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滚动,天色阴沉,这是瀛滨初冬惯有的天气。
在中心医院的一间诊室内,一名鬓角有些花白的医生正在查看手中的几张化验单。看完后,他对一旁的中年男子说道:
“百川,这次的复查结果不是很乐观,你必须现在就住院治疗,我会尽快安排手术…不能再拖了。”
中年男子沉思了片刻问道:“手术后能活多久?”
“百川,咱们是老同学,我也不瞒你,以你现在的情况来说,在手术成功的前提下,最乐观的估计五年存活率是百分之二十。虽然机率不是很高,但毕竟是有希望的。”
男子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老陈,我知道你这是在安慰我,这是为我好,我谢谢你,等过些日子我做东,联系咱班聚一聚,大家好多年都没聚了。”
待男子走出医院大门后,等候在此的秘书赶忙过来帮他接过手里拿着的东西。
当他们上车之前,男子看了一眼那花坛中默默矗立的扁鹊雕像,面无表情的说道:“生死有命。”
车子行驶的很平稳,黑色的宾利慕尚虽然彰显低调尊贵,但在如今的城市道路上也不算是极致奢华。然而由政府赠予的五九相连车牌号却并非是有钱就能买到的,那必是为瀛滨的各项事业做过极大贡献的人才能获得的殊荣。而车内所坐的中年男子_瀛滨地区的一代实业娇子安百川配以这般座驾确属当之无愧。
安百川一生传奇,至今已是荣耀加身,成功的经历足可以写一本畅销的人物传记,但此时此刻他却身患绝症,濒临生死大限。
每个人面对终极问题的态度决然不同,而在这样的人生大考面前,安百川依旧比别人洒脱,因为他已经坦然接受了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在瀛滨的西南侧,那一大片新进开发的钢筋水泥的丛林正在向上申请自由贸易区的资质。而安百川的天纵实业在这里已经投下巨资,目的是在自贸区成立之后可以在此立于不败之地。
安百川在一处坡地下车,居高临下俯瞰这片即将被注入生命力的土地,心情变得十分舒展。他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能够看到天纵在此地的经营。
安宗佑站在全视角电梯中通往自己办公室的楼层。
作为安百川的长子和天纵实业董事局成员,在安百川患病的消息不径而走的情况下,他现在已成为整个集团内最有希望的继任者。
他穿过走廊,脚步充满自信,进入办公室后,他习惯性的将窗帘拉开,此时窗外的一切尽收眼底。他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靠在小牛皮包裹的高背办公椅上,他顺手在抽屉里拿出一根雪茄,剪去前端,点燃。
云雾慢慢腾起,弥散至整个办公室。此时安宗佑用眼角扫了桌上摆着的一份打印好文件。台头上的字号清晰的显示为_群英地产。
当前他准备在外省开发一处商业地产,若能获得成功,便可使他在集团内的声望更上一层楼,总裁继任者的地位也就再无人可以撼动。群英地产正是他此次开发项目的合作者。
瀛滨机场上空,一架波音787从天而降,它庞大的机身表面在跑道滑行时闪过银白色的光芒。
舱门打开后,乘客陆续从舷梯走下来,一个青年人提着不大的旅行箱走出来,他修长俊朗,脸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
当他一走出机场大楼时,早已等候在外的两名黑衣汉子立即上前向他恭敬的行礼。
“文少爷好!”
而那名青年人看到眼前这两个人时,表情立即变得厌恶起来。
“谁让你们跟来的?!”青年毫不客气的质问道。
而两名黑衣汉子依然态度恭敬的回应道:“少爷,这是文哥吩咐的。”
“别叫我少爷!”
“是,少爷。”
说完这句后,两人表情局促了一下。
“这次我出来只想一个人散散心,拜托你们别跟着我!”青年人道。
而面前的两人立即露出为难的神色。
“少爷,我们都是底下听差的,文哥亲自吩咐的事,我们不敢不做。请少爷宽宏大量,别为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我哥是不是也来了?”青年人问道。
“没有,公司有事,文哥在台湾,所以才让我们贴身保护少爷。”
青年人无奈的对两人说道:“阿飞,阿贵,刚才是我情绪不好,说话有些激动,你们别往心里去,可你们也理解我一下,我真的就快被这样的日子逼疯了!”
