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慰灵

东京都,公墓。

大雨连下了一周,人们也还没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

世界仿佛都染上了灰色。

今天的天空依然阴沉,雨势倒是小了不少。

雨滴打在瓦砾石碑上,发出节奏的沉闷声。

宫城正惠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从灵堂中走出,想透透气,里面气氛太压抑了。

她母亲的那位老师还是没能挺过来,今天她是来陪母亲参加葬礼的。

看着外面昏暗的石碑林,正惠叹了口气。

这次灾难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有许多的人死于当中。

每个人都会明显地感受到,身边的人在减少,有些人再也不会跟他们联系。

唯一的好消息,或许就是丧事这个行业了。不过,说不定他们也有亲友死去……

突然,正惠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走进公墓园,愣了愣神。

他……?

公上久踽踽独行在雨中。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正装,头颅却是低垂,胸前别着一枚白菊,未携伞具,任凭细雨打湿衣襟,步履稍显沉重。

这么低沉的公上久,正惠还是第一次见。

他是为了祭奠他的监护人吗?

看着那孤独的身影,正惠低了低眉,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想走过去安慰安慰他。

可她刚迈开步子,又停了下来。

灵堂中有了声响,祭奠进入了下一步……

……

时至今日,全国的搜救工作已经步入尾声,政府也已经初步统计出了死亡人数,却迟迟不敢公布。

也没人敢公布,这次灾难,足足死了上千万的人!已经超过了霓虹总人口的三分之一!

唯一敢公布的首相也死在了灾难中,剩下的人便只敢公布首相的死讯。

公上久有能力阻止的,甚至极端偏颇一点,是他间接杀了这千万人。

他不后悔,只觉得有点可惜。

如果是他直接杀的就好了。

那样的话,杀人书或许能叠上千万层,增强的力量说不定能让他一拳秒掉齐鲁巴斯。

但也说不准,他没试过……

可以找个机会试试。

公上久走进碑林,随便找了个无名碑,不顾地面的雨水,直接坐了下去。

他低着头,看着身前的石碑,开始发呆。

每次周目,政府都会为了追悼在天壁惨剧中死去的人,而设立大和慰灵日。听说是之前三战后未采用的方案,临时政府翻出来后,便直接拿来用了。

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敲定好名字。

这次死亡人数太多,政府在全国各地还能用的墓地里,立起了一排排无名碑,供人们追悼亲人和纪念死去的英雄。

公上久没有亲人……他们死得太早,没赶上时候。

他只是在纪念那些死去的英雄,每一个周目里的英雄……

那些死去的宫城正惠们,那些死去的铃木美奈们,还有那些……

一个个记忆深刻的人影在他脑海中闪过,公上久的双眼逐渐变得空洞,失去光泽。

他放空自己,往过往走去,在回忆中徘徊,渐渐丢失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公上久即将彻底迷失之时,他脑海中的杀人书亮了起来。

公上久也回过了神,却依旧默不作声。

一个人影举着黑伞轻轻地走了过来,蹲在公上久旁边,帮他打着伞,也没有说话,默默地陪着他。

两人就呆呆地守在无名碑前,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

滴答滴答,伞尖的雨滴打在地面。

历经无数的周目,一次又一次地重来,虽然每次不超过十年,公上久的记忆体积也来到了非常恐怖的地步,很容易就让他迷失自我。

但还好有杀人书帮助,大部分不重要的信息都藏在脑海深处,不去细想就不会有事。

公上久也就会在这个时候候,去回想……

公上久吐出一口浊气,慢慢将胸口的白菊拿出,揉下花瓣,将花梗抛到一边,然后轻轻把花瓣撒在了无名碑前的地上。

“谢谢。”公上久朝身旁之人说道,也是在朝那些人说道。

身旁之人微微摇头:“没事,我陪你。”

公上久转过头,看着这个宫城正惠,露出了笑容:“你不去陪陪阿姨吗?她的副大臣老师死了,应该也很难过吧。”

“母亲已经回去了。”正惠摇了摇头,在陪完母亲后,她便想过来看看公上久。

离近了,她才发觉公上久的身上好似有围绕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暮气,让她莫名地有些伤感。好像公上久祭奠的人,是她一样……

