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真假莫测

天光大亮,汪为仁醒得很早,透过窗户尚可望见黎明前淡淡的月色,他一直枕着自己的手臂躺在床上,心中好似翻潮覆海一般,独享着这份黎明前的孤独让他按捺不住心中的躁动,他坐起身来盘膝而坐运功静心,“玉默谦经”绝妙真意他倒是悟通了几分,武功与昔日相比也可谓是霄泥之别。曙光从窗户外绽放,他平息一番,感受着体内充盈的内力无比舒爽,可是在内心身处总有一个冥冥声音在向他呼喊,他总是在想听到的时候声音又消失不见,每逢此时他的双眼都如被血洗过一番,猩红一片。

洗漱过吃罢晨饭便欲往商地安排事宜,他心想道:“奇怪,自将张三麻和李四眼杀死后怎麽许久都没有见过那群无赖人了?现在有些跑腿的事情让他们去做做也好。”

当他来到无赖啸聚的堂口时并未见到一个人,屋子内蛛网缠绕,凡物蒙尘,他心想道:“这里像是许久无人待过的样子,杂草乱生,一派荒芜景象。”

他四处转了转,接着又兜转几处堂口情形是一模一样,他奇怪道:“这些人莫非是寻得了好去处,都离开这里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杀张三麻与李四眼,可惜当时实在未忍住嗜杀的欲望。”

汪为仁只好折回赌坊,写下一封“告诸商书”而后吩咐赌坊的侍卫道:“你们将这封书信多抄录几份送往经商重地下的各路商户。”

交代已毕,汪为仁心想道:“看来是得多培养一些能够忠于本公子的人,对了,仇府中曾共事过的啸大侠几人论武功论忠诚尚且不错,我不妨将他们拉拢过来。”

一封封书信送往经商重地的商户手中,看到此书的商户老板各个大吃一惊,有些熟悉的老板奔走相告,走到一起商议,街上之人对此事议论纷纷,走过靠街的商铺必然会听到他们商议的内容。

“我说王大哥,你收到仇宫主的‘告诸商书’没有?”

“收到了收到了。”

“那你说该怎麽办?”

“还能怎麽办,照着办呐......”

“这让咱们是不是挣得忒少了点?”

“你没看到书上说,长运物价过高,现今调整,务必从令入流,否则后果自负,你难道还不敢降价?”

“这个嘛......”

“其实说实在的,长运的物价的确是高,主要是过去仇宫主过去要收月银,我们还要交各种赋税,偶尔还有混混无赖赊白账,没办法不从价格上捞回本,现在经商重地一成立,我们的负担减轻了许多还受到仇宫主的庇佑,理应要降价的。”

“可是她规定我们收获的收益不得超过二十钱这不是胡扯嘛,赚太少了,我可是做古董生意的,南来北往地跑生意鼓捣古董,到头来赚得还没有花得多,这不是亏大发了嘛......”

“哎呀,这能有什麽办法嘛,好歹让你赚二十钱,若是让你赔本做买卖你岂不是连铺子都得赔进去?人家可是仇高齿,上通下顺的谁敢去跟她较真,咱们既然依靠人家的经商重地做买卖,有得也有失,还能不放老实些?”

“那她也应该让我们根据商品的行情来看啊,咱们商人才是最懂行情的,怎麽定价也是最清楚的啊?”

“人家哪管这些事情,我这布匹生意也只能凑合着做下去了,不然有什麽办法,怕不是你要去跟人家理论理论?”

“我哪有那胆子......”

随便抱怨两句也就完了,买卖该做还得照做,不过经商重地的物价一降反而让长运的经商业较之以往更加昌盛起来,东西南北的货商走货也更加频繁,尤其是实惠了长运城的老百姓。

但见路上的打招呼的人道:“老哥,你上哪儿去?”

