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真没想到艾莉姐这么受欢迎呢……看来很得民心呀,是不是要高升咯?”
“是是是,所以你能不能效仿一下呢,至少把专心学习摆在首位。”
“我做不到啦,没那个毅力。”
蔻蔻趴在路边的玻璃展柜外,直勾勾地盯着里面色泽诱人的小蛋糕。
“对了,蔻蔻,我想给你介绍个朋友。”
“哎?我不需要啦……”
“这算请求。”
“能让艾莉姐求着让我交朋友的人,感觉也不是那么好应付呀……”
蔻蔻脸一黑,无奈地笑了笑,她将双手举在胸前,表达对艾莉的全方位妥协。
“前阵子祝融举行了魔神令,而到今天这项赛事仍在进行,不出意外的话,该到最后一步了。”
“哎?没想到真有人能撑这么久啊……等等,该不会你让我交的朋友就是?”
“她大概……不,肯定能赢,即便对手是阿尔斯泰,她有自己独特而不可复制的优势。
两周后会有一名叫露娜·阿卡利亚的孩子回到皇家,你若是勤于练习,应和她有个眼熟了。她本是黑色头发和黄色眼睛的,回来后或许会变得完全不一样,变成很漂亮的亮紫色哦。”
“……这么快就被元素彻底浸润了,她真的是学生吗?
呃,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啦,不过我还是很惊讶,为什么会是她呢?”
艾莉抬起右手,敲了敲蔻蔻的脑袋。
“疼。”
“你在想什么啦。”
“我觉得这就是艾莉姐给我介绍的占卜老师。”
“……唉。”
艾莉倒也是不想再训斥些什么,她颇感无奈地卸下一身仪态,叹着气,又有些欣赏地看着蔻蔻。
“总之,你需要认识一些新朋友,而不是在社会上鬼混,也需要更多向同龄人学习,另外,如果是蔻蔻你的话,凭你的性格,应该会把她塑造成一个别开生面的人,我期待着呢。”
“哎~,我尽力咯。”
“不许吊儿郎当!”
话音刚起,艾莉就朝着蔻蔻的额头伸出了手指,她脑门清脆地一响,看来着实痛苦。
“哇!我还以为接下来没有暴力环节了!”
“到此为止,再这样下去我或许真就变成一位暴力狂了,而且很遗憾,就算我变成暴力狂,你也不会变老实。”
“老实人会受欺负!”
“……唉,走吧,不许招摇撞骗了。”
【二】
露娜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
原本将在三天后进行的决赛,也因此而被延后到了下一周周末。这段时间,阿尔斯泰对手下做了详尽的吩咐,务必全力帮助她恢复,若是未能在预期时间内醒来,赛事将会继续延后。
这事以往是不存在的,魔神令好几百年的历史上,一路走来的英雄翘楚,因力竭或过度施法致使昏迷的案例不胜枚举。超过规定时间而未能重新恢复战斗能力的选手,皆被淘汰出局。
阿尔斯泰是如此想为露娜“开脱”。
“……嗯。”
“噢?噢?!她醒了!醒了!”
一旁的护理人员朝着室外叫唤,露娜睡眼惺忪,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紧接着一群衣着各式各样的人走进了房间。
“露娜小姐,您已经昏迷五天了,能看到您醒来真是太好了,感觉怎么样?”
“嗯……
我还好。”
她反应了好一阵才给出回应。
“接下来会有医生给您进行全身检查的,届时请您配合,医生一会就到,您安心休息,暂且不叨扰了。”
说话那人看着很有威严的模样,领着一群下属走出了房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醒来后整个世界的人都变得有些“奉承”。
“我……赢了竹将军吗?”
留在房间里的护工解释道。
“是的,您和竹大人最后一同失去了意识,按照赛事规则,是选手的胜利。”
“……这样,太好了呢。”
护工取来一面镜子,双手抓住放在胸口。
“我得通过这面镜子向您展示个东西,昏迷期间发生的事。”
她举起镜子放在露娜面前,透过镜面看见的,无非不是她自己,只是头上,多了几抹不同的颜色,月亮的颜色,淡淡的白色,给人一种微微发光的幻觉,她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元素浸润。
“......我这是,开始被月元素浸润了吗?”
“是的,虽然您不是历史上最早开始浸润的魔法师,但近千年来也无出其右了,恭喜您。”
“太好了呢。”
她久违地露出了笑容,而在护工眼中,如此一番折腾无非是为了强调一份“伟大”,可露娜似乎不在意那种虚假的功名,她只是为了这份成就而喜悦,沉浸在成长的喜悦中。
“您以后一定能成大才担大任的......医生要来了,我就不打扰了,露娜小姐,祝您考核顺利。”
【三】
竹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将军府,半路撞上了阿尔斯泰,想起几天前的经历,有无数话想对师父说。
“师父。”
“哟,今天也辛苦了。”
阿尔斯泰走上前,稍稍弯下了身子,为竹整理好军服。
“这才像样嘛。”
“......谢谢您。”
“你想说露娜的事吧,我听说了,不过你不必为此自卑。”
“嗯......有这样的后辈出现我固然是很高兴的,只是她所展现出的那些法术,令我分外困惑,能和您详细聊聊吗?”
