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事。”柳菡芊替沈琉慕看了一遍，收回了手，“可能是第一次处理黑水潭，被影响到了一点，休息一阵就好了。”
沈琉慕垂下眼眸，松了口气。
从黑水潭回来之后，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过了两日，才叫柳菡芊替她看一看。
听到了身后传来下床的声音，她转身看过去，柳菡芊正在低头穿鞋，打算离开了。
沈琉慕单手压着床沿，身体微微前倾，“可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嗯？哪里？”
沈琉慕却又忽然卡住了。
柳菡芊穿好了鞋子，见她忽然没了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又看到沈琉慕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笑了下，道：“确实没什么事情，如果你觉得不舒服，这几天就不要再修炼了。”
柳菡芊起身，双手叉腰，说出了自己想说很久的话，“偶尔也出去玩玩。”
“……”
沈琉慕躺在床上，不知不觉过去了半日，午后刚过没多久，房门从外被推开。
逄水绮跟计希蓝做完了训练从外回来了，两人说着话，忽然听到了屋子里的动静，都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沈琉慕睡得有些烦了，很清醒地睁着眼睛看向外头。
“你好点了吗？”逄水绮朝她走了过去，途中随手拉了把凳子，放到床头边上坐下，双手压着床铺朝她靠近了些，歪头看了看她的脸色，“看样子没什么事，还是难受？”
沈琉慕捂着胸口，“总觉得……”
计希蓝倒了杯水过来，递给她道：“要不出去走走？或许散散心会好些。”
逄水绮点头，“一直躺着也不好受。”
“嗯。”
沈琉慕换上了衣裳，三人一同出门，在下山的途中，遇到了从外回来的许茯沭。
他难得一个人走着，手里拎着两包布袋。
一上一下，遇在了台阶上。
对视了片刻，显得有几分尴尬，沈琉慕才想起来挪开视线，打算垂眸走过去。
“那个……”
看得出来许茯沭很犹豫，但还是开口喊住了她。
沈琉慕停下来，看了他一眼，奇怪的是，她一直知道许茯沭长得好看，但还是头一回真切的感受到这一点。
她后退了一些，“干嘛？”
许茯沭低下头，伸手在布袋子里翻找了一会儿，从里面拿出一个木制的小圆盒，圆盒上带着一点翠绿色的花纹，落在光线下隐约映着光。
他递过来，“先前看你……受伤了，这个药是镇子下买来的，我想你可能需要。”
逄水绮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沈琉慕。
这种时候如果不要人家的好意，好像显得有些狼心狗肺，但逄水绮觉得沈琉慕是会拒绝的，就在犹豫要不要劝着她点的时候，沈琉慕咬了下唇。
伸手接了过来。
“多谢。”
直到许茯沭同她们点头打了招呼离开，逄水绮都没能从这震惊中回过神来。
“沈琉慕。”她侧目道，“原来你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会变得乖巧么？”
一边往下走，沈琉慕一边将那药盒收了起来，“这算什么乖巧……”
计希蓝觉得有些古怪。
但她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哪不对劲。
只是侧目看着沈琉慕，两边的视线都落下来，叫沈琉慕默默的加快了脚步。
集市上这个时候相当热闹，在街上逛了一圈，沈琉慕还是有点意兴阑珊。
街边的一家摊贩，热豆花刚被盛在碗中，逄水绮顺手接过，低头舀了一口，差点被烫到。她放下了勺子，走到桌边坐下，想扭头跟沈琉慕说话，看到她又在发呆。
她歪头看了对方一眼，猛地凑到沈琉慕面前，就看到沈琉慕抖了一下。
逄水绮眯起了眼睛。
“不对劲。”
沈琉慕看着她，“你不是吃豆花吗？”