她有一点在意,想将公上久抱在胸怀,好好安慰下。

那个监护人在公上久心中的份量一定很重,他死了公上久才会这么伤心……

公上久不会读心术,否则只会嗤之以鼻。

他站起身,拍了拍湿透了的裤子,打趣道:“这下你可以顺利地辞职了。”

他指的是没有副大臣,就不会有人阻挡正惠上递辞职报告。

正惠以为公上久说的是东京都大学被地震破坏,她跟着站起身,看着无名碑摇了摇头:“我暂时不打算辞职了。这次灾难让我感触良多。”

她似乎有点明白教师存在的意义了,肩上有了无形的压力。

公上久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反正正惠后面的主意还是会变。

人总会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代价。

两人相伴,朝墓地外走去。

“公上,我想喝酒了。”

“嗯,我陪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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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都的郊外。

山本直翼站在一处古朴高雅的数寄屋前,默默地等待着。

相比热闹的市中心,郊外一直都是幽静的。富人们不喜吵闹,也不用每日早起晚归,他们便将这里变成了他们的区域。

这处数寄屋名为柴草屋,是他叔父御堂秀明取的名字。作为现在最大在野党星主党的党鞭,御堂秀明捞了不少钱。这住宅就是他花钱修建的。

一边等待着,山本直翼又想起昨晚和埃伯尔特见面的场景:

“山本,首相死了,计划有变。你去劝导你叔父参与新首相选举。”

“就他?”

“就他。”

“埃伯尔特,恕我直言,这两天我也了解了这个国家的政治,就凭他这个废物老登,怎么可能选举成功?”

“我没说他会成功。”

“那你的意思……?”

“听说过鲶鱼效应吗?现在的执政党内部还不够乱,等你叔父去掺和一脚,沙丁鱼们就会活蹦乱跳。”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他也不是不行……”

“记住,见面就使用你的能力。”

“……”

山本直翼脸上露出了傲气,这个老登废物至极,凭他三寸不烂之舌,还不是手到擒来,哪里用得着消耗好不容易存起来的力量。

埃伯尔特多虑了。

……

屋内,年过五十的御堂秀明侧卧撑头,躺在地上,捏着像是鲶鱼须一样的胡须,无聊地看着屋外打在绿植上的雨水,打了个哈欠。

雨天许多趣事都不太方便,最近又在搞什么慰灵日,也办不了聚会。

国会那边正吵的不可开交,他更没兴趣去掺和。

几十年了,霓虹的执政党都没变过,他们这些在野党除了捞捞钱,象征性地投投票外,屁用没用。

等那些人吵够了,他再去走过场就行。

“大人,山本直翼来了。”下人轻手轻脚地来到门口,朝里面的御堂秀明通报。

御堂秀明眉头皱了皱:“这小子……让他进来吧。”

下人鞠着躬,朝后退去。

御堂秀明看着绿植,本就不多的兴致更是一点不剩。

作为叔父,他不是很喜欢这个侄子。

要不是前几天打来一通电话,他都快忘了有这个侄子。

一天到晚就想着什么上天,什么宇宙,对神明没有一点敬意。要不是看在他妹妹的份上……

“叔父。”山本直翼走到门口,鞠了一躬,恭敬地喊道。

御堂秀明点了点头,看都没看山本一眼。

见此,山本直翼面色微变,最后还是忍着性子,脱鞋后关上门,走了进来。

他提着一箱礼盒,放在矮桌上。并非纯牛奶。

御堂秀明听到声响转过头,看了一眼山本直翼:“多新鲜啊,这次怎么这么客气?”

说着,他撑起身,坐了起来。

山本直翼正坐在地上,面带笑容:“家母一直挂念着您,奈何身体抱恙,这次托我来看望您……”

“别跟我整这些文绉绉的,你在我面前秀什么,你是什么大学士?”御堂秀明瞥了山本直翼一眼,讥讽道,见他脸色一变,又改成笑容道,“咱俩叔侄不用这么客套的,有什么你就直接说吧,哈哈。”

哟,这小子下了血本啊,这白酒可不便宜。

陈年酱香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