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旦旦和王者这样的互联网从业者,不是深山里的程序员,而是都市里的手工帝。大伙下了面包车后围观麻旦旦的神操作,就像一群学渣在围观学霸徒手开平方,瞠目结舌。
姚雪这样的钉子户早就进了各大贷款App的黑名单,麻旦旦手里也有一份完整的她的资料。某个App已经读取了她的通讯录,按照时间顺序将当天联系过的电话号码捋一遍,再进行定位,就会发现目前有七个人围在姚雪的旁边。
麻旦旦肥胖的手在电脑上敲了一下:“我的乖乖,三缺一打麻将的场面都没有这个热烈。这丫头是真的想要作死呀。”
自己作死,神仙都拦不住呀。
这小姑娘居然在不同的App上借了三十几万。金虞微微张了张嘴,三十几万,原来捷爱催报过来的五万块,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这七个电话号码的主人都是男的,麻旦旦拿出自己的手机来:“接下来,我要给他们发一个是男人都无法拒绝的东西。这可是我珍藏多年的好东西。”
金虞捂脸,非礼勿视。
麻旦旦把一个压缩好的较小的动态小黄图发了出去:“一条彩信一块钱呢,这可是下了血本的。”发完图片等了一小会儿,这边麻旦旦的手机上显示那七个人已阅。
麻旦旦的手不停,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作响,将那七个人的通讯录又拉出来,再如法炮制进行定位。如此往复,最后确定了此时屋子里一共有十二个人,外面还有五个人,分别属于四拨人。从通讯录的分析上来看,三拨是三人组,一拨是七人组,分配不太均匀。
金虞一边看着图,一边拿着纸笔将现有信息画了下来,根据附近建筑的比例还原了房间的大小,琢磨这些人的势力分配。
这个比例和分配,很值得怀疑。
金虞早想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想不到情况已经复杂和糟糕到了这样的程度。她把人聚了过来,指着图纸上的人头开始分配任务:“等会儿,我们这样……”
这里是刚刚搬到了城市郊区的大学城,大学城里面现代化设施迅速搭建,象牙塔的纯白风情款款而来。但是大学城外面还是乡村,平房和大棚菜错落分布着,非常有我国的乡村特色。
麻旦旦感慨着:“这么多年了,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够上一次大学,没能够谈一场校园恋爱。”因为他的神操作,他已经成了众人眼里的男神,大家恨不得拜倒在他快撑破了的运动裤下。他这么说话,竟然也没有引起众人的侧目,反而是纷纷附和。
有时候,未必颜值就是正义,技术也是正义。
“你就算上了大学,也未必能谈恋爱呀。我可是警校毕业的,我们那届的那个校区里,一共一千零三十个毕业生,只有三十个女生,我大学四年都没有谈恋爱呀!”金虞一摊手。
“那是因为你是个性别为女的汉子。我和你不一样,哥是爷们儿,纯的。”麻旦旦骄傲地撇撇嘴,他已经按照约定在目标农民房外面的大棚菜地边上猫着腰蹲下了。把包包垫在屁股底下,盘腿坐下,电脑放在了膝盖上,他对着众人做了一个万事OK的手势。
本来笨拙的动作,因为有了技术的加持,看起来潇洒得很。
另外二十多个人都把手机检查了一遍,他们要注意麻旦旦发过来的位置信息,又同时打开了同一个软件。大家都在一个群里面,实时交流战况。
金虞已经把要账的档次拔高了好几个水准。要账就像打仗,一定要确保战则必胜,又能全身而退。只要有一次被弄到派出所里去,就算她输。
输了,意味着出局,意味着自此以后,和她想要的那个位置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这世上,大多的事情可以卷土重来,但是在梦想的面前,没有人输得起。
到了门口,金虞飞起一脚,直接把门踹开了。里面冲出来两个人,都是凶巴巴的大汉,一看就特别能打,属于晚上如果开顺风车就绝对没有小姑娘敢上去坐的类型。呵,送见面礼的两颗人头,居然也是好好筛选过的。他们一个人的手里拿着板砖,一个人的手里拿着钢筋条,在门被踹开后,直面金虞扑过来。后面还有两个人也挤着要出来打金虞。
不过很明显,这两个人对于金虞上来就踹门,也是很蒙的。
收账这么长时间,一直用的都是很巧妙的耍赖斗嘴撕脸皮的模式,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么野蛮的硬碰硬打架。但躲不过的,早晚有这样的时候。
要不是早有准备,今天就要被人在这儿打成植物人了。想想都后怕,要是昨天晚上早早睡了没有去找人,今天她就得躺医院里休息去。
这世上的事情,真是一分钟都偷懒不得,生活会想方设法地狠狠地甩一个耳光过来。
打赢了派出所见,一战成名。
打输了医院见,同样一战成名。
四家贷款App的人都在里面,根据麻旦旦调查过后的说法,岚梧市地面上最能打的职业收水人,今天来了三分之一。
双方没有一句废话。金虞后退一步,两边八个人立刻围上来。其中四个人围住了那个拿着板砖的,两个人弯下腰,配合得天衣无缝,瞬间把他搬了起来,还有一个侧面迎过来,直接夺了他手里的板砖。板砖哥像是老虎被拔了牙一样,被四个人直接抬了出去,扔到了大棚菜地底下。他还想要爬上来,为首的镊子抄起一块板砖砸了下去,狠狠地骂了一句:“滚!”
