话道:“都是没心没肺的,不碍事,你可不行,若是被抓还怎麽救你大哥,我们又帮不上什麽忙,也只有替你探探路的本事,若你连这点事情都不让我们给你做岂不是太看不起我们?”
汪为义道:“怎麽会,你们永远都是我的好朋友。”
小桐后知后觉知道小修打断他的意思了,他也不再多说话,免得让汪为义为他们担忧,小修道:“难得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我们也很开心。”
胖孩儿道:“这都是缘份......,说到遭遇我们都不好,我家被仇高齿逼得一夜之间......”
小修道:“胖儿,现在说这些话不利士气。”
胖孩儿吐吐舌头道:“我不说了,不说了。”
小桐道:“咱们该动身了。”
小修道:“走。”
几人来到府寺墙根底下,叠罗汉一样将他们二人送到墙头上,看着他们二人翻下去,胖孩儿鼓气道:“还好我长得壮实能担得动他们,你说是不是,鸡腿?”
汪为义笑道:“你是世上最好的胖子。”
胖孩儿笑道:“这话真是听在耳朵里,舒服在心里,浑身上下都舒坦。”
汪为义道:“真难为你们如此帮我。”
胖孩儿道:“咱们是有段日子没见了,我发现你这次回来有些不一样......”他抓耳挠腮想着,感觉来到了心上嘴上却词穷一样说不出来,过了一会儿工夫脸上绽放笑容,说道:“就是阴气沉沉,疲惫不堪,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你也不说这几天去了哪里,究竟做了什麽,一回来就要闯监牢救人,说实话大伙儿心里都挺担心你的只是不知道该怎麽说。”
汪为义看着胖孩儿笑道:“我知道,不过真没发生什麽事情,不然我也回不来,更不会再遇到你们。”
胖孩儿见汪为义还是不肯说也就不再勉强,说道:“这倒也是,咱们还是安安静静地等他们的消息,本胖爷向来最没耐性......”
汪为义也在等,他在等一个解开他心中疑惑的结果,这当然与他失去记忆有关,他想知道自己的义父是个什麽样的人,他真的一丝印象都没有,他们之间发生了什麽事,怎麽梅枫姐姐就说汪为仁将义父给杀了?一团团疑云悬在头顶让他望不到晴天。
胖孩儿又看了看汪为义发现他在出神,他眼里的汪为义真的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狗,无精打采,闷闷不乐,脸上没有了之前见面时的喜悦,目光深沉,心事重重,两腮有因为咬牙太紧而呈现出来两块鼓胀的咬肌,胖孩儿在心中想道:“鸡腿真是条硬汉子,打碎了牙都硬要往肚儿里咽。”
小桐和小修翻过院墙来到府寺,府寺内灯火通明不见巡逻之人,他们偷鸡摸狗的事做过不少,可是摸到府寺来还是头一回,心中不免忐忑不安,若是被人当贼给拿住那还了得,这还不得吃一顿杀威棒。
小桐道:“挺安静......”
小修道:“可能是府寺的缘故,认为没有人敢在府寺造次才会守备如此松懈。”
小桐道:“有道理,有道理。”
小修道:“府寺太大,不知咱们要费多少功夫。”
二人继续向里找去,他们看到有间屋子还亮着灯火,心照不宣悄没声地走过去,扒着窗户台听了会儿,小桐轻轻戳了戳小修的肩头又指了指旁边,小修会意,二人远离了这间亮着灯火的房子。
小桐道:“这人应该碍不着咱们的事情,别惊扰到他就行。”
小修默许地点了点头。
四下里无人,天气还有些冷,心中的胆怯已经渐渐被府寺里这份安静的气氛给冲散了,仿佛来到了无人之境,他们的胆子逐渐壮起来。
小桐道:“小修,你看前面是不是就是监牢?”