“我去买了些菜。”

“我这也要上集市去买点儿菜,现在这菜价便宜些了,能换换花样吃。”

“可不是嘛,过去十几个钱买这麽一点,现在能买这麽一些,仇宫主真是活菩萨啊......”

“谁说不是,现在仇宫主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那是完全不一样喽,她能看得到咱们老百姓的疾苦了,可比那些三四不通五六的人强......”

颜府,颜古富听闻经商重地的米面粮油等物统统降价顿感困惑,颜古富道:“仇高齿不是已经死了,是谁在掌舵经商重地?”

方师爷猜道:“莫不是汪公子?”

颜古富道:“莫名其妙来个大降物价,他小子到底是要玩哪一出?”

方师爷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莫非是想要做些什麽事情?”

颜古富道:“师爷,你去将他给本座找来,本座要跟他好好聊聊。”

戴府,戴缈生道:“是嘛,经商重地物价大降,这可是好事情啊。”

柳木与谭钱相互对视一言,柳木疑惑道:“坊主,这怎麽会是好事情?”

戴缈生道:“物价下降,往来的商客自然会多起来,商场交易岂不频繁?人多是根本,何况人人兜里有余银那岂不是锦上添花,余银积攒多了他们的欲望自然也就多了,我们的赌坊、青楼岂不是要大赚?”

柳木道:“如此想来坊主所言极是。”

谭钱道:“这可是好事情啊,可是现在赌坊与青楼却是有很多家。”

戴缈生道:“这就看老谭你的手段了,你要好好想想能用什麽办法留住客人和他的银子。”

谭钱道:“是,属下明白。”

戴缈生心中却想道:“此乃天助我也,看来总有人要在这片江湖上粉身碎骨。”

与此同时,方师爷已经将汪为仁请到府中,颜古富见到汪为仁便是寒暄几句而后让座。

汪为仁道:“颜老板今日来找在下所为何事?”

颜古富笑道:“今日本座听闻经商重地的物价大降,可有此事?”

汪为仁道:“不错......”

颜古富道:“降价意味着商家获利变少,不知各路商家同意否?”

汪为仁道:“见仁见智,他们既然加入了经商重地自然就不能将自己的利益看得太重,凡事要以大局为重。”

颜古富道:“没想到汪公子胸怀如此开阔,看来此事也是汪公子的主张了?”

汪为仁道:“实不相瞒正是在下的主张。”

颜古富道:“本座实在想不明白,汪公子做此事的意义何在?”

汪为仁解释道:“自成立经商重地以来,仇高齿便不再收月银并声称要保护所有商户,在下想退一步与退一百步并无甚区别,所以干脆就将商地的物价略作调整。”

颜古富道:“汪公子这是略作调整,你可知道你这一调本座商号下的商户如何做买卖?”

汪为仁道:“说实话长运的物价的确太高了些,百姓肩负重担苦不堪言,此番降价倒是惠及长运内外的所有百姓,我想颜老板也概莫能外。”

颜古富道:“汪公子是想让本座降价?”

汪为仁道:“降价已是大势所趋,颜老板也要洞察时变。”

颜古富笑道:“汪公子说得不错,可是汪公子真的是心系长运城的百姓吗?”

汪为仁道:“莫非此番举动还可掺假?”

颜古富笑道:“汪公子既然如此说本座又岂能不信?不过,本座要告诉汪公子的是身为商人就应该做商人应该做的事情,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冠冕堂皇却暗藏祸心必会殃及自己。”

汪为仁微微一笑道:“颜老板莫非想说坏人就应该有个坏人的样子,放着坏人的事情不做偏偏去做好人做的事情,否则坏人就谈不上坏人?”

颜古富朗声大笑道:“汪公子讲话果然妙趣横生,商人的眼里看到的是银子,汪公子莫非不是商人?”

