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依一贯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都很淡然处之,就算她内心很在意,她也会极力变现得淡然。
她很少会这样把“受伤”放在明面上,她会感受到“受伤”,也与她将陆七七定义为和其他人不一样有关。
所以,她的难过中,还透露着一丝震惊。
“小依,你误会了。”陆七七赶紧解释,她伸手拉住了林小依的胳膊。
林小依低垂下眼眸看了一眼陆七七的手,她略带讥诮地抬起了唇,不动声色地拂开了陆七七,脚步后退了一步。
“我收回。”林小依平静道,她扬起脸,幽幽一笑,却透着一丝凄凉地味道。
她怔怔地转过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陆七七一眼,最终,她的眼神坚毅了起来,挺直脊背,毫不犹豫带上了宿舍门。
她紧紧咬着唇,暗暗地告诉她自己,没有期待,就不会难过。她为什么总是这样不争气?
越这样重复地思索着,她更加堵得慌,她的眼睛也逐渐有些泛红,她紧握住拳,瞬息之间,眸光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只有她自己知道,就好像有一丝风吹过了树梢,枝丫被风压弯,她险些承载不住这微风划过的力量。
尽管,那道风,那样的轻。
电话铃声就在此时响了起来,室友的目光都不自觉地朝着林小依看了过来。
她看到那串没有备注,但早已在心中滚瓜烂熟的数字,她直接掐断了电话。
奈何伊素有些不死心,又拨了一次。
林小依再一次挂掉。
伊素又打了过来。
林小依皱了皱眉,她很清楚伊素这不依不饶地性格。这一次,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你小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教你,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怎么反倒越长大越没有出息了?”电话一通,伊素就温声道。
还是那样听起来温和又从容的语气,听起来颇有些娓娓道来的舒适感,但也总是有着强烈的不可容人置喙的意味。
她的语气慢条斯理,只因她胜券在握。
“你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林小依略带冷漠道,她轻轻一笑,“这可不是你的性格。”
“国奖要竞选了吧?”伊素问道,语气还是那样的亲切,就像日常的寒暄一样。
林小依握着手机的手一紧,隐约似乎冒着细汗。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伊素继续道,她微微一笑,“小依,妈妈希望你可以拿奖,国家级奖项,对你以后考研或者就业都很有帮助,你不能失去这个荣誉。”
“这是你认为的吧?”林小依反问伊素。
伊素似乎已经猜到了林小依不会轻易听了她的话,她已经习惯了林小依进了大学之后,就试图逃离她所预设的一条路了。
她也不急,只是徐徐问林小依:“你不想见他了?”
“他在哪儿?”林小依急迫地问道,她的眼睛一亮,“你肯让我和他联系了?”
伊素轻悠一笑:“国奖,你能拿到国奖,或许,我可以考虑。”
“你在威胁我?”林小依先前的那股喜悦瞬间消散了,她就知道,伊素在钓鱼,她就是那条鱼,伊素只需要盯住她的软肋,稍稍放点饵料,她就会乖乖臣服了。
“我是在和你谈条件。”伊素道。
“你真的会让我见他?”林小依带着一丝不信任地问。
伊素轻轻叹了一口气,略带些失望道:“到底还是我没能好好把你教好,你怎么到现在还是没学会审时度势?是你,现在,有求于我,主动权在我的手上。”
“所以……”伊素拖了一个长音,“你不应该怀疑我,而是要尽可能地做得让我满意,这样,你才有和我商量的余地。”
林小依心中顿时觉得荒谬至极,伊素这是将用在客户身上的那一套都用在她的身上了吧?
她吸了吸鼻子,硬生生将那股泪意憋了回去。
就算要哭,也绝不在伊素面前哭。
她握着电话的手气得微微有些颤抖,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带着忍耐道:“妈,你放心,我会做到的。”
随着林小依的声音落下,电话那头却沉默了。
林小依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计时,大概过了三秒钟,伊素才道:“这是你上大学后,第一次见我妈。不过,你总算学会能屈能伸了。”
“是你教的好。”林小依模仿着伊素的语气,回击过去。
伊素淡淡一笑,并没有在意:“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做到,你应该担心的是,你能不能做到。”
“我会。”林小依斩钉截铁地道。
“等你的好消息。”伊素这么说完后,直接挂掉了电话。
林小依顿时有些怅然若失,她闭上了眼睛。
她为什么不再喊伊素,应该是从她的大学志愿开始。
她高中时,起早贪黑的学习,就是因为伊素在告诉她,上了大学之后就会自由,在大学里就可以无拘无束。
她全都信了。
所以,就算伊素不允许她画画,她也选择了设计专业,她想象中她可以去追求梦想的生活。
可当录取通知书下的时候,她才感受到什么是当头一棒。
她的志愿变成了法学。
她愤怒地将通知书拍在了伊素的桌子上,质问伊素:“你为什改我志愿?”
伊素放下了手中的案卷,带着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也是一贯温和的语气说着最强势的话:“有些事情,你权衡不了利弊,那这样的选择,就由妈妈替你做。”
林小依红着眼睛,指尖深深地陷在手心里:“你是不是把你当律师的习惯带到家里了?伊素,我不是你当事人,也不是你的对手,你没有权利不经我的允许去干涉我的人生!”
伊素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嘲讽地微笑,仿佛是在笑她林小依自不量力、以卵击石。
她悠悠地问道:“那现在通知书已经到了,你要怎么样?去复读?好啊!我也不拦你。”
打蛇打七寸,莫过如此。
她正准备接话,伊素又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你复读了,你就确定,浪费这一年的时间,你就可以如你所愿了?有些弯路,你自己要先看明白。”
她说着,语气忽然快速又坚硬起来:“当然,你看不清楚的,那就只能由妈妈来替你决定了。”
那一刻,她浑身都僵住了,仿佛溺水了一般,充斥着一股窒息感。
她僵硬地动了动脚,转过了身去,用力地摔上了伊素的门。
从那以后,她没有喊过伊素“妈妈”这个称呼。
她知道了伊素的那一套,循循善诱,徐徐图之,而她只是瓮中之鳖。
只是,她不会是因为伊素的许诺而望梅止渴的那个小姑娘了。
这一次,她在赌。
因为那个人,对她而言,太重要了。
所以,国奖,她势在必得。
她捏住了拳,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她从前和莫不凡戏言要拿国奖时,莫不凡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你还是从漫画的世界里醒醒吧!国奖是不可能的,你不知道那个慕寒风有多变态,就算你侥幸入围,慕寒风也是你不可逾越的大山。”
就算她侥幸入围,慕寒风也是她不可逾越的大山。
可,为了见那个人。
她也要,遇山移山,遇海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