小修道:“黑铁门,阴森森,不是地狱胜似地狱,应该就是它,过去看看。”
他们向着监牢走去,河清站在高出手里拿起一块瓦片丢在院子里,“咣啷”一声巨响,瓦片碎裂,瓦片的碎裂声在如此清净的府寺大院里显得十分响亮,小桐、小修胆子一下子给缩紧了,瞬间抓了瞎,不知道该往哪里跑,监牢旁根本连棵树都没有,声音惊扰到府寺的官差,在别处房间值夜的官差闻讯跑过来,看到两个小孩儿在府寺中晃悠,迅速喝道:“站住,别跑......”一边大喊道:“捉贼。”
三五名官差迅速从值班房内跑出来循着声源追堵两名少年,小桐道:“分开跑,有一个人能跑出去就好。”
岂料躲在暗处的河清掂了掂手中的两块小石子,翻腕甩出去,正中两位少年腿上,瞬间的疼痛让他们一下子跌倒在地,官差跑过来将他们制伏。
官差道:“你们这两个臭小子哪里跑来的,害本差连茅房都上不成。”
小桐道:“我们是......是流浪的......”
官差“嘿”笑道:“什麽流浪不流浪的,进了牢房就是一家人。”
官差提着他们二人的脖领正押往闲置的房屋,裴意走了过来,官差道:“大人,您还没睡?”
裴意点点头道:“因何闹出动静来?”
官差看着两位少年道:“不知道哪里来的两位坏小子偷偷摸摸来府寺不知做什麽。”
裴意再次点点头,他走上前示意官差松开他们,他抚着他们的肩膀问道:“你们这俩娃娃怎麽有这样的胆量夜入府寺?”
小修道:“因为白天不敢进来。”
围在他们身边的人都笑起来,官差道:“还是个犟嘴。”
裴意笑了笑道:“你们说实话,来这里做什麽?”
他们见裴意面色十分和善,缩紧的胆子慢慢舒张,小桐道:“家里的粮食不太够吃,寻思府寺里粮食多所以来......来......借上点儿......”
裴意笑着拍拍他们的肩膀道:“想找我们借粮食的话就跟我们的官差好好说嘛,他们一定会给我说,我也定会帮助你们,你们这大半夜不睡觉夜闯府寺还都以为你们是来偷粮食的,你们家里人不担心?”
小修道:“婆婆在家早早睡了。”
裴意道:“她醒了找不到你们不也是着急吗?”
小桐和小修低头不语,随即裴意吩咐道:“带他们下去睡觉,明日发粮的时候让他们多拿一些。”他又对他们道:“现在粮食出了麻烦,分发也要讲规矩,不然乱了套成何体统呀......”
裴意和风细雨般的教导让他们二人听后春风化雨,小桐道:“大人,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乱来了。”
裴意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有事直接找我们官差或者来报于府寺也行,我们不会不管的。”
小桐、小修齐声道:“知道了大人。”
裴意示意官差将他们带下去,他们二人私下里对视一眼心中闷苦无奈,不过幸运的是遇到一位通情达理的大人能够对他们网开一面,恐怕今晚摸清监牢已经是不可能了。
汪为义与胖孩儿左等右等不见人来,胖孩儿道:“好大一会儿工夫,他们怎麽还不回来?”
汪为义道:“我去看看,胖儿,你在这里等着。”
胖孩儿道:“不行不行,周遭乌漆抹黑的我......我......人壮胆子小......”
汪为义笑道:“这怕什麽,你还怕鬼来找你?”
胖孩儿搂着汪为义胳膊道:“你别吓唬人。”
汪为义道:“照我看来世上根本就没有鬼,不然我怎麽见不到?”
胖孩儿道:“你见不到是你的事,我见不到是我的事,可是我就是怕,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汪为义道:“别这麽胆小似鼠,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被没来由的鬼吓住?”
