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的早会中,桌子对面的真真突然问道:“哎,你现在谈着呢吗?”叶芬芬抬头一笑,“没有。”“你要是真没有我给你介绍一个吧!我老公的堂弟,他们这辈儿就俩男孩儿,家里就是一般人家,他自己在BJ上班,外边上班不是挣得多吗?他好像是在软件公司上班,几年了,也挺稳定的。”
话音刚落,叶芬芬旁边的海丽姐便用胳膊碰了叶芬芬一下,“行啊,见见呗,也该找了。有照片儿没?”真真递过来手机,“你看,这是照片,咱普通人都不上像,就是一个一般人,挺老实的,以前没有谈过,89年的,比你大一岁。”
海丽姐接过手机,“看着是挺老实的,见见呗,看能不能聊的来。”
叶芬芬接过海丽姐递过来来的手机,长的不帅,甚至有点正常靠下,个子不高不低,看着应该不到1米75,“我把他微信给你,你先聊聊,过两天让他回来见见人,也可以去看看他家里,跟老两口说说话,看合不合的来。”真真拿回手机一通操作,推过来一个“陈鹏”的名片。
“说那些就太远了吧,先别让人家回来了,耽误人家上班儿,现在微信上聊一下再说吧。”叶芬芬被不容思考的给安排起来,连忙拒绝。
“那你们先聊,该看还是要看,要不到时候脾气不合,看不顺眼不就白聊了吗?”真真继续安利。看来她应该是跟这位堂弟家关系很好,挺卖力的。
“先聊一下吧,”叶芬芬点开“陈鹏”的名片,点添加,真真看她在低头聊微信,这才闭上嘴,“嗯,先聊一下。”海丽姐说道。
叶芬芬点头,“嗯。”
又过了好一会儿,微信添加通过,“刚才在公交车上,上班有点迟到了,刚到公司。”
看到这句话,叶芬芬顿时生出一种“同道中人”的感觉,她也是“资深”迟到人士。
“你们公司迟到怎么说?”叶芬芬很感兴趣。
“我们这儿早来早走,晚来早走,钟头儿够就行,没事儿。”
叶芬芬狠狠地羡慕了。“真好,我一到冬天就开始坐公交上班就开始迟到。不管我起多早,多赶,也还是老迟到。我们领导已经懒得说我了,反正迟到该罚钱罚钱。”“我又不是故意的,倒车时间不好掌控。”叶芬芬噼里啪啦输入一大堆抱怨,后来反应过来不太合适,连忙又发过去:“不好意思,不该跟你说这些,但是都没人听我解释,才忍不住发牢骚。”
好一会儿,对面发过来:“没关系,想到啥就说啥。”“我以前没有谈过,比较直,也是有啥说啥。”
“那你肯定没有我直,我有时候说话直到让人下不来台。”叶芬芬吐槽自己,如果不是这么直的话,怎么可能剩到现在。
“你也是没咋谈过吗?朋友圈是你本人吗?”
叶芬芬犹豫了一下,介绍的人挺多的,但是谈过的就没有。“是,我本人”
“你们工作忙吗?一般几点下班?”
“我们工作时间不固定,下午一般就没什么事儿了。”叶芬芬感觉有点奇怪,真真没跟他说过我的基本情况吗?
“我们一般下午5点半下班,周六日不加班的话双休。”
“哦,一样,我们也是双休。”
“快中午了,你们有午休吗?”
对话框继续弹出,叶芬芬最初迟到的事儿说完后就没有想聊的欲望了,觉得一句接一句的有点烦,就退出了对话。
早会结束,回到家,吃午饭的时候才再次出于礼貌的回了一句,“我们中午随便怎么都行,看自己安排。”“我一般不会午休,感觉是浪费了自己刷手机玩的时间。”
差不多下午两点,才弹出对话框:“我们中午1个半小时午休,刚上班。”
“那你忙吧。”叶芬芬果断回复。
所以微信聊天只有聊死的,在叶芬芬这里没有例外。
转天,叶芬芬又带着满肚子怨气去姥姥家值班。这回总算是没遇上“嬉皮笑脸”的人,等母亲喂过饭回去,拴上木门后,世界又陷入了寂静。只偶尔街上有人下班路过的声音传来。
把姥姥安置上床,叶芬芬又坐回那个熟悉的小板凳,把电暖气从桌子旁拉出来,拿着手机的手靠近暖气,一边取暖一边玩手机。
头顶的吊顶年代久远了,黑乎乎的似乎撑不住想掉下来,一直发出支撑不住的声音。抬头往上看,布制的吊顶墙上用于固定的边边已经变形了,似乎有一个大包凸下来了一点。
确定凸出的部分即使掉下来也砸不到人之后,叶芬芬收回视线,接着玩手机。
老房子的黝黑与寂静让叶芬芬心里空落落的,好几次仿佛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又不敢动,低矮的门墙,连街上的脚步声都能清晰的传进来,更给不了叶芬芬任何心里上的安全感。她只能一边刷手机一边注意着门外的动静,一动不动。
把家里拿来的今麦郎水放到暖气旁温暖一下,看到桌子上供的几尊香炉前的橘子。为了今天值夜,叶芬芬晚上又没吃东西,现在看到这些橘子,她报复似的一个个全收过来,剥了皮一口一个的吃了,把橘子皮放到暖气上面,烘干一下,给空气增加一点清新。
吃完橘子,叶芬芬还是不想停下,像是心里有一股气,不发泄出来就坐不下来。于是她点开朋友圈,拍了一下贴在黑乎乎墙面上的福娃海报,编辑了一条朋友圈“真的想结婚了,最起码可以不用再轮班,可以逃避一下。有没有跳过找对象直接结婚的办法?”
