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于火教习矮矮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不紧不慢地踱到讲台之前。
看到卫凫溪和少室九凤并坐第一排,他眼皮稍稍一挑,显然也有些意外,却没有说什么。
再看到前三排大片大片的空位,和后几排恨不得一个位子两个人,他眼皮再次挑了三挑,却依旧没有说什么。
“今天有新弟子前来,正好给大家温习一下我四象帮的历史……”
没有半句废话,他直接开宗明义,学堂上顿时响起一片“嗡嗡嗡”的哀鸣声。
刘志轩跟卫凫溪讲过,这于火教习的课最是枯燥无味,翻来覆去讲的内容都差不多,四象帮的历史、帮规、帮训、机构设置等等之类。
都是十几岁的毛头小伙,谁愿意听这些老生重弹的内容。
最让人烦躁的是,每当有新学员来,于火都会把之前的内容重新讲一遍,也不管其他人耳朵有没有听出老茧。
要不是规矩严苛,每次都会有教习堂的弟子前来点名,来听他课的弟子估计绝不超过十个。
“我帮开山宗主名号重阳子,本是一名屡试不第的读书人,一天于荒野破庙独宿,偶遇一位自称磨镜老人的尊者……”
于火开始讲课,声音抑扬顿挫,有点像说书人讲故事,内容也不像是四象帮的历史,更像是哪里抄来的拙劣小说。
早已被这些东西强行灌输了无数遍,一众弟子都不胜其烦,嗡嗡之声更大了。
但奇怪的是,无论这些嘈杂的声音多大,于火的声音始终都清晰无比,一个字接着一个字地在正阳堂内不断传递,也清晰无比地传到卫凫溪耳中。
听到“重阳子”三个字时,卫凫溪的胸口陡然微微一麻,而后有猛然一松,一股奇异的舒坦之感油然而生。
“破庙”两个字的时候,那种感觉再次产生,但这次是在右臂。
几次之后,全身都变得很是舒服,仿佛被全身按摩了一番。
“好,你果然与其他人不同,难怪有人如此看重你……”
就在卫凫溪又惊又喜的时候,少室九凤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
侧头一看,对方却又收回了目光,不再看他。
没空理会对方口中的“有人”到底是何人,卫凫溪全神贯注地听着于火的讲课,那种舒畅之感慢慢布满全身。
仿佛有上三品高手亲自给他推血过宫、洗精伐髓一样,原本就年轻有力的身体似乎变得更有元气了。
“啪!”
一声轻响,于火轻轻一拍桌子,低声道:
“好,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开始点名吧。”
一个年轻的教习堂弟子从后门走入,抱着一本厚厚的本子一个个唱名划钩。
都是练武之人,代人喊到之事是万万不可能的,一下就能听出来。
只恨不能将对方手中的名册抢过来划钩,一众弟子都只能无奈配合。
不过,一想到马上就能逃离于火的魔音了,他们又变得略略有了几分精神。
望着一众弟子有气无力、蔫搭搭的样子,于火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暗暗叹了口气。
只扫过若有所思的卫凫溪和少室九凤时,才稍微好转了一些。
于火离开,一众弟子如蒙大赦,一个个急不可耐地冲出正阳堂,往演武堂而去。
卫凫溪也缓缓站起,却有点不想离开,想看看能否一探这个正阳堂。
他能感觉到,于火讲课之所以有这么神奇的效果,并不紧紧在于他自己,更多的取决于正阳堂。
不过,就在他四处环顾的时候,三个教习堂弟子已经进入正阳堂中。
刚刚捧着名册点名的那位弟子上前几步,看着卫凫溪微微笑道:
“这位师弟,快去上余明教习的课吧,我们要开始打扫了!”
正阳堂内不允许吃喝乱扔东西,有什么好打扫的,而且,就算要打扫,也无需三位正式弟子一起吧?
卫凫溪很是诧异,却也明白,自己暂时是不可能有机会细细查探这里了,只能无奈离开。
这时他才发现,少室九凤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不知道对方是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还是其他原因。
出了正阳堂往西,很快就看到一块长宽都有二十来丈的平整空地。
全部用黄土夯成,平整结实,仿佛能倒映阳光一般,上面已经有不少弟子在舞刀弄枪。
看到卫凫溪前来,大部分人都齐齐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忘了过来,有嘲讽、有不解、有轻蔑。
仿佛感觉不到众人的眼神,卫凫溪行若无事地往演武场北侧的高台走去。
“站住,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一个脸上布满脓头青春痘的少年身子一横,拦在了卫凫溪之前。
余明教授的是武学基础,教习一年结束后,会有帮中高手来择选最优秀的苗子为亲传弟子。
在四象帮这种武术帮派,即使以后准备走内事路线的人,也很重视武学。
因此,跟于火的课程截然不同,靠近讲台的位置不再是毒药,而是香馍馍,所有人都想靠近一点,号看清楚一点,听清楚一点。
竞争自然而生,最有实力的人才有资格站在那里。
“哦,为什么?”
早就知道这一关免不了,卫凫溪呵呵一笑,望着这个赵虤的跟班淡淡问道。
“因为你不够…不够格,只有最强的人才能站在这里。”
一边的赵虤抢断道。
本来她已经打定主意,再不和卫凫溪这个懦夫说一句话,但终究还是没忍住
每次看到这个打断情郎胳膊,又放自己鸽子的小男孩,她就恨得不行。
尤其是对方总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仿佛一切都成竹在胸,更是让她一看就恨得牙痒痒。
她本来想说“你不够男人”,但毕竟女孩子家家,又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还是把“男人”变成了不够格。
看着这些幼稚的少年少女,卫凫溪突然有些不耐烦了——
我的时间是很宝贵的,哪有空跟你们玩这些小孩子过家家游戏。
冷冷道:
“我一拳打断了马麤的胳膊!”
“什…什么?”
赵虤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一拳打断了马麤的胳膊!”
淡淡地重复了一次,卫凫溪不再理睬他们,直接越过众人,站到了讲台之前。
卫凫溪的意思很浅显,马麤平时肯定是有资格站在最前面的,他能一拳打断马麤的胳膊,自然更有资格站前面。
赵虤这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情郎被人打也就算了,还要被对方当众立威。
她小脸顿时气得的通红,高耸的隆起都因为恼怒而剧烈地起伏不定,仿佛涌动的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