“当然,就在附近找个位置坐吧。”
他领着竹来到一处沙发椅旁坐下,递给竹一根“曼尼”,这是稀罕货,厄瑞波斯严格限制该商品的出口,可阿尔斯泰毕竟是祝融的二号人物,拥有这种特权并不令人意外,倒不如说竹也很好奇,这种抽起来不像烟但又被称作最好的烟的口感到底如何。
“您真舍得,这东西很贵。”
“好东西就该拿来用,我俩之间客气什么。”
“没什么,只是感叹一下.......师父,露娜她,所使用的法术,并不存在于现有体系中,不属于任何流派,也不属于记录在案的任何元素构型,依照她的意思,这些都是她用思绪构造出来的东西,您有听说过吗?”
“你昏迷前,是不是看见了一个女人?”
他没想到师父会用问题回答问题,但他确实记得这件事,战斗的最后,一位红发女人阻止了露娜的暴走,还通过隔空的压迫,让自己瞬间昏迷,明明前一秒的自己意识如此清醒,而师父既然问起了她,就注定了此人身份的不简单。
“是的,一位红发女人,原本也想和您谈谈这事。”
“那位大人看上了露娜......竹,你所遇到的没有出现在任何体系内的魔法,是源于一种被称作‘编织’的技艺,但‘编织’是依赖神格的,意思就是说,只有拥有神力的人,也就是‘剑’才有能力使用那种技艺。
使用者可以利用‘编织’创造魔法,改变魔法的样式和形态,创造出无限可能性,也是依赖‘神知’的力量,凡人之躯的话,应该是不可能学会,甚至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有人使用‘编织’的。”
“……那位大人?”
竹显得疑惑,但他其实已经心中有数了。
“是奈利安大人,你是顶尖的魔法师,还能有哪个红发女人仅仅是凭气场,隔空就能让你这样的人瞬间昏厥呢?”
“没想到真的是她……”
“我的判断没有出错,露娜或许,真的就是那个记载在传说里的人物,先天的神格者,灵魂一尘不染,完全纯净。”
“……先天的神格者。”
如果这事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竹定然会视作满口胡言,可如今那位大人的出现,以及师父本人的亲自承认,都让其显得板上钉钉。
“能和这样的人物对决的话……”
阿尔斯泰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看向竹。
“我是死也无憾,说实在身为长生者,一生平淡如水自然是轻易的,但正因为邂逅了这种角色,竟在几百年的尺度上添上一抹浓艳。”
“您要怎么做?”
“......我想帮艾莉一把,事到如今,看她做出那样的选择,不推露娜一把的话,实在于心不忍。”
“艾莉大人?”
阿尔斯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用手支起身子站了起来,他不打算接着说了,即使竹很好奇。
“您有难言之隐的话,做徒弟的会尊重。”
“你很优秀,竹,从小看到大,你永远是一幅沉稳模样,懂得消化痛苦,暗自奋发......
这个国家会因有你而骄傲的,即便那些坐在山顶上的人物多么堕落,我也相信你迟早有一天能帮上哥哥,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突然之间说这些......我知道了,谢谢您。”
竹行了个标准的军礼,阿尔斯泰默默颔首,朝着室外走去,他总是很忙,这值得托付的背影,竹已瞻仰了无数次,从记事开始。
【四】
奈乌斯回到调查署大楼,却没有进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四处感应着艾莉的气息,他有要紧事找她。
“噢,维尼塔斯先生?需要我帮忙吗?”
一位高级干员抱着一手公文走上前,奈乌斯观察到后,轻轻摇了摇头。
“你还有工作,没关系,我自己来解决。”
“可您看起来很困惑,不要紧吗?”
“......你知道神督大人去哪了吗?”
“大人今早嚷嚷着要给议会那些上层老头一些颜色,怒气冲冲地朝议会跑去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奈乌斯听罢就要转身离开,但一想到就这么丢下那位干员,内心便开始谴责自己,毕竟她真的帮上了自己,不道谢的话有些过不去。
“很感谢,好好工作吧。”
“谢谢您!”
与此同时,神座议会,三号会议厅内。
“今天召集各位过来,是想确认上个月十七号任务的执行状况,既然都到齐了,就开始汇报吧。”
艾莉坐在主持位上,而台下的官员们低声议论,他们都是斯托拉斯各地区的要政,管理着中央和艾莉看不到的方面,只是听取他们报告全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为了搪塞过她,这些人的惯用伎俩——杜撰报告,可就能“大显身手”了。
“艾莉大人,不如就让琼斯先生先行汇报吧,图布里尔市作为东部地区的枢纽城市,我们也能结合他的报告针对性......”
“尤金,银滩地区上个月的工作都没汇报,你才更需要第一个吧?”
