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生子

顾曜左手握住流珠,右手抽出三张符箓,再次后退三步,躬腰紧盯水井。

而裴康宁和东明达两人,则是取出红线、通宝、槐木棒,快速围绕着水井,摆出了个简易的迷宫阵法。

摆好之后,两人也是后退数步。

水井中的动静越来越大,寒意也越来越重,红线上瞬间便是挂满了晶莹剔透的冰锥。

啪。

啪。

啪。

厚重的拍打声奏响了,婴儿清脆的哭泣声变为了断断续续的哽咽,越发清晰,越发逼近。

最终,一抹青色的袖子率先从水井之中甩出,接着是一只惨白、浮肿的手。

女尸从水井中钻了出来,与张根生背后的女鬼近乎一样。

长长的缭乱黑发盖住了脸,有些艰难的从水井之中爬出,站在了井旁,不再动作。

“她怎么大着个肚子?”裴康宁握紧桃木剑,目不斜视,低声问道。

“不知道啊,那女鬼可没有这大肚子。”

女尸与女鬼最大的不同之处,便是女尸鼓着个大肚子,看肚子的幅度,得有六七个月了。

东明达收起金刚杵,又取出一个小印,缓缓靠近女尸。

裴康宁急忙出声喊道:“别靠近,孕妇惨死,怨气滔天,而且这么大的肚子,指不定还有个婴灵,更是凶煞。”

顾曜突然道:“不对啊,裴大哥,这女尸好像...并没有怨气。”

这里,只是冷了点,但却没有什么凶煞之意。

他们两人布置下的阵法,虽说有困鬼之效,可也只是临时布置,怎么可能如此轻松困住她?

前边的东明达已经走到了阵法的边缘,他伸手拔掉一根槐木棒,通宝铜币一阵抖动,但女尸仍是站在那,一动不动。

等到东明达举起那小印,贴到女尸的头颅上,寒意收敛消逝,嘀嗒不停的水也止住了,再也没有任何异变。

只是女尸伸手,挽住了自己硕大的肚子。

“过来吧,她没有恶意。”

东明达沉默了一会,出声道。

顾曜两人走了过去,看着小印贴在女尸头颅之上,女尸安安静静的抱着肚子,若非双手浮肿惨白,就像是个普普通通的孕妇一般。

“她抱着肚子,是不是想让我们救她肚子里的孩子?”顾曜有些犹豫的说道。

裴康宁又看了几眼,将那几根槐木棒收起:“怎么救?那孩子早就已经死了,想想之前那哭泣呜咽之声,那是他对自己没能降世的不甘,能没有化成怨鬼,那也都是这位母亲的功劳了。”

他又从怀中取出个八卦镜,扭转一番:“我已经通知知事大人了,等会便会有人送她们回靖夜司,查明死因后,我会为她们超度。”

东明达闷声:“真是可恶,不知是什么人对如此女子下此狠手,死后都是如此温柔,生前又该是如何的贤良?”

他蹲在一旁,将地上的青石板抱到一旁,重新拼了起来。

顾曜也想过去看,却突然感觉手腕一凉,被人死死抓住。

心中一沉,以为女子要诈尸了,他刚想回头一掌劈过去,却是发现女子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同时,一滴一滴泪水,从她的脸上留下,砸在地面上。

虽然女尸的脸被长长的黑发挡住,看不见表情,但顾曜却好似听见了女子的哭声,她在向他哭诉哀求:“救救他,救救他,他和你一样...”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之感突然涌上心头。

顾曜一时之间都有些喘不上气。

深呼吸了两口,他伸出另一只手拍在了女尸抓着他的那只手上,轻声道:“我知道了,我不会把你交给靖夜司的,我带你回去。”

手腕一松。

顾曜看向裴康宁和东明达:“两位大哥,我想把她带回道观。我记得,靖夜司是有这种规矩的,她的夫君也在我家道观附近,就让我们来超度她吧。”

裴康宁一愣:“你确定?你是野茅山,做这种麻烦事,上面会怀疑你们是不是想要修炼邪术的。”

顾曜拍了拍自己的脸:“是很麻烦,但她好似与我通灵了,刚刚...”

他亮了下手腕,上面一个微微青色的手印:“两位大哥也知道,我体质特殊,对于妖鬼感应颇深,这便是因果了。”

东明达这次抢在裴康宁前应允:“好,我会在知事大人面前为你说话,到时候也会申请去你们道观监督。”

.......

又在靖夜司内走了一会手续,方法青差遣了一辆马车,让顾曜带着女尸回山了。

在山脚犹豫了一会,顾曜没有送女尸去赵根生的家,而是直接回了道观。

不知为何,他总有种预感,若是送女尸去了赵根生那,必然会惹出祸端。

“老头,快来,看看这位。”

马车还没停稳,顾曜便是高声叫道。

从观内出来的不仅有老道,还有村长金凤婆婆。

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村长愁眉紧锁,眼看顾曜回来,便是告辞了。

顾曜也没多嘴,等到村长离去后,便是伸手拉住女尸走下马车。

“老头,这是银铃的尸体,真是奇怪的很,她对我有种莫名的信任,明明这身上只有些残念,居然会顺着我的意思行动。”

顾曜搀着女尸,走到院中。

等了许久,老道也没有回答他。

“怎么了,老头?她有什么不对吗?”

顾曜看向老道,却发觉老道的面色不断变化。

最终,老道长叹一口气,吩咐道:“顾曜,去,把婆婆追回来,银铃对你这般,是因为她肚子还有个孩子,她感受到你的气息,觉得你一定会帮她。”

“啊?”

不等顾曜问明白老道这没头没尾的话,就被老道催促着去将村长找了回来。

所幸村长没走远。

等到两人回来时,银铃已经被老道带到后院的一间空置柴房。

此刻的银铃儿,已经躺在一张简易的木床上,头发都是被老道梳理好了,露出了有些肿胀但柔和的面容。

看上去,就像是个熟睡的普通的女子一般。

“你到门外,背诵道经,不要停不要断,随意什么经文都行。”

老道取来利刃、热水、木盆、白布,吩咐顾曜道。

等顾曜出去,才对村长道:“这是银铃,赵根生的典妻。”

不等村长说什么,又接着道:“她无辜受死,但肚子里的孩子,却还是活着,不知是什么缘由,留您在,还是要请您帮忙,将这孩子从她肚子内取出来。”

老道将利刃交给村长:“银铃肚内的孩子,应该还是那赵根生的血脉,你是赵根生的亲姑姑,由你来为她取出腹中孩儿,倒是合适。”

看着村长似乎有些害怕,老道又安慰道:“没事,银铃看起来,是个良善女子,有顾曜念经,不会有事。”

........

“宿命因缘,有善有恶,有长有短,有贵有残,有富有贫,善恶之报,如影逐形,如响应声,作善善应,作恶恶成.......”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顾曜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婴儿哭声。

还有村长一声略带恐惧的喊声:“这...善渊道长,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