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相逢的这些日子里,安渼惠和陆心言好像一对久别重逢的伉俪情侣,两人深情以待,就像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她们享受着两个人度过的每分每秒,完全忘记了这个世界带来的无奈与痛苦。
但病魔的冷酷无情,不久别终结了这短暂的美好,陆心言的身体逐渐衰微,让他虚弱的像一个老人。
上午柔和的阳光照在躺在摇椅上的陆心言身上,他望向窗外,虽然目光毫无力气,但却能看出他的平和无惧,这个拥有天才头脑的男人知道自己的大限将至。
坐在他身边的安渼惠眼角不断渗出泪水,她不想眼前的爱人过早的离去,但却无法阻止,这世上总有人力所不及的事物,而并不因客观上你所拥有什么而改变,比如权利,比如金钱。
“如果死,我想死在这种阳光里,死在你身边。”
“别胡说,我们还要结婚,还要生孩子呢。”
安渼惠说完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奔流而出。
陆心言依旧露出他那习惯性的笑容,只是极为虚弱。
“别哭渼惠,我挺安心的,不害怕,不用为我流泪,不值得。”
他这样说反而让安渼惠哭的更加厉害。
“渼惠,到这个时候了,我要跟你说一些事情。”
安渼惠强忍着让自己镇定,“好,你说。”
“三年前我离开你时,已经预测到了自己的结局,但我的父母还在,并且还欠了很多的债,我不想他们的余生都过得不好,所以我需要在短时间内弄到很多钱,于是我做了此生最错误的一件事……”
一旁的安渼惠没有搭话,只继续听他说下去,此时陆心言从自己的裤兜里拿出一个药瓶。
“这里的东西是我研发的,是一种完全不同的致幻剂,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毒品,它比世面上现有的所有毒品都更加烈性,更加让人成瘾。”
“你是说你在贩毒吗?!”
“不,我没有贩卖过它,这东西还没有在世上流通过。”
“那为什么要研发它?”
“当时我只想用它换一笔钱,但却不想它存在世上害人。”
“你不卖,还想挣钱这怎么可能啊?”
陆心言继续道:
“可能,当然可能,当时我在一个论坛里认识了一个同样对化学有兴趣的人,后来知道他是一个游走在亚洲各地的中间商,主要做的都是些非法的生意,包括致幻剂。他帮各种不同的个人或组织牵线搭桥,从而赚取佣金,我向他透露了这种新型致幻剂的一些内容,他表示很有兴趣,并且告诉我可以帮我找到一个金主,条件是要证明这种致幻剂的效果。”
“那你是怎么做的?”
“这种事其实并不难办,我在一个瘾君子群里物色了两个人,普通,也没有任何容易识别的特征,他们之前都吸了两年的冰毒,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那时我各自给他寄去了一小包,让他们吸食后拍视频给发我,那两个视频就被作为效果证明发给了那个中间人,后来他说一个岛内的老板愿意花钱买下这致幻剂的配方。”
“你卖了吗??”
“他出的价钱很高,我不能拒绝,但我又不想让这东西在世上流行,后来我假说这种致幻剂的配方有一些缺陷,还需要一些时间改良,但卖方似乎有些着急,我就把一份不完整的配方给了他,靠那份配方根本做不出致幻剂,但他们似乎也一直都没有开始生产,否则一定会来找我,到那时他们才会明白真正的配方其实只存在我的脑子里。”
话说到这里,陆心言已经明显感到了气短,他缓了一会,继续道:
“我造出了一个恶魔,我也将用自己的生命来偿还这份罪孽。”
此时的安渼惠心里非常复杂,不知道说什么好。
陆心言接着道:“瀛滨的警方已经有人察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我顺水推舟留了一点线索给他们,如果他们不是太笨话应该已经看到了,一个叫刘邵东的警察在盯这个案子,如果以后你因为这件事惹上了麻烦可以去找他…”
此时陆心言闭上眼睛,而黑暗中依然感受的到那刺目的阳光。
片刻后,他睁开眼看向安渼惠,
“跟你说了这些……心里感觉轻松多了,口渴了,倒杯水给我好吗?”
安渼惠起身去给他倒水,陆心言则打开了手里攥着的药瓶,将里面的粉末全部倒进嘴里,当安渼惠将水杯递到他身前时,陆心言望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深情与不舍,随后便将那杯水全都喝了下去。
两分钟后他便沉睡过去,而这一睡便没有再醒来。
然而陆心言临终前所做出的判断并不完全正确,其实他所售出的那份假配方早在数月前就已经在台北的某个角落里准备进行生产了,如果不是因为某种原料的进货途径出了些问题第一批失败的产品早就已经出现,而此时随着第三次结晶失败,台北的买家已经排除了生产工艺上所有可能出现的问题,并认定是配方的错误导致的失败,并且通知了潜藏在瀛滨的几名手下采取应对的手段……
三天后,处理完陆心言后事的安渼惠抱着白色的骨灰坛来到海边将其中的一小部分装入一个小瓶子,其余的撒向了大海。
陆心言的死没有让她感到特别的痛苦,而是让她觉得自己不会再有爱的感觉,生活中也不会有什么事可以让她的内心失落或者感动。
她想离开这座城,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
天气异常的炎热,但银行的大堂却意外的凉爽,安渼惠在一名职员的带领下来到了保险柜区,她打开眼前那台租用的保险柜,里面放着那本皮面的精装圣经,其中夹着一张瑞士银行的本票,这是并不爱自己的父亲留给她的遗产,而在没有经历过这些痛苦之前,她没有想过要用到这笔钱。
她将那本圣经放进背包,走出银行后便站在路边打车,而此时将近中午,路上的出租车稀少,并不容易打到,不巧这时天空中飘起了小雨,安渼惠没带伞却并不急着躲雨,依旧执着的站在路边。
此时一辆白色的宝马稳稳的停在了她的面前,车窗落下,里面的青年男子正向她打招呼。
“安小姐要去哪?我送你。”
她向车里望去,竟然是文瑞杰。
因为他明天就要离开瀛滨去新加坡了,所以出来打算买些当地的特产带给朋友,而能在临走前再见到安渼惠也让他心情大好。
安渼惠也没有犹豫什么,拉开车门上了车。
“你要去哪?”
“去机场。”
“接人吗?”
“不是。”
“那…是要出去吗?”
“嗯,是。”
“去哪?”
“加拿大。”
“旅游?”
“算是吧。”
“明天我飞新加坡。”
“哦,也要离开这里了。”
“不过也说不定会转去加拿大。”
安渼惠笑笑,“你不必这样,我大概知道你的诚意,不过我只能说句对不起。”
这样的回绝算是温和而彻底,可即使有这样的话在,文瑞杰心里依旧不打算放弃。
“没事,不管多久我还是会坚持。”
安渼惠没有再接话,只看向车窗外那密集又迅速的大雨。
就在此刻,一辆货车突然从岔路冲出,截断了后面文瑞杰保镖的车,而一辆摩托在雨中极速驶向文瑞杰的座驾,就在路口红灯亮起的时候横向急停在了文瑞杰的车前,那黑衣骑士稳健的从怀中掏出手枪并向车内连射数枪,随即驾车离开,整个过程极为流畅,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而此时车内的文瑞杰和安渼惠已经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