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大宅的院墙,皆由青石筑成,足有一人半高,有些地段的高度,甚至超过三米。
而最让流寇们头疼的,是大宅建在山坡之上,好些地方坡度极为陡峭,压根没法从下面往上爬。
所以流寇们冲到院墙跟前就有些傻眼。
人多地窄,压根施展不开啊!
有个小头目咋咋呼呼的,举着把腰刀呵斥道:
“都他娘愣着作甚?叠……”
“人墙”二字还未出口,就听“嗖”的一声,从墙头上射来支利箭,不偏不倚的从脖颈侧面深深扎入。
那头目一手抓着箭杆,歪着脑袋挣扎了两步,便一头栽倒在地。
身旁的流寇们见状,顿时哄然散开。
“好箭术!”
张铭见状由衷赞道。
孙慎就得意的笑,自矜道:
“距离如此近,若是再射不中,那就太对不起这张弓啦。”
一箭毙敌,引得守卫在院墙上的村民们,顿时欢呼起来。
士气为之一振。
飞天虎见冲在前面的流寇退了回来,不由勃然大怒。
“射他娘!”
流寇中也有弓手,飞天虎这一队里就有二十来个,有的是猎户出身,有的是军户逃卒。
所用的弓制式不一,软硬不同,稀稀拉拉的射过去,对院墙内的人实在造不成什么威胁。
同样,陈家大宅里除了孙慎,也没什么像样的弓手。
这样对射了片刻,双方战绩同样惨不忍睹。
孙慎几次想出手都被张铭给按住了。
射死几个杂兵有何用处?
留着精神体力对付重要目标,才是孙慎最应该做的。
“不好!贼寇来攻大门了!”
陈宗迪在院门另一侧喊道。
张铭听了从院墙上探头看去,见流寇们不知扒了谁家的房子,将房梁扛了过来。
显然是想用它来撞破院门。
院门虽然厚实,却也禁不住这家伙反复冲撞。
这回不用张铭说,孙慎也知道是时候出手了。
院墙内为数不多的弓手,也都跟着孙慎向那些扛房梁的流寇射箭。
然而流寇们猬集成一堆,有的还用锅盖、木板做盾牌。
虽然射死射伤了几人,但这些流寇还是硬抗着箭矢冲了过来。
“咣!”
剧烈的撞击使得院门抖落一阵尘土。
院墙内众人都紧张的不行。
张铭见状当即断喝道:
“竹竿上墙!往下使劲扎就是了!”
院墙上的弓手便跳下来,将位置让给其他人。
竹竿都是小儿胳膊粗细的毛竹,前端削尖,并没有铁制矛头。
但其长度都在三米以上,有的更是长达四五米。
这些毛竹本是用来搭棚子的材料,此时全成了御敌的兵器。
毛竹从墙头上往下乱扎,对于没有铠甲的流寇们,实在抵挡不住。
院门前顿时连连响起惨叫声,被毛竹扎中的流寇很少有当场毙命的,但伤口却被毛竹撕扯的颇大,鲜血淋漓,看着反倒更加可怖。
有的流寇捂着伤口在地上翻滚哀嚎,有的被扎中了腿,斜着身子向后面爬行,却被奔逃的同伴踩住了手。
一时间血流满地,鬼哭狼嚎,那根房梁也被丢在了血泊之中。
后面的流寇即便没被毛竹刺到,见状也畏缩不前。
那劈头盖脸的毛竹扎将下来,谁能受得了?
飞天虎气的跳脚骂道:
“麻那比!这村里的人怎地恁歹毒!”
其实直到现在,流寇也没死几个人,即便加上伤者,也才不过二三十号人罢了。
对于五百人的队伍来说,实算不得什么。
但是这凄厉刺耳的惨叫声,半死不活的哀求声,哭爹喊娘的抽泣声,对于流寇们的心理打击,却是非常巨大的。
“飞将军,不如还是用火攻吧?”
说话的是个秀才出身的家伙,勉强算是飞天虎的军师。
飞天虎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摇头道:
“不成,再想想别的法子。”
他还是怕大火烧起来无法控制,到时候即便攻进宅子也没多大意思。
这种地形,哪里还有什么好办法?
无非是一哄而上,硬拼呗。
接下来完全就是在打乱仗,流寇如此,村民也一样。
看上去乒乒乓乓打的很是热闹,你来我往,实际上呢?就是棍棒相击,毛竹乱舞。
可谓锄头与长矛齐飞,金汁共礌石一色。
然而陈家湾的青壮们居高临下,到底占了很大便宜,在发现流寇对自己无可奈何之后,竟然还越战越勇起来。
偶有受伤之人,也很快被送下去救治,而且多半都是轻伤。
伤的最重的那个,是被箭射中了脸,八成是要破相。
不过直到此时,大宅里还没出现死者。
如此混战了个把时辰,飞天虎实在是被对手和手下,都恶心的不行,遂下令收兵歇息。
至于放弃这块肥肉,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为了防止宅子里的人半夜溜走,飞天虎还派手下守在院门附近。
他自己则找了处民居,四仰八叉的躺倒就睡。
陈家大宅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前后院子,甚至连客院里都架起了铁锅,熬粥的,煮饭的,炒菜蒸菜的,炊烟阵阵,热气升腾。
干活的不仅是陈家大宅的妇女,村中女子也都在帮忙。
老的少的,齐心协力,做好的饭菜,自然先紧着守院墙的青壮们食用。
“张大哥!”
陈芊芊端着食盘,四下寻找张铭。
这个送饭的机会是她硬磨来的,好在这会儿前院人多,乱哄哄的也没人注意到她。
就是张铭也没听到,见有个衣着朴素的姑娘,提着食盒递将过来,张铭便伸手接住了。
这姑娘浓眉大眼,性子也极爽利,笑眯眯的对张铭道:
“你就是铭哥儿?”
张铭便也笑着应道:
“是啊。”
姑娘明亮的双眼盯着张铭,催促道:
“快吃呀!饿坏了吧?”
恰在此时,陈芊芊也寻了过来,见张铭和那姑娘有说有笑,顿时楞在当场。
一股子酸涩滋味,腾地涌将上来,呛得她鼻腔生疼。
陈芊芊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为何会这么气恼。
但她还是强忍着情绪,快步走到近前,将食盒递给张铭身旁的孙慎。
孙慎受宠若惊,低眉臊眼的道:
“从前不知你是女子,多有得罪……”
陈芊芊强笑道:
“无妨,彼时也是为避免惹麻烦,并非故意对孙大哥隐瞒。”
孙慎点头如啄米,只是不敢拿眼去看她。
实在是因为换回女装的陈芊芊,美的有些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