胖孩儿道:“嚯,鸡腿,我看你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你武功高自然是不怕。”
汪为义拍着胖孩儿道:“没有武功照样不怕,你就是自己吓自己。没有胆子更要练胆子才行,你就安心地在这里等着我,坚强点儿。”
胖孩儿渐渐松开手臂,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那你们别让我等太久......”
汪为义道:“放心。”
汪为义施展轻功,找到脚下借力点一蹴而就翻上墙头,纵身跃下,落地无声,他向着院内奔去。胖孩儿一人面对孤冷的黑夜,环顾着四周灰心丧气地嘀咕道:“早知道就让小仔也来了。”
汪为义想道:“监牢这种地方应该不会建在外面,应该是越深处越秘密,我直接向院子里最不容易有人到达的地方去不就好了?”
远处河清轻轻“呦呵”一声道:“这娃娃有些本事,还真没看出来。”他故技重施,几片瓦片甩到汪为义脚下,汪为义着实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骇了一惊,他正纳闷这些瓦片怎麽会莫名其妙来到他的脚下时,官差们闻声再次赶到,看到汪为义,官差道:“今夜是犯了什麽忌讳,怎麽毛头小贼这麽多,简直太不把咱们府寺放在眼里了。”
汪为义见已经暴露撒腿便逃,官差追在汪为义身后,说实话汪为义的轻功只要不是遇到高手顺利脱险并非难事,眼下官差的确拿他没办法。河清看在眼里,嘴角露出一抹浅笑,趁官差未赶上,施展轻功好似疾风骤雨一般砸在汪为义眼前,接着飞石乘一股劲风袭向汪为义,汪为义还没反应过来身上已被击中了数处,人直接向前摔倒在地,他心中纳闷道:“莫非方才我前面出现了个人,难不成是鬼?”想到这里后背上隐隐渗出汗水来。
官差气喘吁吁地追上来道:“这小贼可比那两个能跑。”走上前看着一动不动的汪为义奇怪道:“小子,怎麽不跑了?”
汪为义咬牙不说话,官差将汪为义从地上搀起来,并打趣道:“你就是笼中鸟插翅难飞,网中鱼自认倒霉。”
汪为义心想道:“听他们的意思是说小桐与小修也被逮住了?”
他试图挣脱,官差的手劲毕竟不小似铁钳一样将他钳住,挣扎之后见无动静也便乖乖就范了。
其中一位官差盯着汪为义的面貌皱着眉头道:“这小子该不会是汪二公子?”
他这一说倒是提醒了另外几位官差,他们仔细瞧着汪为义道:“确实像那画上的人物。”
官差问道:“你就是汪二公子汪为义吗?”
汪为义心想道:“现在承认了以后还怎麽去闯监牢。”他道:“什麽汪为义我不认识。”
官差疑惑问道:“你......真的不认识?”
汪为义道:“我真的不认识......”
官差揉捏着自己的下巴仔细端详着汪为义道:“如出同辙,一般无二,已经是不能说哪点像,而是说哪点不像。”
官差道:“天下长得像的人也是有的,好巧不巧碰到也没甚稀奇的。我估计这也是来偷粮食的,把他跟那俩小子一起关起来,明天给了粮食让他们走了得了,也别去惊扰大人了。”
众人纷纷赞同,官差嘟嘟囔囔道:“现在这些孩子真是越来越胆儿肥了,不把法放在眼里哪还行?”
说着推着汪为义向前走,河清躲在很暗的角落看着他们。汪为义感觉到官差好像对他放松了警惕,他明明已经知道了官差明天会放他,但他此时还是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他想尽快得到答案,他寻思着逃生的机会永远只有一次,一旦错过就找不回来了,他趁官差一个不留神猛然挣脱向前窜去,他这一手让官差防不胜防让他钻了空子,汪为义就像一匹脱缰的小野马,官差在后面紧追猛赶就是套不住这匹小马,汪为义三蹿两跳跳上院中石桌,双脚借力一下跃上屋顶。
官差显得有些吃惊,可看到他的身法却也不得不喜赞道:“好小子,怪不得有恃无恐,原是身负绝艺,果然够胆量。”
汪为义不作停留正想往前奔,腿上传来一阵刺痛继而整条腿酸麻胀无力,脚杵在地上也不觉有着落,身子摇晃几下摔下来,周围官差赶忙跑上前将其接住,官差们虚惊一场道:“这小祖宗,你可太骇人了......”
