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醉胭脂

“只要是在这段时辰去过的人,都要叫过来。”宋景昭微扬下颚,一双极好看的眼睛落在不远处垂头的下人之中,神情思索,可别人也瞧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李清舒却还在想这鲁管家先前说的那些话,第一次开始担忧别人的处境。

鲁管家惯是个见风使舵的人,知道自己家老爷都不愿真的得罪这位世子大人,他便更不敢得罪了,立马遣自己身边的狗腿子去把当日去过魏云枝闺阁的人都叫到了此处。

李清舒想到当日凶手定然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能,先和夏学洪说了自己心中的猜想,当日凶手既然是通过背靠背的方式勒死了魏姑娘定然是有一定力气的人,而手上指腹和掌心应该都会有一定的损伤,只要查看所来之人的掌心,也能缩小范围。

怕只怕,凶手避开府上所有耳目,悄无声息的进入魏小姐闺阁之中,都无人察觉。

她和夏学洪找到头绪便认认真真的寻起人来,这件事现在这样的情况下,找人何其容易?

可饶是如此,李清舒的心在此刻立马安定下来,她只是收敛心神,全心全意的投入到查案之中,查看每个出现在此处的人的手掌心,稍微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肯放过。

只是,没有一个人符合她的猜想,她都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是不是错的,神情微微沮丧地走到宋景昭身边,摇摇头,她难掩自己眼中的落寞说道:“大人,没有。”

顿了顿,在一旁的夏学洪有些怀疑的说道:“是不是你的方向是错的?”

宋景昭抿唇,在脑海中推演了一遍这案子所有收集而来的信息,摇摇头确信的说道:“没错。”

夏学洪见宋景昭态度坚决,心中动摇,但又忍不住问:“大人,就那么相信李仵作的话吗?”

原本就寂静的氛围,此刻更加凝滞,李清舒也侧目等着他的答案,过了半晌,她耳边便想起那宛如清泉般的声音。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信她。”

说罢,宋景昭眉头松动,既然此法子不通,便想出另外一个法子就好,他一直都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只要人还在,事情便都能解决。

李清舒感觉自己好像坠入云中,她呆呆地望着宋景昭,嘴巴嗫嚅了半天却说不出什么话来,眼瞧着他走了,她虽紧紧跟在他神户,思绪却是一片混沌,在乡州时,即使是安启怀,也是她无数次破案,无数次验尸之后,安启怀才肯真真正正的相信。

可她与宋景昭才相处这么点时日,怎么······她心中深受触动。

宋景昭一路带着她往里面走,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想去到何处,直到他们走进上官府的后花园,花园内植物凋零,偶有几个绿植发出嫩芽。

身后的锦衣使不知道在何时已经将此处团团围住,当他们一进来就瞧见锦衣使特有的衣物闪烁在花园之中。

宋景昭走到一处平底问这身旁的锦衣使:“就是在此处吗?”

锦衣使抬手深作一揖才硬声说道:“回大人,就是此处。”

李清舒顺着锦衣使所指的方向看去,哪里隆起一个突出的小土包,但是在大户人家中,花园中时常会引进一些新的树木,会在树木来之前专门拢出一个土包,周遭的土也都要换成移栽过来树木所种植的地方的泥土。

这里,怕是也要准备重新种棵新树来着。

宋景昭忽然开口说道:“把这里挖开。”

原本不想说话的鲁管家,欲哭无泪的开口询问:“世子大人,这个地方可否不动啊?”

见到所有人侧目将目光都放在他的身上,他踌躇半晌,清了清嗓子方才开口解释:“二夫人专请的道士来弄的,说的是压脏东西,而且夫人专门吩咐了这里在没移植新东西来压住之前,这土不能动。”

“更何况斋醮在即,家中两位夫人都忌讳这些,更何况府上连连出了两次人命,若是而后因此再出现什么人命,还请大人,您万万不要令小人为难了。”说完,鲁管家便跪在地上,低着头不肯起身。

宋总见状,却是不以为意,直接挥挥手让锦衣使继续,脸上是温和的笑着,可声音沉沉道:“若真有你口中所说的霉运,那便都到我身上来好了,我不怕。”

鲁管家知晓自己拦不住,但面上也还是一定要拦一下,否者夫人那边他不好交代,反正他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