汪为仁道:“在下自然是商人,可真正的商人却是商而无商,真假莫测。”

颜古富道:“说得好,但凡世人都能有汪公子这番觉悟这世道可就真的真假莫测了。”

汪为仁道:“在下是商人,不过商人也不应该发昧良心的财。”

颜古富道:“富人不仁,仁人不富,商人若不重利又岂能为富,汪公子的青楼、赌坊难道不就是为了赚银子?十赌九骗可不是正人君子所为啊。”

汪为仁道:“颜老板说得在理,可是老百姓以钱为道,为道日损,损之又损,所以有些钱可以赚,有些钱却是赚不得。”

颜古富笑道:“什麽钱赚不得?”

汪为仁道:“烟花柳巷对赌这等欢愉之所是来者自来,厌者自厌,不做强求,可是事关民生之事却不能如此松散应对,物价过高伤民,物价过低轻商,这是最简单的道理,是故如何做到人人得利且安,此间必须要再做出一番调整,官家无用,故此,经商重地便担负起了这等重任,在下只想说这是人人所愿,百姓之福啊。”

颜古富拍掌笑道:“汪公子此番话擘肌分理,以理服人,正邪难辨,真伪莫测,可又见汪公子担当有为,出类拔萃的一面,本座十分欣赏呐......”

汪为仁道:“颜老板过誉。”

颜古富道:“经商重地能交到你手中本座也甚是放心。”

汪为仁也并不是傻子他岂非听不出颜古富话中的意思,他道:“颜老板也是我们经商重地的大客。”

颜古富笑道:“汪公子是聪明人偏偏世人也罢,莫要以为可以将本座玩弄于股掌之间。”

汪为仁道:“在下岂敢,可是这经商重地与颜老板而言并无利可图。”

颜古富道:“正如汪公子所言商而无商嘛,本座既然要将举花楼、赌坊还有仇高齿的家财统统收入囊中那又怎能割舍掉经商重地?”

汪为仁道:“说到底颜老板还是不相信在下的经营?”

颜古富道:“并非不信,可是本座就是图财图权嘛,不然要汪公子杀仇高齿又为哪般?”

汪为仁道:“以如今的情形看,颜老板直接将仇府改换门庭,换成颜府不就好了?”

汪为仁的话说得过于直白了些,可颜古富听后不怒反笑道:“汪公子果然会说笑,本座若想名正言顺地接管自然要有名正言顺的借口,现如今有关仇高齿的一切可以说尽数掌握在汪公子手中,所以汪公子便是本座撬动仇高齿财富的一把钥匙,事关仇高齿的事情本座自然是要过问。”

汪为仁道:“颜老板直爽,不过现在她的财富还并不是颜老板,那在此期间还是由在下说了算,这经商重地降价一事也是言出必行之事,否则如何为颜老板日后掌握仇高齿的财富打下根基?”

颜古富笑道:“很好,汪公子能有此心本座十分欣赏。”

汪为仁道:“颜老板这里的茶清香入腑,爽神怡人,入口润而不燥,留香无间,回味无穷。”

颜古富道:“汪公子懂茶?”

汪为仁道:“不懂,可这杯茶给在下的感觉就是如此,不知颜老板能否赠予在下些?”

颜古富道:“很好,好茶当需善饮者品,汪公子既然喜欢,那本座如何不成人之美?”

汪为仁道:“多谢颜老板,此番前来我带来了一份赌坊的账本,请颜老板过目。”

颜古富翻阅着账本道:“没想到汪公子经营下的赌坊生意如此平淡?”

汪为仁道:“颜老板过誉,长运大赌坊不下三家,颜老板并非不知,这经营自然要困难许多,可是赌坊真正赚钱的时候还在后头。”

颜古富笑道:“不错,汪公子所言甚是在理。”

汪为仁道:“若是颜老板信得过在下,日后发财的机会可是多得很。”

颜古富道:“本座岂会不相信汪公子,信得过。”

汪为仁道:“如此甚好,既然没有别的事情,那在下就告辞了。”

颜古富道:“好,汪公子慢走。”

汪为仁走出厅堂,颜古富问道:“师爷,你对此人作何看法?”