官差们将汪为义放到地上道:“人不能仗着自己有些了不起的本事就能无所不惧,保不齐要在哪个地方跌上一脚就够受的。”
汪为义这番来府寺三番五次不顺利总是在能脱逃的时候身子就会被东西击中,可他又不相信真的是鬼怪作祟,是故好奇起原因来,官差向他问话他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他明白这些官差们若是不紧忙出手接下他,自己一身肉骨必得摔出些毛病来,心中还是对他们十分感激。
官差笑道:“怎麽不说话了,是不是跌这一脚跌傻了?”
汪为义道:“傻人才有傻福。”
官差“哟”一声笑道:“豆腐块儿上磨宝刀欺软怕硬,你真跟这路面较量一下还不得摔你个皮开肉绽,骨裂筋断,要是让我们大人知道你小子从上面掉下来摔伤了还不得叫我们吃板子?这次是绝对不能让他再溜了,咱们架着他走。”
汪为义心想道:“今夜恐怕是难以摸清监牢的位置了,见到小桐和小修后再想办法。”
官差们架着汪为义向安置小桐与小修的房间走去,远处好似天外飞仙忽来客,一道黑影压头顶,正落在众人面前,河清在旁边看得有些奇怪,心想道:“此人的轻功身法极为了得,难道是与那会轻功的小子有关?”他因为要隐藏自己的缘故所以选择了静察其变,因为离得远只能看到身形难窥其貌。
官差们突然见到眼前来这麽个人,纷纷拔出手中的差刀横在胸前,当他们看到鬼的长相的时候更别提有多惊讶了,汪为义悬在空中怔怔地望着鬼,惊掉了下巴,他不相信世上有鬼,可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好像真的是在说世上有鬼,他心也“突突”地跳动更加快了。
官差咽了口唾沫,质问道:“来者何人?”
鬼的声音有些尖,回道:“鬼......”
官差道:“疯子,你可知道这里是什麽地方?岂能容你胡来?”
鬼道:“鬼没有不能去的地方。”
官差道:“要不老兄去别的地方转转?”
鬼道:“把他交给我。”说着指向汪为义。
官差道:“原来你们是一伙儿的,都想要来偷粮?”
汪为义道:“我......我不认识他......”
官差道:“这孩子不认识你,你要人家有什麽用?”
鬼道:“人不可以跟鬼条件,只有鬼跟人谈条件。”
官差们看着鬼心中甚是忐忑不安,先不说此人面相如何,但就是方才那番身法也足以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官差一个个怔在原地不知所措。这时候,连对手的来历都不清楚,只知道身怀绝艺,自己本事平平,又怎麽能敌得过这人?眼下府寺遇事,身为官差不挺身而上岂不是丢面子的事情?麻烦的是谁还不是只有一条命,蹶在这里岂不是冤大头?一瞬之间每个人心中的念头都好似浪花拍岸,涌起落下,落下涌起,心中矛盾万千重啊。
鬼慢慢向他们靠近,众官差见此人胆大气盛,横刀放在胸前,壮着胆子道:“你让我们动手抓你之前还是自行离开的好,免得咱们动起手来伤了和气。”
说这两句话的真实用意不是他们给眼前的人台阶下,而是让眼前人给他们一个台阶下,说着两句话其实也是提心吊胆的,生怕此人是一根筋没听明白真决定要跟他们较量较量,那他们可真就是要栽跟头了。
鬼道:“你跟鬼讲和气,好,那你将那个孩子交给鬼。”
官差道:“这个孩子不认识你,我们为了他的安危必定不会将他交到你手里。”
鬼道:“你们不交?”
