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劝说两句，瓦片就全盘托出了。
因为瓦片的母亲不是自愿嫁给他父亲，也不是自愿生下他的。说难听点，是被瓦片父亲生米煮成熟饭，再用一只猪买来的。
这事闹得附近村子都知道了，他母亲没了名声认命了。后来生下瓦片和他父亲一起外出打工。
却在某一天，拿了大部分的钱跑了。
他爹想报警，同乡说不能报，要是把当初强取的事说了可是会坐牢的，他爹就不敢了。
只托人到处询问，实在找不到也就不了了之。
他父亲花光了钱就回乡来，也不知道是被打击了还是暴露本性，天天什么事都不干游手好闲，还偷他奶奶的钱酗酒。
老婆跑了的事没多久就传出来了，那时候学校里学生就已经开始孤立嘲笑他是小野种没有妈。
奶奶越看瓦片越不顺眼，还是个没种的，不能传宗接代养老送终，就想把她卖了。
“等等等等，打断一下。”我有点没懂，“什么什么不能传宗接代？”
瓦片很真诚的说：“因为我是女孩子啊，女的不能传宗接代。”
“啊？？？你是女生？？？”我不自觉打量了一遍，无论怎么看，都像是瘦弱的男孩子，这里孩子都营养不良，瓦片这样并不突兀。
我回忆起细节……柔软的小手，虽然有点脏的看不出颜色的衣服，但好像是有粉色，以及细嗓子……好像还真是……
“没事没事，你继续说。”
于是瓦片继续说。
奶奶和父亲嫌她要吃饭，还要读书是家里的负担，就想偷偷卖掉给别人哪家傻子当童养媳或丢掉，让她爸再找人生。就算别家察觉到不对也不会多管闲事。
奶奶耳朵不好，悄悄话也很大声，被吵醒的瓦片听了个全。她很害怕，上课就不在状态，被李兰发现了不对，她也很害怕，便告诉了李兰。
是李兰专程跑了趟她家，去劝她奶奶和父亲。
李兰没说任何废话，直接利诱。
专门说了瓦片成绩好，小学不用他们出学费，初中也只有三年，学出来以后在大城市一个月能挣很多钱。
到时候让她把工资全寄家里补贴家用。而且等到时间了，读过书说不定能在外面傍上城里人，那彩礼绝对不会少。到时候如果有弟弟彩礼就给弟弟讨老婆，没弟弟你们拿着养老，这么好个赚钱宝贝可不能丢。
利诱之下，两人心动了，不再想着丢了，等着大了讨工资和彩礼。
于是瓦片就搬着自己的一点东西跟着李兰住到学校来了。
学生们看到瓦片有家不回住学校，像是坐实了她是野种没人要的事实就从嘲笑变成了有实际行为的欺凌，反正她奶奶和爸爸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找他们麻烦。
事情并不复杂，瓦片说起来甚至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我却被震惊地喉头发哽久久说不出话。
原来这就是李兰当初说的家庭特殊。
“不过兰老师跟我说了，那些话都是骗奶奶和爸爸的。只要我好好读书，考上好大学，就能像妈妈一样自由。说不定还能找到妈妈。”
说这些的时候，她眼里闪着星星，全是对自由的向往。
她坚定地说：“我要快点长大，好好读书。就能离讨厌远一些了。”
“我想读杨老师的大学，想当和杨老师和兰老师一样的，让别人找到自由的老师。”
我鼻头很酸，但不想哭出来让瓦片惊慌，于是硬压下去酸意在鼻子里变成了个喷嚏。
“要感冒吗？”
“不是。”我突然抱住她，才发现她穿的也很单薄。
瘦瘦小小一只，抱起来全是骨头，好像一用力就会损坏的木偶娃娃。
瓦片不知道杨老师为什么突然抱住她，但是杨老师的怀抱很温暖很香，很喜欢不想离开。
于是回抱住，两人就这么抱着久久没松手。
“你一定会自由的，你一定会像瓦片一样能遮风能挡雨，什么都不怕。”
“我就是瓦片。”
“是的，你就是瓦片。”
他们终归还只是孩子，我也终归还是个老师，行为不能过激。
等到上课，我对着这几双眼睛，以前觉得单纯可爱，今天只觉得有更多的恶藏在那些单纯后面。
我没急着上课，用手机调出一段视频给他们看。
视频里是一个警察，用浅显易懂的话语和图片，讲述霸凌对霸凌者和被霸凌者的危害。
这些科普只是顺带，重要的是视频结束后，我打的视频电话。
警察特地对瓦片打了招呼，然后说：“我是周瓦片小同学的好朋友，她受到了欺负没告诉我，但是有一个欺负她的同学想改邪归正当好人，所以偷偷告诉了老师。所以杨老师这才联系到我。
我想说，如果以后再有欺负周同学的事发生，我就会马上坐警车带着我的同事来捉拿犯罪。不能以为自己年纪小做任何事就没有责任哦！”
“瓦片，拜拜，我先去上班了啊，遇到坏人记得告诉我。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我会替你报仇的！”
瓦片懵懵地地有点弄不清状况，但很乖巧很小声地说了再见。
我把手机对向我，用眼神和视频里的人打了个招呼，挂掉视频。
打字说：谢谢师兄！好人一生平安！还有师兄穿警服真帅（大拇指）
“是谁跟我告的密，我是不会说的，但她以后也会受到警察哥哥的保护。至于其他人，你们要是再有欺负同学的现象，我只能叫警察叔叔来找你们父母了。”
大家不敢吱声。
只有瓦片，眼睛亮的像两个电灯泡，发着光看我，崇拜写了满脸。
她虽然不太清楚状况，但知道是杨老师帮了她。
杨老师还能让警察叔叔跟她当朋友！
杨老师好厉害！！
再没人敢欺负有警察朋友的瓦片，这件事完美解决。
霸凌教育片甚至在楼下两个班也传阅了一番。
虽然这次很有偏帮的意识，但也算做了好事，除了啤酒肚不甚满意我的先斩后奏，说教了两句。
没办法，我这人就是帮亲不帮理。
现在看瓦片，更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又乖巧懂事又可怜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