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爷爷的事

我记忆中的爷爷是一个又高又瘦的老头,在我很小的时候因为得了青光眼和很严重的白内障,治疗不及时瞎了,在我记事以来爷爷就是瞎的,每次过年爷爷都会摸一摸我的头顶在在比比他的身高后笑着对我说小月又长高啦!小时候总是听奶奶讲爷爷年轻时候的故事,爷爷命很苦,在三岁的时候妈妈就死了,爷爷上过几年学,七岁的时候爸爸因为做工也死了,只剩下爷爷的四个兄弟,爷爷排第五是家里的老小,家里穷的很,最饿的时候只能吃树皮。后来长大了经过说媒遇见了奶奶,家里穷,年纪又大的爷爷隐瞒了年龄,说自己比18岁的奶奶大五岁,结婚后才知道其实大了11岁,以至于我很长时间听奶奶抱怨“要是知道你爷爷这么大岁数说什么也不会嫁的”每次爷爷听到自知理亏也不会说什么,只是笑。奶奶和爷爷结婚后只剩下爸爸自己,听奶奶说是因为生完爸爸后没调理好身体,之后怀过一个女孩没活,就这样爸爸成了家里的长子也是独生子。

爷爷刚瞎的时候,接受不了整日的寻死。这些都是爷爷说给爸爸听的,后来爸爸又讲给我,农村的老房子有老式的电闸,爷爷说他曾经摸到过想自杀,站在电闸下由于了好一阵,不想就这么死了,怕村里会所爸爸的闲话,怕说是因为爸爸对爷爷不好,爷爷才会寻死,爷爷顾及爸爸的名声才没死成。爸爸对爷爷很孝顺,说实话没再见过想爸爸这样孝顺的了,爷爷瞎了,爸爸给爷爷买收音机,让爷爷打发无聊的时间,都说瞎了耳朵会特别的好使,恰恰相反,爷爷的耳朵也不好使要人趴在耳边好大声的喊才能听见,听收音机要把声音调的很大放在耳边听,小时候不懂事总嫌爷爷的收音机太吵。爷爷的鼻子也不好使,用奶奶的话就是臭鼻子。在记忆里奶奶也喜欢吃鱼每周日爸爸都会带我买条鱼去乡下看爷爷奶奶,吃饭前爸爸会把鱼刺挑出来放在爷爷碗里,当爷爷吃的时候会告诉爷爷“鱼”,每夹一次菜爸爸都会告诉爷爷吃的是什么。爷爷很喜欢我,因为爸爸是独生子,我也是独生子,在那个重男轻女的时代他们也很爱我,但妈妈跟奶奶的关系就不好了,可能是因为生了我这个女孩。

后来爷爷和奶奶被爸爸接到城里和我们住在一起。我出去玩捡到一个拐桂,这是一个奇怪的事,因为那时候有个邻居墙倒了地下全是砖,有一个年纪很大的老爷爷拄拐桂走到那里摔了,我迎面走过去扶起来就走了,等我玩完回家走那条路回家的时候发现了这个拐桂,兴高采烈的拿回去给爷爷用,但是拐桂很新爸爸就去我捡到的地方找人,怎么也没找到这个人,打听白天有没有摔倒的老头也没打听到,于是爷爷就成了这个拐桂的新主人了。我现在闭着眼睛感受爷爷的世界,对黑暗的恶恐惧,孤独。才发现爷爷是一个内心很强大的人。我真的受不了这个黑暗。理解了爷爷每次放下收音机都会长长的叹一口气,很大声。好像在诉说这个世界对他的不公,还有他的孤独。

自从我上大学以后就很少看见爷爷了,寒暑假回家也很少和爷爷说话,多半和同学出去玩,现在想想对爷爷我真是很愧疚。大二的一个晚自习接到妈妈的电话说爷爷不行了,爷爷有很严重的哮喘,有一个药叫咳喘感冒片,爷爷吃了半连,去医院也没救过来,躺在炕上嘴里念叨着爸爸和小月,可是爷爷还是没能坚持到我回家,我坐在屋里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没有声音,我知道我没有爷爷了。

爷爷死后只来过我梦里一次,我毕业后交了一个男朋友,爷爷说他和奶奶来看看我的男朋友,后面还站着两个人。从那以这个坏老头再也没出现过我的梦里。我很想他,我想他应该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