官差道:“不交......”
鬼眼怒睁忽然向前冲了过去,当先两位官差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鬼扭断了脖子,鬼出手快之以极,两位官差恐怕连被扭断脖子时的痛感都不会有,身子似柳条一样摔在地上,后面的官差一见皆惊,放下汪为义想要动手,刀还未拔出来人便安然地躺在地上没了气息。汪为义盯着这人的脸终于体会到了恐惧的感觉,恐惧让他的身体不敢动,不敢为,然后产生了对生的向往,对死的不甘,看来人不死一次是真不知道生的宝贵。汪为义呆呆地盯着那双毫无感情可言的眼睛。
河清见到此等变故早已冲了上来,奈何还是没有近在咫尺的鬼出手快,鬼还趁汪为义呆愣之际一把抓起他转身便走,河清岂能放过他一路追过去。鬼拖着汪为义施展轻功仍不落下风。
河清心想道:“今夜真是凑巧,偏偏我一人守夜之时遇到这些麻烦。”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除了海晏在客栈养伤外,另外三人所要去找寻的鬼脸正是他所追的眼前人,事情就是如此滑稽,找的人找不到,不找的人偏偏又遇到了。
河清一路追赶着鬼,鬼突然站住回头问道:“你还要继续追?”
河清在离他不远处止住脚步,将将能看清他的容貌,他心中吃了一惊随即寻思道:“莫非这就是玉主说的‘鬼脸’?竟然让我碰到了。”他道:“阁下能否放下那孩子?”
汪为义也说道:“你......你放了我......”
鬼道:“你不怕死?”
河清端端正正地站着,正气凛然地说道:“怕就不会死?”
鬼道:“知怕往往不会死。”
河清道:“阁下不如放下那孩子。”
鬼道:“看来你还是不怕?”
河清在心中正盘算如何能智取此人,这样一可免于争斗,二可不伤及汪为义,他寻思道:“那小子会轻功,只要鬼不看着他,他就能跑,那万一被点了穴怎麽办?”他不急于出手,说道:“我看阁下轻功卓绝,想必非等闲之辈,不知一身绝学出自江湖上哪位名师?”
鬼道:“名师?在鬼眼里世上哪有什麽名师?”
河清心想道:“此人出言真是狂气盛极。”他道:“阁下言辞豪气,让在下佩服之至。”
鬼道:“既然佩服,鬼便不会为难你,别再跟了。”
汪为义挣扎道:“放开我......”
鬼出手点中他脑后的安眠穴,汪为义随即便睡了过去。
河清道:“不知阁下要这个孩子做什麽?”
鬼道:“冥冥之中似......”他立即止口,而后说道:“鬼的朋友只能是鬼。”
说完转身便飞奔而走,河清虽不明白他说的是什麽意思,但哪里又肯放过他,是故一路在后面便跟着他,巡逻的官差刚从一条十字路口转过来与他们相向而行,鬼倏然拐到一条巷子里去了,接着是河清。
一官差道:“哎,我说,刚才你见没见到两个黑影?”
“见到了,离那么远天又这麽黑看不清,应该是两只争食的猫。”
“猫有那麽大吗?”
“大猫可不就是大嘛......”
河清转入巷子只看到在巷道里躺着的汪为义,他停下脚步后认真观察了一下四周,他怀着戒备之心向前走去,边走边在心中推测道:“那孩子离巷口只有五步,若鬼脸给我设伏,那必然是藏匿在出口左右两侧,或者上面,若没有给我设伏,他就是放过了那孩子,那他又有什麽理由放过那孩子?”