方师爷道:“此人不除早晚是祸害。”

颜古富道:“本座看来此人固然要除,可现在还不是时机,他尚有可取之处。”

方师爷点点头。

汪为仁走出颜府坐上马车,他现在的心很静,出奇的静,脑袋空空,然而脑袋空空也并非是一件坏事,至少不会有烦恼装进心里来,与颜古富一番唇齿交锋实在是耗费心思,他闭目养神,随着他脑袋的放空他感觉周遭的一切也都变成了空的,一切都是静悄悄的,他突然开口吩咐车夫道:“去仇府。”

汪为仁来到仇府,让人将其带到大堂,大堂空无一人,汪为仁问侍女道:“宫主在哪里?”

侍女道:“宫主不在,现在只有段公子在处理家务事。”

他们正说着,段白玉走进大堂,汪为仁拱手道:“段公子,别来无恙。”

段白玉回礼道:“汪公子。”

汪为仁道:“在下想来问问舍弟的事情,是不是宫主已经派人在找寻着?”

段白玉道:“是啊,已经派人在找寻。”

汪为仁道:“如此甚好,在下还有一事想告诉宫主。”

段白玉道:“汪公子直接告诉在下一样。”

汪为仁道:“最近不是经常出现凶杀之事,所以我想问宫主派些江湖高手看护赌坊,免得受人侵扰。”

段白玉道:“赌坊不是有侍卫?”

汪为仁道:“武功了了,岂能堪当大任?”

段白玉道:“好,在下必会派人前往赌坊。”

汪为仁道:“在下曾与啸大侠等人共过事,所以不如就派啸大侠几人可好?”

段白玉道:“好,在下会为汪公子安排的。”

汪为仁道:“在下这里有本账本想交给宫主查阅。”

段白玉道:“账本汪公子不妨先收着,宫主到时自会看的。”

汪为仁收起账本笑道:“也好,那在下就先收着。”

段白玉道:“汪公子可还有别的事情?”

汪为仁道:“现在没有了。”

段白玉道:“那汪公子自便,在下还有要事。”

汪为仁道:“段公子请便。”

汪为仁走出颜府坐在马车上看着手上的账本心中笑道:“烟花柳巷对赌的生意何必要做账本,这种生意但凡是看得见的账本不都是糊弄人的东西,竟然还有人会相信,简直可笑。”

张记粮行,张物阜陪在木法香身边领着他来到后院,得意得说道:“木老板啊,这里就是我们的粮仓,每间房都堆满了粮食,就算人掉进去也得淹死在里面,你说你要多少?”

木法香道:“在下全要。”

张物阜心中喜道:“果真是大主顾。”他道:“这些粮食可不少。”

木法香摇摇头道:“不,张老板这些粮食还是太少。”

张物阜连忙摆手道:“不少了不少了,还有另外几家都等着木老板的车马去拉。”

木法香道:“张老板,我们既然要做长久的买卖,你这些实在是显得太少。”

张物阜拍着胸脯担保道:“木老板放心,粮仓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你拉完这一堆,明日再来,我们还有,你想要多少我们就敢卖多少。”

木法香道:“好。”

随即命人捧出三个装满银子的木匣子捧到跟前道:“价格就按张老板的出价,在下的这些银子可以买三万斤的粮食。”

张物阜道:“不多不少,我们这里正好三万斤。”

木法香道:“好,咱们货银两清。”

张物阜道:“银货两清,马上装车。”

张物阜看着被搬空的粮仓心中滋味别提有多美,放到往日一点一点卖还真不知道要卖到什麽时候。如今有了大主顾,他已经开始继续盘算着再从颜古富手中买进粮食。盯着三个木匣子中的银子唉声叹道:“嘿,哎呀,忙和这麽久八成的银子都是人家的,老子受累费神不说还赚不几两银子真是够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