锦衣使的行动能力很强,他们只等到一炷香的时间,那土包原本的形状便显露出来。

用石砖堆砌而出的水井口,围城了圆口形状,石砖上的泥土还没有清理干净,而李清舒却想到了上官老夫人身旁的老婆婆所说的枯井。

她抬起头,眼眸中有些钦佩,无论是梨树,还是所有人都不曾在意的枯井,即使是过了那么多年的事情,他都要翻出来一一查证。

几人走进,这口井早就被人用土给填满了,而宋景昭命人将井中的土给扒拉开,当红褐色的泥土一点点从井口运了出来,人们才瞧见那井口中央竟然有一块夹板,挡住了从上面,落到井底的泥土。

李清舒知道这种夹板,在北方地区边疆地区,因为常常受到蛮族人的骚扰,由于和蛮族人的体型差异,每每都只躲在家中,有人便在家中修建地道,地下室,用井口中央作为出气口也可通人进入,平常便用挡板将井中壁面上两处通风口给封了起来,还做水井用。

此处因为会武功的人,但大多人身形过宽,下去又太困难,李清舒便主动请缨,她很轻易的从井口跳下来,隔板很薄,她一脚就直接踏断了,这中央落在井底的距离很短。

她半蹲着身子,双脚触地后,便探索着站起身子,从身上拿出常备的火折子,点燃后清晰的看见眼前的情形。

四周都是干枯的青苔,还有一些石子,而当她转身后,瞧见了一套女性衣物,第一眼只觉得眼熟,总觉得是在何处见过。

可一时半会,她没想起来,便将这些衣服整整齐齐收拾在一起,然后朝着上面喊了一声:“拉我上去吧!”

突然见到白光,李清舒先觉得刺眼,缓过神来后,瞧着自己带上来的衣物,终于想起来这件衣服为什么这么熟悉了。

魏云枝,穿过。

当日去三司法第一次考试遇见魏云枝,她便是穿着这衣服,只是为何这衣物会出现在井底?

她回过神,立刻向宋景昭道出:“宋大人,这衣物我见魏小姐穿过。”

听到她这话后,宋景昭不疑有它,让身旁的锦衣使将东西收了起来,“将东西收好,等云芝姑娘过来后指认。”

这锦衣使李清舒见着有些面熟,没想到是在杨大人案子中遇见的人,他见到李清舒后眼睛发亮,垂着的手悄悄朝她招了招。

终于又见到李姑娘了。

***

西厢阁被宋景昭专门弄出来成了上官府暂时办案的地方,眼见着锦衣使来的越来越多,家中老爷又不在府上任由面前的宋世子随意摆弄,鲁管家额间布满冷汗,这冬月都渐过了,可他还是觉得后脊骨发凉。

“请过来了吗?”宋景昭微微眯着眼睛,眼神却不断审视周遭的环境,即使动作慵懒得不成样子,也让人既敬又畏。

“大夫人正在来的路上,二夫人因悲恸过度,身体不适便不来了。”鲁管家说话小心翼翼,但有直接了当。

二夫人悲恸也是人之常情。

李清舒知道现下这位二房的夫人便是魏云枝的姨娘,两人身上是沾亲带故的,素日这位二夫人对魏姑娘也是极为照拂,听外面人说,那二夫人可是把魏云枝当生身女儿去养的,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悲伤。

只是这位二夫人还怀有身孕,恐怕因此变故,她现下情形恐对胎儿不利。

那,宋景昭现下要做什么呢?

李清舒不免将目光放在站如松的宋景昭身上,似想猜他心中所想,后来又放弃了,她怎么想那么多了?

宋景昭漫不经心的说道:“李仵作,你会医术,去瞧瞧二夫人吧!”

说罢,李清舒拱手作揖便跟着门外的锦衣使前去二夫人的院子。

在前面引路的锦衣使,身材高大魁梧,黝黑的脸上浮现出亲人的笑意:“李姑娘,我没想到还能在京都瞧见你。”

他一边引路一边絮絮叨叨说话:“上次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名字,我叫王石。原来是衙役,后来被世子看上便一起带到京都成了锦衣使,其实我上次便向问你,你收不收徒弟来着。”

原本静静听他说话的李清舒,愣了愣,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王石还以为李清舒是瞧着他五大三粗想拒绝他,脸上难为情的说道:“我上次见姑娘身上那些本事······想必姑娘也是家传的手艺,不愿传外人也是应当的。”

李清舒和煦地瞧着王石,声音温和的说道:“不是这个缘故,只是我还没想到你竟想做我徒弟。”

王石见她言语之间没有确切的拒绝收他做徒弟,热络道:“若是姑娘不嫌弃,我是真心想学这门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