他来到汪为义的身边,他力求将自己的呼吸放到极细微,用耳朵聆听一切异常的声音。没有人,没有一丝异常的动静,幽暗的巷道里死寂沉沉,巷口处还是很亮堂,今夜的月亮与往常相比并不算亮,可总比这缕光不驻的巷子强,河清慢慢蹲下身子抱起汪为义。
后面有官差巡逻,还是不要惊扰到府寺,向上走若有埋伏自己还好说抱着个孩子行动忒不便宜,只能往巷口冲了,虽然有危险,但还可以周旋。他的脚步迈动了,脚下一发力,身子似离弦之剑冲了上去,接着眼前一道黑影从侧方冲来,河清已然有所预料,但他万万没想到鬼的武功竟真如海晏所说那麽高。自己一个躲闪不及右胸膛结结实实挨了一拳,他抱着汪为义向后退去,还好他轻功好,下盘又稳才免于摔倒。
鬼登时又来到他的近前向他挥出一记杀招,若是丢下汪为义势必会将他摔着,若是不丢下汪为义自己势必处处受到牵制又怎能应付鬼狂风骤雨般的杀招,他腾出一手来跟鬼过招,还是没有舍掉怀中的汪为义,双拳难敌四手,一手难敌双拳,他渐渐落于下风,二人在巷子中游战,鬼的招式凌厉一直逼着他向后退却,从巷口直退到了巷尾。
鬼道:“你不错,容你多活几日。”
说完,一记重拳向着河清攻去,河清眼下没了办法,只能舍弃汪为义选择保命,出手接下这一记重拳,他人直接被震出巷子。
巡逻的官差此时也已赶近并发现了他,喝道:“什麽人?”
河清看看官差再一看巷子,鬼已经带着汪为义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只好向远处遁去。
万里高空孤月悬,青松疏懒与人聚。汪为义醒过来环顾四周一片寂静,他环顾四周,除了树便是树,还有坐在石头上打坐的鬼,他站起身来。
鬼率先开口道:“你醒了?”
汪为义只看到他的后背,他道:“你为何将我带到这里来?”
鬼道:“你......让我头疼......”
汪为义道:“我......我怎麽会让你头疼?”
鬼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凭感觉断定你与我存在某种联系。”
汪为义道:“我失忆了,我不知道。”
鬼道:“失忆,怪不得,我也记不得了。”
汪为义道:“你......你也记不得了?”
汪为义来到他面前,他看着鬼的脸实在不忍直视,可每看一眼都会让他心里发毛,他道:“你的脸......”
鬼道:“我醒来时就已是如此。”
汪为义道:“醒来?是谁下这麽重的毒手?”
鬼道:“你很气愤?”
汪为义道:“总是伤害别人的人难道他自己就不痛?”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突然想起那几个惨死的官差,他道:“你为何要杀那几个官差?他们都是好人。”
鬼道:“你不要妄想跟鬼讲规矩,人是我杀的,你能奈我何?”
汪为义道:“原来你也跟伤害你的人是一样的,你杀了他们可知道他们的家人有多难过?”
鬼道:“这是给他们的解脱,远离凡尘俗忧。”
汪为义道:“既然想远离凡尘俗忧,那为何你不自行了断?”
鬼道:“本已是鬼,何再以为鬼?”
汪为义道:“你这是狡辩。”
鬼道:“你不怕死?”
汪为义壮着胆子道:“不怕......”
鬼道:“很好,那你也可以做鬼了。”
说完这句话,鬼的眼神也变了,让汪为义看了汗毛倒竖,眼神令他可怕,在这双眼睛里他看不到人与花草树木之间的区别,若仅是如此也罢,眼神中还藏有浓重的杀机,这是让人恐惧的,为何汪为义能感受到,他是习武之人,虽已失忆,但作为武者的智慧还存在。
鬼出手双指直刺汪为义,太快了,当指头戳到汪为义脑门上的时候,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因为他还没来得及眨,他的大脑好似抽搐了一下,被扯得痒痒的,酥酥的。
鬼道:“你已经死了。”
汪为义咽下一口唾沫,他明白了人的生死真的是在一线之间,如果不是天灾那便是人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