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这是……哪?”张陵睡眼惺忪,抬眼看着四周,入目是灰色颓唐的砖墙壁,“我?不是在家休假么?”
正待起身,浑身剧痛袭来,直击脑海深处,将张陵刚复苏的意识冲的七零八落。“咚”的一声轻响,确是张陵脑袋磕在床头的声音。
屋外有人闻声,破门而入,惊喜道“爷爷!你醒了!”
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只是有动过的痕迹。来人禁不住失落。走上前帮床上之人掖好被角,顺便近前仔细观察一番,见人气息稳定,便黯然离开。
脑海里,张陵意识浑浑噩噩,忽然一阵暖流仿佛从四肢百骸没来由涌现,帮张陵零落的意识渐渐归拢一起。
此时,张陵脑海中仿佛放映机一般,一段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不间断涌现……
三天后,浑浑噩噩的张陵终于再度睁开双眼,眼神之中一抹微不可查的金光一闪即逝,缓缓坐起身,张陵苦笑摇头,伸出食指,指尖一缕淡淡金色雷霆跃然其上,确信了一些事情以后,张陵面色才好看些许。
“爷爷!你醒了!”
一声咋呼,把张陵吓得一个哆嗦,看到来人,嘴角不由得苦笑“乖……孙女,爷醒了,你莫要担心,这些天辛苦了。”
小女孩年方十二,一身粗布衣裳,正端着一碗汤药缓步上前。小心翼翼的边走边说“爷爷……你睡了半月了,伤口有没有好一些。”
张陵闻言心头别扭不已,却也心疼这懂事的小丫头“已经无事了,小莲蒂,苦了你了。”
莲蒂在张陵床上案几放下药汤碗,突然直唰唰跪在张陵面前,“爷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呜呜呜……如果不是……我……我想……想找我爹娘……你也不会跟……他们起……起冲突……呜呜呜……对不起……爷爷对不起”
张陵闻言沉默不语,片刻后一声长叹“哎,小莲蒂,起来吧,不怪你,怪……爷……爷……学艺不精,天伦之乐本是人之常情,你又怎么能说错了呢。况且,错的……是那帮仗势欺人之賊。”
“爷爷……我……我再也不找我爹娘了”莲蒂猛的扑倒张陵怀里,泪流不止。
“莲蒂,你……爹娘已经过世了,给你留下一纸婚约,那少年……你怕是已经见过了”张陵笃定的说。
“呜呜呜……”
张陵无奈,圈起胳臂拍拍小孩子的后背,防止哭的时候岔气“小莲蒂,当初……从追兵手里救下你,到如今已经七年有余,当时你父母陷入围攻,夫妇二人血战三百追兵,毙敌百余人,力尽而亡。他们是英雄。你寻他们无可厚非,可……每年祭日都带你去扫墓,莲蒂为何你还会上当?”
许是哭累了,莲蒂哽咽道“爷爷,那人说爷爷你骗我,我爹娘还活着过得好好的。在安边城里卖馄饨”
张陵苦笑不止“你啊,这都能信?你爹娘二人是风郡人,当地习惯是吃饺子。先不说安边城吃不吃馄饨这精巧食物。你知晓安边城是胡人入关,饮马中原之处,如今中原陆沉百年,我汉家儿郎是如何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在城中立足?这你没发现不对?况且你爹娘是我亲手葬下……莲蒂……莫要纠结往事了。”
“爷爷……莲蒂……知道了……对不起爷爷,对不起……都因为我让您受伤……”莲蒂哭声渐熄,抹抹眼泪,“爷爷,是李承胡告诉我说我爹娘还活着,我不该信他的鬼话,爷爷,我再也不要见到他了。”
张陵听着这个名字眉头紧锁“李姓?承胡?这狗才!当真是跪久了!胡虏马踏中原百年……中原五代人血仇……罢了……你与他的婚约既定,莲蒂,你自己做决定吧”
“我……”
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打断莲蒂说话,张陵心道来者不善,面色沉着道“莲蒂,扶我起来,看看来人”
张陵在小院中坐定,莲蒂打开院门,只见门口两名仆从抬着一箱东西,仆人前站着两人,一面色倨傲衣着考究精细的少年,一面容富态喜笑妍妍的中年。
见院门打开,中年人抬手示意,少年不爽的上前两步,拱手道,
“李承胡拜见老观主”
张陵不为所动直接问富态中年“李天安,你父子二人突然上门所为何事?”
少年李承胡见张陵不搭理自己,撇撇嘴,自顾垂手后撤站在父亲身边,李天安突然愁容满面“诶,不瞒观主,老夫前来是退婚的。”
张陵面色不改,一旁的莲蒂却面色突然一白,刚哭过的眼睛顿时红了起来,死死盯着李天安背后的李承胡,李天安继续道“哎,两人感情不和,强扭的瓜终究还是会给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添乱。莲蒂侄女,你也莫要太过恼火,天底下好儿郎多的是,叔对对你做李家儿媳妇是极为满意的,是承胡他自己没这福分,哎,做父亲的也不能逼着他强娶不是?”
张陵心中不屑一笑“李先生可直言不讳”
“退婚,这箱子里是一千两银饼,算作莲蒂的赔偿”李天安斩钉截铁道“此后我两家再无瓜葛。”
“再无瓜葛?也对,你父子二人也是要脸面的,大张旗鼓将银饼送到我这破道观……呵呵……你二人打的好算盘”张陵讥讽道。
李天安面色不改“观主言重了,天安只是一片好心,不忍我这侄女以后受苦。”
张陵嗤笑,扭头问莲蒂“丫头,擦擦眼泪,眼前的这些都不算什么,你自己决定。”
莲蒂深吸口气,抹抹眼泪“爷爷,我听你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细长小木盒,打开掏出一卷契约递给张陵。
张陵看着小木盒默然,接过契约,放在自己身前小桌,“婚约可以拿走,你们带的东西打开我看看”
李天安笑容满面“应有之义应有之义,观主您看”打开身后的两尺见方的木箱,只见里面密密麻麻,整齐码着一叠叠银饼,“观主,这是一千两银饼,尽数交于莲蒂与您,既然谈妥,家中生意繁多,不好长久脱身,不然定要与观主痛饮,此番事了我父子二人便离去了,还请观主见谅。”
张陵呵呵一笑,拍拍紧紧攥住自己衣袖的莲蒂“既然这两个小家伙从此再无瓜葛,那便不要多说了,东西放下你们走吧。”
李天安微微一笑,拱手道“有劳道长安抚莲蒂了,我父子二人告辞。”
……
两人前脚刚走,
“莲蒂,快去关上观门,收拾细软,带上干粮,我们快走。”张陵面色徒然阴沉,急声道。
“啊?”
张陵气到“啊什么啊!收拾东西,走后门小路,我们路上说。东西放屋里,带上上面两层银饼,不要多拿,快走”
“哦……”莲蒂抹抹憋不住的眼泪,一个人使劲拖着百斤银子,费力的往屋里挪去。
张陵走进侧边厨房,从里提出一袋糙米一小把盐巴,“莲蒂,换洗衣物带好不要带多,把门从里锁紧,我们从窗户走”
“好的爷爷!”莲蒂喘口气,赶紧将自己衣服揣起几件,锁好门,从窗户利落翻身而出。
“银饼拿了没有?”张陵问道
“拿了拿了,爷爷,箱子我也放到床下了。爷爷……是不是……他们……要……”
张陵遥遥看着下山之路讥讽一笑“不错,路上说,我们快走,不走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