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访才

韩迎秋和孟繁尘在开学前一天下午返回了清河乡中学。韩迎秋顾不得休息,抓孟繁尘当“司机”,坐上返乡就职之后新买的“校长专车”,打算拜访各位老师,确认明天开学典礼的各项准备。

韩迎秋在返回武汉,拿到“订单”的第一时间,就给每位老师打过电话,以校办企业的“钱途”,收买人心。老师们也放下了对“学生校长”的“心理隔阂”,放下了“为人师表”的“面子和虚荣”,“见钱眼开”,“见风使舵”,全面倒戈,纷纷表示会全力支持校长工作。

老师们对于每年一次的例行“开学典礼”架轻就熟。大家叮嘱“韩校长”不需要急着回校,他们会各负其责,做好充分准备,保证开学典礼“圆满”成功。

韩迎秋相信这些“老”师的能力,但初为人师,第一次在学生面前“亮相”,还是担心出现差错。她决定在明天正式典礼之前,“检查”一下各项准备情况,同时也向老师们逐一“兑现”,她曾经在电话中许下的“钱途”。

由近及远,走访完其他六位老师,韩迎秋最后前往拜访自己初中时代的班主任马志升。马志升是学校现有的七位老师中“资历最老”,也最贫困、最“缺钱”的一位。同时也是与韩迎秋关系最亲近的一位。正是因为他率先表态支持,才让韩迎秋“收买人心”的行动一举成功。

马志升的家和学校的“直线距离”非常近,能直接凭借肉眼看到对方那么近。不过,他们家与学校中间隔着数十米深的清河水库。如果不坐船过去,只能绕远,走数里山路。

临近山顶,坡度增大,孟繁站起身,拼命蹬着自行车,累得呼呼气喘,汗流浃背,但“校长的人力专车”却几乎“停滞不前”。

韩迎秋心安理得的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微笑着给孟繁尘喊“加油”,“马上就到山顶了,坚持就是胜利。”

孟繁尘哭笑不得,咬了咬牙,拼命冲刺,把车骑上了山顶。孟繁尘双手捏下刹车,把车停下,单脚落地,支撑住自行车,呼呼喘着粗气抱怨:“校长大人,您应该减肥了。另外,您这专车也应该升级一下,换个摩托车,或者加个‘汽油马达’,改装一下。”

韩迎秋呵呵一笑,跳下车,欣赏了一番夕阳下,周边山林的绚丽秋色,讥讽孟繁尘:“你这司机应该加强锻炼了。这才几步路,怎么就‘趴窝’了。还加装一个汽油马达?最近的加油站离这里二十公里。您打算买几个油桶,做几个‘定时炸弹’放学校里?”

孟繁尘终于调均了气息,认命般摇了摇头,“官大一级压死人。校长大人说什么都是对的。上车吧。我继续锻炼。”

韩迎秋轻声一笑,跳上车座,给了孟繁尘一个紧紧的拥抱作为“奖励”。

孟繁尘“满血复活”,用力一蹬,嗷嗷叫着冲下了山。

下了山,马志升的“家”就建在山脚下,水库边。孟繁尘再次停下车,看了看远处的村庄,又看了看四周成片的桃林,和树林中的“茅草屋”,与韩迎秋确认:“马老师是想效仿陶渊明,‘赏桃’东蓠下,悠然见南山吗?”

韩迎秋轻声说道:“马老师的大儿子刚刚大学毕业,被分配在了省城政府机关,当了公务员。小儿子考上了上海交大,今年读大三。大儿子的工作是女朋友家里帮了忙,找了关系的。女方要求工作落实之后马上结婚。但结婚需要买房、置办彩礼。小儿子在大城市读书,每年的花销也是不小的开支。这些事情仅凭马老师一个‘乡村教师’的工资,无力负担。马老师只能变卖家产,四处求借,欠下了巨额的外债。”

孟繁尘感到有些意外,不由轻蔑一笑,摇了摇头说道:“你们乡真的是穷乡僻壤吗?我看这就是一块‘风水宝地’。真是人杰地灵,人才辈出啊。马老师太幸福了。最多再吃两年的苦,等大儿子在合肥站稳脚跟,小儿子大学毕业,就可以坐等着享儿子的福了。”

韩迎秋跳下车,不理睬孟繁尘的“讥讽和嘲笑”,弯腰钻进了密密的桃树林,时不时“手脚并用”,向马志升家的“茅草屋”“匍匐前进”。

孟繁尘把车扔在林外,学着韩迎秋的样子,“爬”进了桃树林。孟繁尘暗暗吐槽,“自古文人聚会,赏菊花、赏牡丹,赏梅花,却少有赏桃花的。桃花虽美,却不为古代文人喜爱,大概就是因为它的树干长得太矮了吧。在地上爬着赏花,太不雅观,缺了情趣。”

对于韩迎秋、孟繁尘的突然造访,马志升感觉有些措手不及,尴尬不已。毕竟谁也不愿意让同事看到自己最落魄的一面。

马志升端着装满杂粮米饭和咸菜的饭碗堵在门口,回头吩咐妻子:“有客人过来。搬张桌子,拿几个凳子出来。另外把大儿子过年时拿来的茶叶,泡两杯过来。”

韩迎秋和孟繁尘立刻知道马志升不想请两人进屋子里面。他们两人稍稍后退,略微侧身,把目光从门口移开。

马志升见两人没有参观他“简陋蜗居”的兴趣和意愿,心中略安。他把饭碗迅速藏到门后的破书桌上,帮着妻子抬了一张实木的旧方桌和几把做工粗糙的小木凳子出来,放到门前鸡窝旁边仅有的一小块空地上。

马志升的妻子以前见过韩迎秋,对“样貌出众,学习拔尖”的韩迎秋印象深刻,也听丈夫说过,韩迎秋主动放弃大城市生活,回乡当校长的事情。她表情尴尬的“挤”出一丝笑容,忐忑不安的跟韩迎秋打了声招呼,又说了一句“你们先坐,我去泡茶”,转身逃回了屋内。

坐在“臭气逼人”的鸡窝旁边,出身贫苦的韩迎秋并无感觉,但略有洁癖的孟繁尘不自觉的皱了皱眉,抬起左手,食指横在了鼻孔下方。

孟繁尘下意识的举动让马志升“面上无光”,心生惭愧。他勉强维持着“文人”的高傲,心平气和的询问韩迎秋的来意。

韩迎秋轻声一笑,先替孟繁尘道歉:“繁尘是‘锦衣玉食的金娃娃’。被我骗到咱们乡来,那可是‘肠子都悔青了’,衣食住行,各方面都不太习惯。他不只闻不习惯鸡屎味,咱们乡村的空气在他鼻孔里,都是‘臭臭的’。还请老师您不要介意他的‘失礼’。”

孟繁尘也连忙把鼻子上的手指拿开,开玩笑一般表态,“我是‘爱江山,更爱美人’。自己千辛万苦追到手的媳妇,再后悔也要受着。您放心,我会慢慢适应你们这里的空气的。”

韩迎秋两人的“自贬自嘲”稍稍缓解了马志升的尴尬。他连忙苦笑摇头,连连摆手,“家徒四壁,无以待客。是我失礼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