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尧整个神态都放松下来,或许是所求之事被应允,或许是临死前人连疼痛也会一起消散,她能说出整句了,“水一哥哥,你不知道,生风他受了太多苦了,我最大的愿望是他能幸福。今生我没法给他幸福了,如果有来生,我希望他从头至尾都是幸福的,你能帮我实现我这个愿望吗?”
李尧说完这句就已经断了气,可她眼角含笑,似乎很确信水一可以帮他实现这个愿望。
水一抱起李尧,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浑身带血的生风,生风眼里神情复杂不明。
水一大声吼着,“她本来就快死了,你刚才还何苦要将她挫骨扬灰,你就这么恨她吗?!”
生风嘴角僵硬的浮出一丝冷笑,“她早说过,生生世世都属于我,我要如何处置她,与你何干。”
听得这句,水一原本对生风滔天的恨意竟开始一点点消弭。水一苦笑一声:我的傻尧儿,罢了吧,就这样吧。
他抱起李尧,暂闭灵力,转身朝着身后的万丈深渊跳下,绝望的水一没有察觉,此刻七月的酷夏早已是漫天飞雪了。
生风从小的生活虽不富足但也衣食无忧,虽然有个妹妹先天不足常年缠绵病榻,但因为父母很勤劳,一家四口也能过的有滋有润。
可后来,他父母被人诬告偷了雇主家的财物,竟被雇主家打成重伤,抬回家没几天便断了气,生风告到官府,雇主家以他父母身子骨差经不起一点惩处的借口搪塞,官府竟然罚了几两银子就罢了。
可雇主家被罚了银子不开心,派人把他家抄了一干二净,说是给之前他父母偷的钱抵债。
生风小小年纪没了父母又没了钱,还得照顾病弱的妹妹,他只好没日没夜的去干活。虽然力气很大,几乎能顶个大人,但他毕竟是个孩子,干活时被人欺负打骂是家常便饭的事。
不能再过这样的日子了,生风从怀里掏出一朵木质小花,这是父母临终前给他的,说他祖上是大族,只是自己这一支是旁支,后来慢慢与家族其他人失了联络,这朵小花是祖上传下的,若是有机会,生风能凭此信物与家族相认,想来家族会护佑他们兄妹。
生风看看这不起眼的木制小花,做工普通,也不甚漂亮,自己曾以为这木头或许是什么名贵的木头,所以拿去当铺看,被当铺的伙计嘲笑了一番,说就是普通木头。生风只得继续揣好木头小花,不做它想。
可日子实在太苦了,在他有一次被打的背上布满鞭痕时,他回到家看了床上的妹妹许久。或许,没有妹妹,不用买药,不用花时间照顾她,自己的生活会好很多。不过,他马上把这个可怕的念头压下了,妹妹是他唯一的亲人,若是没了妹妹,他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可不好的念头一旦生了,就再难根除。一个人生活不好吗?也很好啊,生风开始不由自主的想。
妹妹最近跟他要了一点布,生风想尽办法弄来了,妹妹开始学着做针线。以前这些都是母亲做,妹妹在旁边看,母亲去了,也没人教妹妹,妹妹就只凭着以前在旁边看的经验自己摸索,又因为她身体虚弱手上没多少力气,经常双手被针扎破。生风有时会怔怔看着妹妹做针线活时被扎的到处是小口子的手,她做一会咳一会儿,咳完后喘好几口气,缓很久才能继续做针线。妹妹这么苦,不知道她活得会累吗?
妹妹最近病又重了,可能是做针线做的,生风用仅有的积蓄给生雨请了大夫,大夫看了看他的家徒四壁,叹了口气说若是不做针线,不吃药每日好生喂养着最多活一两年,若是能买起药每日吃着活个十年八年的也可以。
后者没得选,而前者……一两年?妹妹能撑下去……自己能吗?生风每天都想这个问题,想了很久后决定不想了。
他想起了家门后的一座山,那里爬上去有个深渊,自己想带妹妹到那里看看。
他对妹妹说要带她出去看山上的风景时,妹妹听到后愣了片刻,随后对他露出一个微笑,开心的说自己一直都想去外面看看,只不过能不能等她做完针线再去。
妹妹的针线终于做完了,是双鞋子,给生风做的,她让生风穿上再带她去。
生风穿上这双鞋,原先一直坚定的想法开始动摇。不过,只是带妹妹上山看看而已,那有什么呢。
生风还是带妹妹上山了,妹妹一路上都很开心,不停的跟他讨论周围的风景,那都是她第一次见的风景。
他背着妹妹不知道爬了多久,他的力气很大,十五六岁的年纪就已经有了超越成年人的力气。但他今天似乎格外不累。
终于爬到了一处悬崖边,生风把妹妹放在悬崖附近,他自己也坐在旁边。
这里看不到崖底,妹妹虚弱的朝悬崖那边看了看说:“哥哥,这山真美,下面也一定很美,谢谢你带我来这里,我很喜欢。”
生风嘴唇动了几下,没有说什么。
妹妹突然抬起头看他,微笑道:“哥哥,其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从你看我的眼神变了开始我就知道了。我这样的身子,对你是个累赘,怪我之前一直没有想到,以为陪在哥哥身边,哥哥会不孤单。一直以来都是哥哥照顾我,我也想在自己走之前给哥哥做点什么,所以做了那双鞋,希望我走了,哥哥能好好过。我不想让哥哥背负什么,所以我最后再为哥哥做件事吧。”
说完,生雨艰难的朝崖边一点点爬去,她的身体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每爬一寸都让这具身体雪上加霜,终于她到了崖边,回头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哥哥,我死了你就忘了我吧。”说完跳下了悬崖。
生风从生雨开始说话时整个人的脑子就开始嗡嗡作响,此刻终于清醒了过来,他飞扑到崖边一把抓去,抓住了妹妹的手。
生风用尽全力抓着她,他朝她呼喊,妹妹却久久的不发一言,也一动不动,妹妹应是已经死了,不然不会不回答她。妹妹的身体也一点点软下去,可生风仍然不想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