“吃，太烫了。”逄水绮说道，“别打岔，我说你呢。”
“嗯？”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发呆，想什么呢？”
沈琉慕自己其实没发现，被她这么一说，才想起来自己方才竟然又走神了。
回过神来，连耳根都烧得厉害。
顺势越过桌面给自己倒了杯水，茶水咕嘟嘟地满了杯子，她才停下来，抬手抿了一口。
“没什么，我在想黑水潭的事。”
“这么认真？”
“嗯。”
不过沈琉慕平时也只想着修炼，逄水绮倒是也能接受这个说法，“出来玩就不要想这些了，菡菡不也说了吗？让你多休息一会儿。”
“我知道了。”
小勺越过豆花的边缘，翻滚之余，冒出几缕热气来。
沈琉慕挪开了视线，又喝了口水，只是心底的波澜始终无法停下。
一整个下午都在外面晃悠。
回到屋子里的时候，逄水绮已经完全累瘫了，她把手上一大堆的东西放在地上，起身单手压着肩膀，活动了一下胳膊，扭头对计希蓝道：“你怎么能买那么多的，这些胭脂水粉用的光吗？”
“这都不一样。”计希蓝弯腰把东西拎起来，“只是看着多而已。”
“哦。”
逄水绮往桌子旁一坐，托着脸颊看着院子里的两人。
计希蓝拎着那一大包的东西回屋了，沈琉慕也跟在后面，只不过没一会儿，她就从屋子里拿了两把剑出来。
“接着。”
逄水绮抬手接过，拿剑在手上，抬眸看了眼对方，“这……”
“来吧！”
多年的对练经验，让逄水绮在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就已经做出了相应的反应，以至于沈琉慕拿着剑过来同她对练，逄水绮完全接住了她的招。
只不过边打边问，“不是说休息吗？！”
“休息了一个下午，修炼不能荒废！”
“啊？！”
半个时辰后，天色都暗了下来。计希蓝蹲下身子，单手放在膝盖上，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瘫倒在地上的逄水绮。
“你还好吗？”
逄水绮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睁眼看着天空，临近夜幕降临的时刻，深蓝色的天空里什么都没有，风吹过了额头，觉得一阵清凉。
“你帮我问问她发什么疯？”
计希蓝缩回了手指，两手都搭在了膝盖上，摇摇头道：“我不去。”
“……”
“我怕她也要找我练。”
逄水绮欲哭无泪。
由于想知道柳菡芊那一套带徒方法，掌门最近一直找柳菡芊闲聊，每回都是想尽量多说一点，能从她的口中得到点什么，结果都只能得到“都是徒弟太勤奋”这样的回答。
掌门虽然越来越郁闷，但柳菡芊倒是越来越找到了自在的方法。
符秋肃的殿内吃的喝的多，且有很多仙法秘籍，柳菡芊在那一呆就是一天，偶尔还是自己看书看得入迷了，最后被人赶出来的。
今日她也很晚回来。
月亮星星都上了枝头，才走上了最后一步台阶，推门走进了屋。
看到三个徒弟都在院子里，刚想打声招呼，下一秒就发觉了空气中弥漫着的不对劲。
一个徒弟倒在地上，脚边还掉着一把剑，一副马上就要昏睡过去的样子，一个徒弟小心翼翼地蹲在一旁，小声地说着话，而最勤奋的那个徒弟。
她在练剑。
练、剑？
柳菡芊默默地关上了门，朝着另外两个徒弟走去，好在这张桌子离沈琉慕还很远，她安静地坐下后，学着计希蓝小声说道：“怎么突然练起剑来了？”
计希蓝摇摇头。
柳菡芊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也这么勤快了？”
计希蓝拨浪鼓式摇头。
三人沉默了一阵，柳菡芊说道：“吃饭吧。”
转眼入了冬。
这半年来逄水绮的修为是突飞猛进，但是她越发不想在山上呆着了，三天两头跟着计希蓝两个人下山，在镇子上点一杯茶，一呆就是一下午。
茶馆里的故事她已经滚瓜烂熟，依旧托着下巴看着台下，打发时间。
“诶。”忍不住叹了口气。
计希蓝倒也还好，她最近迷上了扇子，用墨水在扇子上作画，一画便是好几个时辰。
手里拿着一支毛笔，低头浅浅细描着边缘。
“怎么了？”计希蓝头也不抬。