阿飞和阿贵立即道:“我们理解我们理解。”
青年人叹了口气道:“那好,你们跟着我可以,但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在保证您安全的前提下,少爷有什么吩咐我们一定照办。”阿飞道。
“那好,第一,不要限制我的行程;第二,不能离我太近。这两条能做到吗?”
阿飞和阿贵互看了一眼道:“能。”
经过这番“讨价还价”后,青年人跟着阿飞阿贵上了等候在一旁轿车,随后向瀛滨最豪华的金尊酒店驶去。
这位文姓青年人的全名叫文瑞杰,而其身份则是台湾最著名的黑帮天義道的二公子。
虽说是有黑道社团的背景,然而这位二公子的秉性并不似他的老爹和大哥那般好斗好杀,是个性格斯文的好好青年。只是因看不惯家族一贯的暴力作风而经常跑到世界各地旅游以逃避现实。如此一来,他的人身安全就成了他老爹和大哥最为头疼的问题。
此次他来到瀛滨本以为完美的逃过了他大哥的监控,可没想到这只不过是自己天真的想法。
我这边,自从那天见过安渼惠后,刘邵东转身就向我打听她的情况,在得知她不是我女朋友后就更像得了病一样天天往我家跑。
“你什么意思啊?最近天天往我这跑?”我明知故问道。
“怎么?不欢迎我啊?”
“那到没有,这是觉得有点反常。”
“这有什么反常的?最近没什么案子,心里闷得慌。”
“哦…那行,待会我约了安渼惠一起出去逛街,你就一个人在这待着吧。”我故意诈道。
刘邵东的脸上立即表现出不自然,就像丢了钱包一样沮丧。
我继续演道:“要不你也一起跟着来?”
“好啊!”他毫不犹豫的应道。
我脸上露出作弄完别人那种得意的笑容。
“刘邵东。”
“啊?”
“你是不是喜欢安渼惠啊?”
没想到他比我想象的还坦诚,只顿了一下就重重的摇了摇头。
此时,我有点不厚道的奚落他道:“上个礼拜你还因为人家郭瑶拒绝了你而不要命的喝酒,这个礼拜就移情别恋了?这不太符合你的风格啊?”
刘邵东似乎没有感到这份奚落,他看了我一下,意味深长得说道:“我跟你说,我没移情别恋。”
“是吗?”
“是。”
看他一脸坦然,知道他没说假话。
他此时突然摇摇头道,
“你是怎么招惹上这种神仙的?”
“这话你问反了,应该问她是怎么招惹我的。”
刘邵东喝了口茶,若有所思。
“要不我把她的微信号给你吧,你自己问问她。”我说道。
“别,给我也没用,人家不会加我的。”
我皱眉道:“你不是条硬汉吗?怎么怂了?”
“这不是怂,为人处世要有自知之明。”
我笑了,
“你变深刻了。”
我们一个上午几乎都没绕开“安渼惠”这个话题,中午没出去吃,我煮了汤面招待刘邵东。
面条吃到一半之际,门铃响起。
我和刘邵东一齐想到的人是安渼惠。
她进门后见我们在吃面条,脸上现出失望的神色。
“哎…还是没赶上。”
“啥没赶上?面条还有,我给你盛。”
我转身去给她盛面。
“我买了肥牛,本来想来吃火锅的。”
“你晚上没事儿吧?”我笑着问道。
“没有。”安渼惠道。
“那咱们晚上吃。”
“是啊,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我们三人一起吃面,看来安渼惠是饿了,一连吃了两大碗。
“你真挺会煮面的。”安渼惠道。
“嗯,识货,小时候就爱吃面条,经常自己煮,算是点儿童子功。”
说完,我看着一旁低头嘬面条的刘邵东,“哎,刚才不还念叨吗?这回人来了,怎么连招呼也不打?”
刘邵东并未抬头,只是把脸侧向我,嘴里还叼着几根面条,眼中流露出一种遭人出卖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