收水,求财不送死。眼看着这二十多个人气势汹汹,对方就㞞了。大棚菜地底下的这位,连滚带爬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赶紧跑。
拿着钢筋条的也就摆谱装个样,这么小的地方,这么粗的钢筋条根本就施展不开。结巴是个铁塔一样的汉子,从前练过的,一把没有夺成功,但是他一脚飞出去把钢筋条踹得卡住了门框。那横着的钢筋条阻挡了其他流氓蹿出来。
麻旦旦像是打游戏打嗨了一样,已经破译了这里的无线网密码,直接入侵了监控系统。农民伯伯的智慧无穷,而且非常跟得上时代,为了防止别人偷他的大棚菜,在道路沿线也装了监控:“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有人翻窗户进去,手持钢筋条以及调料类似物,目测是芥末油和辣椒面。注意防护和回撤。”
因为麻旦旦的加入,战斗场面变得格外激烈。二十多个人像是打了鸡血,用夺来的钢筋条把对方堵在了沙发后面。
金虞的先声夺人,镊子的快手,再加上结巴的大力出奇迹,使得队伍的情绪高涨。镊子拿着钢筋条,直接把对方拿辣椒面和调料面的手给打了,一边把人家的东西砸碎了,一边还调侃人家:“我也不是故意的。要不你晚上吃饭的时候,再去超市买点调料吧?贵不贵,哥用不用赔?”辣椒面和芥末油还没派上用场,玻璃瓶就掉在地上碎了一地,它原本是作为杀伤性武器出场的,但是落幕的方式却非常滑稽。
镊子的话音一落,对方几个人像是受到了羞辱,但是金虞这边二十来个人肯定不怕那么几个人,人墙都能把那些人堵死了。
镊子、结巴和刘二峰几个人不厚道地笑了。原本打算暗地里收拾金虞的几个流氓,都快要哭了。
尤其是那个组织策划这件事情的汉子蹲在墙角,委委屈屈道:“你们哪儿来的呀?我就是想挣个辛苦钱,怎么那么难哪?”
“我们?我们是职业收水人呀。”镊子说话利落,围着剩下的几个人,就是不让他们走,像是调戏小姑娘一样调侃他们,“你看你那㞞样。”
那人哭得更伤心了。
细问才知道,他原来是岚梧市地面的一个职业收水人,跟着一个小开收水人方星海混。因为他姓白,但是长得太黑,大家都叫他白加黑。这名不但好记,听上去还像是两个人,还能增强点气势。
基本上形成了我方四个人围着对方一个人打的形势,这种压倒性的优势给人一种错觉,像是对方才是受害者。
金虞在混战开始往里面走的时候,姚雪躲在沙发后面大呼小叫。现在的小女孩,哪里见过这种打起架来能把家里所有的瓶瓶罐罐砸得稀巴烂的架势。这比地震还可怕,说不定辣椒面、芥末油不长眼就飞到了她的脸上,说不定有人的板砖和钢筋条一时没有拿好会误伤友军。
姚雪还真的挨了一下,脸上浓浓的妆像是水土流失的黄土高坡,被眼泪冲得千沟万壑的。她如女鬼一样,瘫在沙发上没有了一点力气。
金虞蛮横地把她拉了起来:“你给我过来!”
姚雪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软了,直接被金虞拖着走。金虞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这种一挨打就腿软,被人训几句就吓得魂不附体的小姑娘,是怎么做到从那么多App上借钱的?
她吃了什么胆,不怕还不上被真正的黑势力秋后算账吗?
那边白加黑正在一五一十地交代着:姚雪从丽人贷App上借了三万块钱去隆胸,有大半年了,之前断断续续地在还利息。本金拖了三个月没有还上,一直到上个月,他们才接受了这个案子,来这里打算说服姚雪去KTV上班,挣的钱用来抵债。
而另外两个挨了打、心态还比较好的收水头头,也是一样的说法。一个说姚雪借了一万块钱去拉双眼皮,一个说姚雪借了四万八去做抽脂手术。
而利滚利下来,早就不是当时借钱的数了。
麻旦旦早就进来了,听一会儿笑一会儿:“哈哈,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傻的女人,借了几十万去整容?快让我看看她整成了什么样子?”