逄水绮一只手托累了，又换了一只，侧边看着窗外，“我在想我们家那修炼狂该怎么办才好。”
“这不是很好嘛？”
“好什么？”
“努力修炼，早日飞升。”
逄水绮道，“她成不成我不知道，我在那之前就先顶不住了。而且你有没有觉得……最近这段时间，她除了修炼，就没别的事了。”
计希蓝停下了笔，拿起圆扇在手里来回翻看了一下，无比欣赏自己的画作。
“跟你说话呢。”
她才看了逄水绮一眼，嘴角带着笑，“反正她最近也不常找你，你何必着急呢？”
“诶……”逄水绮一头撞在桌子上，“总觉得看着她，自己也想动起来，可我实在是练不动了。”
逄水绮抬眸看了计希蓝一眼，道：“我倒是羡慕你，你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嗯？她练她的，关我什么事？”计希蓝说着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看得逄水绮一脸迷糊。
两人坐在二楼的窗台边，从这个角度便能看到楼下，计希蓝余光瞥见了一个身影，连忙放下了手上的画笔，“等我下。”
快步往楼下跑去。
逄水绮靠着窗边，没一会儿，就看到了计希蓝出了茶馆大门，正好迎上一个人。
仔细一看，是许茯沭。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没一会儿一同走远了。
这画面看得逄水绮说不出的诡异，探着半个身子，直到看不见两人身影，才坐了回去。
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才等到计希蓝回来。
计希蓝的手上多了几样东西，放在了一边，才刚坐下，就对上了对面犀利的眼神，她抬眸看了一眼对方，眼里有些茫然，似乎不明白逄水绮为什么要这样看她。
“啪”地一声。
逄水绮把水杯砸在桌子上，“你不觉得，最近跟许茯沭走得有点近了吗？”
“谁？”计希蓝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我？”
“难不成是我？”逄水绮说道，“这么大老远的看到他，都要下楼去说话，你该不会……也像那些人一样……”
计希蓝无语道，“说什么呢。”
她把手边的那一大袋坚果放在了桌子上，说道：“这是许茯沭让我带给菡菡的，最近菡菡托掌门带点坚果来，昨日我碰见许茯沭了，说是寄放在这附近，我去拿一下而已。”
“什么？”逄水绮拍桌而起，“昨日你们也见面了？！”
她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你果然……”
“都说不是了。”计希蓝难得冷下了声，她伸手把旁边的小包往后挪了挪。
在茶馆又坐了一会儿，两人回到山上。逄水绮一个人去了训练场，丢下计希蓝在院子里。
把手上一大包的东西放好，计希蓝仔细整理了一下，要带给柳菡芊的那一包坚果，她先拿了出来，把上面的绳结紧了紧，放到了柳菡芊的屋内。
又走出来，从一堆衣服首饰底下，拿出了一小包甜点。
这是刚做没多久的糕点，方才还带着热意，这会儿已经凉了，捧在手心里，也就一个掌心的大小，只够一个人吃。
计希蓝嘴角的笑压不住，拿着糕点出了门。
在半山腰，有一个很大的训练场，这个地方通常是给众弟子对练的，这个时间已经没人了，但计希蓝推门进去，果然看到了一个人在修炼。
“咳咳。”
她轻咳了一声，声音在大堂内回响。
沈琉慕停下了动作，回头看她，“来做什么？我马上回去了。”
“嗯……”计希蓝往里面走了两步，她双手背在身后，弯腰仰头，靠近了沈琉慕，仔细看了两眼。
沈琉慕被她盯得往后缩了缩，然后抬手挡住了她的额头，“怪怪的。”
“猜，这是谁给你的？”
沈琉慕的视线往下，看到她手中的甜点，“……”
计希蓝把她的手拉过来，然后直接塞在了她的手心里，“真好啊，不出门也有人想着你，我看你要不，干脆直接跟他和好算了？”
手里的东西像烫手山芋。
沈琉慕随手放在了一边，扭头嘀咕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