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世间只此林南缺(三)

她眉眼冷敛清寂,唇色冷淡,沉默地与男子对望。

来人似乎察觉到她浑身如刺的戒备,竟是毫不介意地微微一笑,走进了几步,耀人眼目的光辉便柔柔地落在了身后,白金色的衣衫恍若要融在醉人的温暖里。

“我没想到,你竟是个如此美丽的姑娘。”男子笑,纤长的眉角弧度优雅。

林南缺心里突地一跳。

有人疑问,有人好奇,有人惊异,却纷纷都认为她不过是男生女相,些许不祥。或许是因为她毫不隐晦的窥探,或许是她阴戾淡漠的神色,又或许是她从不肯低头示人的傲骨。她并不介意总有人误以为她是男子,甚至有些得意于这协助太多的错误认识,可今日这人,不过初见,一眼看破。

她十分认真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

男子有着十分俊秀的面容,眼色温淡如水,连脸庞好看的轮廓都像是被温柔涂抹而模糊起来,并不狂妄深刻。唇角有着不浓不重的笑意,像是从未消退过的一点点清雅卓·越。整个人立在清淡的色彩里,恍若画面里远长的山与水,在雨后霏微的青翠中隽永绵长。温润,只这一个词眼,说遍了所有关于他的情节。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样的人,太温暖,像光。

却炙热得让她刺痛了双目。

林南缺没有笑,“你是谁。”

“玉生烟。”不介意她无礼的直接,男子坦然回应。

玉生烟。

公子良玉日生烟。

的确是配得上他的好名字。

可是林南缺,在意的却不是这个。

玉生烟,她怎么不知。邻国墨寰送来彦凰的区区质子,年纪轻轻被囚禁在这深深彦凰皇宫,处处受人鄙夷眼色限制,宫里人人轻蔑弱国墨寰的地位,更何况,这质子,还非国姓墨姓。名玉,稍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母姓,而他的母亲更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婢女,在帝王一夜酒醉之后诞下他这个美丽的错误,如此老套的情节,却一笔画好了他一生该有的多舛与无奈。身世卑微,本就是不幸,又被送至彦凰,更是毫无尊严可言。

可林南缺直到今日见了他,才心里真正有所惊讶。

好风度,好俊仪,不像是落魄的质子,更像是真正身世高贵的国戚。

南缺眸子里多了几份色彩,“是你。”

“怎么?”玉生烟又笑,唇边绽放一朵朵纯澈的温柔,“你知道我?”

“嗯。”不做多言,大多数人不知道,不代表她不知道。

“你喜欢琴?”她问。

“嗯,当日有幸,闻得林乐师的一曲平沙落雁。”说着,公子落落大方地半躬身揖手,修长的身形优雅地半折,水似的情绪便坦诚地落了下来,表达他最高的尊敬。“林乐师,好琴。”

好琴。

没有多余的恭维,没有虚假的谄媚,他的赞美只有这么两个字,却莫名能让人感觉巨大的尊贵。这是用真心听琴的人,给出的最佳欣赏。

林南缺更是心安理得,看着优雅如玉的男子为她折腰相赞,眼角甚至连一丝笑意也未见,冷然一片,琉璃色发出幽森的光芒。

不过也是,高贵的赞美,配的上高傲的人。

语落片刻,未闻南缺有任何反应,玉生烟也丝毫不恼,自然地就直起身来,面色依旧一片温和,不见半分尴尬,黑眸里像有着永恒的太阳,源源不断地传送着令人讶异的包容的热源。

他的眼里,有眉目张扬棱角分明的她的样子。

玉生烟笑,“果真,是配的广陵散的人。”

“不,你说错了,”林南缺忽而笑了,“是广陵散,配得上我。”

男子初次相见,一次折腰,两句果真,三次浅笑。

她一笑抵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