麻旦旦挤进来看着姚雪。姚雪哇的一声,吓哭了。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警铃。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谁报的警?再数了一遍人头,才发现对方的十几个人跑了将近一半。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肯定是跑了的人报了警。
一般地痞流氓打架斗殴,大家都默认不让警察参与进来。看到警察出现,就一窝蜂地散了,更不要说是报警让警察来掺和。
在这样的开阔地带,这么多人根本就跑不了。大学城派出所值班的四个民警进来了。原本在地上蹲着的白加黑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嗖地站了起来,朝着警察就扑了过去。他抱着警察的大腿开始哭诉,颇有秦香莲见到了包公控诉陈世美的阵势:“警察同志,这些人要轮奸那个小姑娘。我们想要见义勇为,结果被打了,你要为我们做主呀。”
大家都没有预料到是这样的结局。二十几个人都觉得自己的天灵盖被狠狠地击了一下,没想到峰回路转还有这么一下子。
万万没想到呀。
镊子火了:“你他妈的属猪的呀?倒打一耙倒是挺溜!”
一石激起千层浪。双方开始了辩论,都指责对方囚禁了美丽的女孩,说自己才是来这里英雄救美的。就连结巴都推推搡搡的,要为自己正名。
白加黑的表演一气呵成,没有卡顿,很明显不是急中生智,而是早有预谋。显然就算是诬赖,他也要好好地恶心人一把,毕竟要是能把这些人都弄到派出所去拘留几天,也算是他的功劳。
更何况,他是真的有撒手锏。
监控早就装了自毁装置,在金虞这些人进入五分钟以后,监控的电脑芯片就烧坏了,没有备份。白加黑看了一眼姚雪,姚雪也在看着他。
谁说的跟着金虞收水没有风险,现在这风险巨大好不好?
四个民警的态度都不太友好,警惕地看着这不到三十平方米的客厅里围了将近四十号人。这么多人在一块,能有好事才怪了呢。
民警扶了扶胸前的执法记录仪,环视一圈,指着还在沙发上哆嗦半天没有缓过来的姚雪:“别吵吵,当事人,那女孩子,你过来。你自己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扶着腿还在发抖的姚雪走了过来。
此时此刻,不管是镊子、结巴这二十几个人,还是白加黑那十几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当事人姚雪的供词,决定着他们这两拨人谁才是有罪的一方。
时间像是被轻易地定格,流逝得极其缓慢。姚雪的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不自然的双眼皮上眼线糊了,笑起来僵硬得比哭还要难看。
所有人,包括警察,都在期待着姚雪嘴里的实话。
白加黑成竹在胸:“妹子,我们可是在帮你呀,你别不识好歹。”
金虞赶在警察之前,扫了白加黑一个白眼。白加黑只觉得脊背上发凉,这女孩子看着普通,哪儿来那么重的杀气?
笑话,她从小到大帮着她爸妈杀了多少猪和鸡鸭,小动物临死之前的鬼哭狼嚎听了多少。这种场面镇得住她吗?
不可能。
姚雪抹着眼泪,用袖子把脸上的妆擦了下来,反而比化着妆的时候看起来顺眼多了:“警察叔叔,我欠了很多钱。他们逼着我现在还,我不是不还,只是现在还不起而已。我希望他们能给我一段时间,我肯定会还的,但是他们让我现在就还,还不了,就逼着我去洗浴中心和KTV上班。如果我不去,他们就要把事情弄得人人皆知,要让我的爸妈和学校的老师同学都知道,还要让我因为征信记录不良而毕不了业……”
不得不说,在这么一个男人堆里,年轻女孩子的眼泪还是有很大杀伤力的。
为首的那个年纪大些的警察压着怒火扫了一圈屋里站着的高高大大的男人,用尽量温和的语气问道:“是谁在逼你?”
空气陡然间又紧张了几分。白加黑颇有些得意,挺直了腰杆和金虞对视了一眼,似乎下一秒他就能把金虞送到派出所里去。
今天的事,要是他打不过金虞,那就报警。反正这是稳赚不赔的好买卖,回去之后钱照拿不误,只是白白挨了顿打,让人觉得憋屈。
金虞的视线看向别处。
“是他们,是他们逼着我!是他们不想让我活了!”姚雪歇斯底里地指着白加黑的鼻尖,像是一只发狂的猫突然间炸毛了。
金虞的嘴角微微弯起来。
这个剧情翻转得太快,白加黑始料未及。之前说好的,如果警察来了,就免去姚雪的利息,让她指证金虞。反正这个收水的母夜叉已经在岚梧市办了二三十个业务,把人都惹遍了。
但是,姚雪在这个关键的节点上,居然站在了金虞这边。
为什么?
这个女人的脑子坏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