“.......琼斯,神座议会为图布里尔分配的资金是很充裕的,按理来说上个月就该启动电力网扩建了,可我这里一直没有消息,想配合你们也很困难,并非是我没有完成工作,可身为一市之长在首都议会这种正式场合公开教唆我,不合适吧?”
他转过头,背对着艾莉,有些邪魅地笑了笑。
“你......艾莉大人,这样的人怎么配当政客!”
那位琼斯先生就要控制不住自己,而一旁的同僚连忙拉住他的臂膀,面对尤金的挑衅,竟开始反讽起来。
“尤金先生,当初若不是图布里尔愿意为你们地区赞助海水工程,恐怕今天你也完成不了目标吧,噢抱歉,你是很有能力的人,一定能妥善处理好问题的,压根不需要我们投入资金。”
这是事实,而在场的一些官员听后也有了些共鸣,义愤填膺地站起身谴责对方。
“尤金,你不愿意第一个汇报就算了,何必挖苦琼斯先生?”
“我挖苦他?布洛瓦,去年说好的铁路项目现在还搁着,你就让工人在那干等?记得你前阵子发高烧了,莫非还没缓过来?”
“你!那是因为发了大旱,粮食安全和铁路建设孰轻孰重你心中不该有杆秤吗?”
“停下。”
艾莉狠狠敲了敲法槌,在场官员顿时安静下来。
“汇报工作,不要讨论,从你开始。”
她用尖锐的眼神刺向尤金,而先前那嚣张跋扈的态势全无,他不安地从公文包里取出文件和屏幕调度器,迈着小步缓缓走向讲台。
“开始。”
艾莉用手撑着脑袋,右手握住钢笔,桌上放着一本笔记和一杯浓茶,根本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这个月银滩地区四市的新一年布局稳步推进,继续贯彻了议会强调的巩固水产产业链,增强养殖业活力,增加当地农民收入的方针政策,努力将银滩地区建设成为斯托拉斯海产品工业,食品加工业的中心,面对即将到来的收获季,我们和渔业局一同规划了......
......银滩一定能通过新建设的水产产品通道,建立起对中部地区的持续供应,不断多样化产品,扩大养殖规模。”
“......”
“艾莉大人,还请您指导。”
“我没什么指导的,尤金先生,你的汇报很充分,内容很足,很好反映了当地的发展状况。”
“谢谢您,那么......”
“不过渔业局统计的鱼产量应该是二百七十五万吨,但报告里只有一百八十万,解释一下吧。”
她很平静地说出这些话,就像个机器,反而令对方发毛。
“......那是因为我们统计的是最后真正进入市场并被消费的产品,一些产品虽然被渔业局记下,但最终因为一些原因没能进入市场。”
“为什么没能进入市场呢?”
“因为有些......您想,产品损耗是不可避免的......”
“数据已经剔除了损耗。”
尤金神色慌张地看着艾莉,今天的她有些不同,在场所有人都屏着呼吸。
——她怎么会知道是二百七十五万吨,我应该已经吩咐他们把数据改过了!
“看来你没有什么想说的了,我和调查署会处理这件事,先下去吧,下一位。”
与此同时,传来会议室外的敲门声,奈乌斯神色匆忙地推开大门走进会议厅,朝艾莉使了个眼色。
“是维尼塔斯大人?他怎么......”
“有关调查署的任务吧,呵,尤金那小子,篡改数据,这下可惨了。”
“抱歉,我出去一下,你们接着准备。”
艾莉起身走出了会议厅,关上门,走廊上的空气更加轻盈。
“没听说过您要开这个会,为什么今天......”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奈乌斯?”
“......那个,您脸色不太好。”
“很难的吧,面对这些人。”
“莫非您前阵子私访东部地区......?”
她有些疲惫地点了点头。
“太伤身体了,大人,就算是神督也要注意照顾自己......我看过您的笔记了,很了不起,但这对您真的算好吗?”
“奈乌斯,私下的事情,我们私下聊,这里是议会,你找我应该不只是为了说这件事吧。”
“唉......您真是,是这样的,西南地区出现了魔教团的干部,根据目击者的消息判断,应该是第十位,奥莉薇娅想要去看看,于是托我来跟您要许可,毕竟特干的行动归您直接管辖......”
“让她去就好了,若是有危险的话,我会处理的。”
“真是遭遇到意料外的敌人,我会先一步支援她的,以上就是我要报告的东西,长官,祝您身体健康,属下先告辞了。”
“......嗯。”
艾莉转身推开门,就要回到会议厅内,奈乌斯知道艾莉所谓的“私下”时间是难以希冀的东西,便想就地说出自己的心声。
“大人。”
“嗯?”
“露娜回来的话,需要我照顾一下吗?”
“不用啦,奈乌斯,我已经安排好了,她还能交到一个很棒的朋友。”
还是没能说出来。
事后奈乌斯听说艾莉向两位元首提交了关于调查那数位要政的申请,并获得了批准,这也将成为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最主要的工作,早就听说东部地区的市长们背地干着些肮脏的勾当,艾莉愿意吃下这个硬茬,也是煞费苦心,估计又将挑起一阵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