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痴嗔几回错与对（六）

“你……”林南缺咬着唇，挤出这么一句，却是狠狠地，狠狠地蹙了眉头。

玉生烟笑，笑意却有些虚弱，“是想着若是明日拿给你，今晚伤口没有处理好可怎么办呢。”

明日拿给你，怕迟。

所以一夜都不能等，赶着冷风都要来的。

一夜都不能等。

林南缺定住了眸子，清瘦面庞上浮上一抹如同月光般冷落的情绪，不是柔软，更不是感动，是恨不得把自己围在高墙之中，荆棘与长枪冷静的对准临于城下的所有人，那种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孤独至死的戒备感。

可现在，她没有犹豫。不带任何感情地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玉生烟的身子，扶至床边躺下，又手脚迅速地点燃烛火。刷拉一声，晕黄的火光盈满了血腥味浓重的房间。

林南缺凝眸看着男子腹部的伤口，她自己下的手，知道纵然是盛气之时也没有下杀手，剑尖刺入，只是皮肉之伤流血骇人了些，不会危及性命。但毕竟是她的缘故，此时此刻，除了为他处理好伤口，还要想好该怎么解释，才会逃过男子清明得好似看透一切的眼睛，或是逃过他看似无害的温柔。

女子神色冷了几分，一点都不避嫌的解开男子的衣衫，精壮的上身和有型的线条，或许是哪一个闺中姑娘见了都会掩着脸娇羞地逃开吧，可林南缺却好似寻常，在男子略讶异的目光中麻利地继续操作着。

先点了几处穴位，握住露在外的剑柄。

“可能会有些疼，你且忍忍。”

语音刚落，还没来得及给人反应的机会，林南缺手下狠厉，瞬间便抽出了短剑，带出淋淋的血肉来。又快速拿过本是为她准备的伤药，旋开，右指轻沾冰凉的膏体放置鼻下，冷凝的气味扑鼻而来。

“不必试……无毒…”看着她的动作，玉生烟侧脸轻声说，俊好的面容泛着虚弱的苍白。

他知道她不信他。

林南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手下却不再犹豫，利落地为他敷药，随即翻出了备在房内的纱布，一圈圈缠紧。

她若是以为那药有毒，根本不必试过，用在玉生烟身上，她又何必紧张。稍作闻味，不过是在判断药性的优劣罢了。

“好了，”女子垂着眼，缠住最后一圈，“我只会简单的应急处理，若是伤口严重，还是去请太医吧。”

“好……谢谢你。”玉生烟应，语气温淡，“夜深了，我不便逗留太久……”男子说着，挣扎着坐起来，翻身就要下榻，林南缺也不阻止，更不搀扶，只是让到一边。

刚刚包扎好的伤还生疼，可男子没有蹙半分眉，纵然行动已虚弱无力到略略颤抖。玉生烟扶着床柱站起来，费力地系着身前的衣带，却因不便转身而百般不整，直到洁白的纱布上微微渗出伤口破裂的血迹。

林南缺蹙了蹙眉，上前握住那在他手里怎么都不顺从的月色衣带，环住男子窄瘦的腰身，引到身前来，系上结扣。

林南缺低着头，他只能看见她纤长的眼睫，如同翩然起舞的蝶影，混着春雨后微冷氤氲的花香，在心头跹然跳跃。三千青丝被规规矩矩地束在脑后，是男子简洁明了的发式，露出弧度优美的脖颈，却让他忍不住期盼起她若是放下那带着清芬水汽的发丝，会有怎么样的美丽。

可纵然是倾城色，也是冷箭出鞘，一颦一眼里都是蔑视天下的张狂。

一定会是这样。

想到这，他居然唇边有笑。

她就站在他身前，一低首，就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