刚发时解气,没一会儿有有点后悔,她只想让那些舅舅、小姨、同为姥姥的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看,不想让其他人看。又不好意思删掉,也不甘心删掉,只能矛盾的留着,就恶心一下别人也恶心一下自己吧。
其实也不一定会有几个人看到,看到也不会在乎多想,只是她自己自我纠结罢了。你发什么对别人有不疼不痒的,毫无影响。
又矛盾,又纠结,又自弃,几种情绪涌上来,叶芬芬终于摆脱了无聊而又“有事忙”了。
但这种内耗真的很伤神,没一会儿,叶芬芬便感觉头疼,趴在床上,盖着一角棉被,试图让自己平复一下。
但是人往往是情绪的奴隶,她本来值班就睡不着,又陷入内耗,头越来越疼,却闭不上眼睛,思绪停不下来。
这时,微信响了。叶芬芬仿佛看到救星似的拿起手机,打开微信。
“睡了吗?”是同事介绍的陈鹏。
“在我姥姥家值班,没睡。”叶芬芬秒回,她此时此刻太需要有事做了。
“值班?”
“嗯,值班,我姥姥去年摔着腿,今年又犯了高血压,有点半身不遂,需要有人照顾。”
“那也轮不到你去吧?”真的每一句都踩准点了,叶芬芬此时此刻就需要这种很表面甚至有点敷衍的好奇。
“没办法,我妈不能过来,只能我和我妈的兄弟姐妹轮流值班了。”叶芬芬满足的说出这句话。
人在倾诉的时候,停不下来。
“我一个从小到大没见过姥姥几面的外孙女过来,她从小养大的孙子孙女几个月不见过来看一回,真行!”叶芬芬忍不住抱怨,“我小时候只有过年和过会来两趟,后来大了,一年只在过年的时候来一次,等到长大上班了,偶尔过来看看也说不了几句话,给她带的东西她也不吃不用,只记着给自己儿子一家送过去。”
“对呀,怎么轮也轮不到你一个外孙伺候。”
“可不是光伺候,伺候的不好还不行,没给人家擦洗了,马桶没及时清理了,没给人家脱衣服穿衣服了,都是事儿。我舅舅就是只动嘴不做事儿,还嫌弃你做的不够好的人。”
“这就过分了。”
“可不是?那天中午把帘子掀起来通通风都要唠叨两句开着暖气掀帘子,电费多贵啥的。老人家每月有钱领,还有存款,花的也不是你的钱!”
“还有,那天说窗户上的塑料布松了,透风,说了半天也不知道拿个钉子钉一下,光动嘴了,想当初他买挖掘机我姥姥还给他拿钱,现在可好,老人一个人住个破屋子,开个电暖气都要唠叨两句电费。也不想想,老人的房子,宅基地,还有几亩地,不都是他的。”
“确实过分了。”
“可不是?以前我把他们都当做长辈看,自从我跟他们一起伺候老人以后,他们在我心里真是一点长辈的样子都没有了。”
“是,遇事儿才能看出一个人的人品。”
“就是,不一起共事儿感觉不出来,一共事儿就看出高低了。一个人在社会上立足,你的为人处世才是根本,而不是靠几句虚话。”
“嗯,你说的对。”
“不好意思,刚才情绪上来没控制住,跟你说了很多糟心的事儿。”叶芬芬发泄一阵,终于顺气儿了。
“主要是我们没有见过,所以敢把这些话跟你说,因为也不好跟别人说。如果你有不顺心的也可以把我当树洞说一下,我不介意的。”
“没事儿,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对了,你家是县里的吧?”
“嗯,是。”
“那你每天市里上班,回家也够远的。”
“还行,家旁边就是公交站,原来老职场的时候可以直达,现在职场搬到东环,就需要倒车了。”叶芬芬发泄过后,心情轻松不少,有问必答。
“要不我们这周末一起吃顿饭吧!”
叶芬芬一下子犹豫了,在微信上可以想说啥说啥没有负担,见了面性质就变了,虽然她刚发了朋友圈说想结婚,但真的动真格的她又有些胆怯了,不敢迈出一步。
“你还专门回来?不用了吧,看以后有机会了再一起吃饭吧。”叶芬芬推辞。
“没事儿,饶不了回家,开车回来也不远,这周末我们不用加班,双休。”
“时间地点你定,只是吃个饭而已。”
话说到这儿,“那就周六吧,周六中午,就在新世纪商场5楼,我可以坐公交直达,比较方便。”
“行,听你的。我明天下午开车回去,周六见。”
“行,我姥姥叫我了,先这样。”
退出微信,新的烦恼又来了。虽然很多人给叶芬芬介绍对像,但都“死”在聊天这一步,最多聊个三五天,就结束。发展到“见面”这一步的几乎没有。迈出这一步对叶芬芬来说不太容易。因为家里复杂的情况,她从来都是主动止步的,这回,就像她朋友圈发的那样,也许要给自己一个机会了。
纷纷扰扰的思绪占据了叶芬芬的脑袋,她躺不下去了,起身坐回小板凳,又是一夜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