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世纪80年代初从事哲学教学与研究以来,我一直沿着两条路子展开自己的工作:一是以学术的或专业的路子思考哲学问题,撰写发表学术论文和学术著作;一是以通俗的或大众化的方式撰写和出版普及读物。本书自然属于后者,撰写的动力与自信,却缘于自己20年前一本有关教养的小书。
说不清是出于自我欣赏,还是出于自我反省,我总愿意翻看自己写过的东西。每次重读,总有一些感慨:其一,时过境迁,好多自己写过的东西,今天很难再写出来了;其二,旧地重游,好多景色似乎尚未细细品味,好多议论似乎还属言不及义;其三,朝花夕拾,好多思绪再上心头,惑在其中,乐也在其中,也愿意把这个“夕拾”的花草献给自己的亲人、同事、朋友和学生一起品味。
人如何使自己“作为人而成为人”?人又如何使自己“作为现代人而成为现代人”?正是这两个关乎“人之为人”的大问题,引发了我研究教养的冲动;也正是这两个作为“理论形态的人类自我意识”的哲学问题,促成了我的总体构思,这就是要写现代中国人的真善美,包括现代思维方式、现代价值观念和现代审美意识的三大部分。
与内容紧密相关,“美”重在以情感人,“善”重在合情合理,“真”重在以理服人。先讲理而后讲情,从逻辑上说有它的合理性,但从阅读上说却有违背由情入理、由浅入深之嫌。作为一本写给广大青年读者的普及读物,还是应当阅读优先,因此本书改变了叙述顺序,形成了由“美”到“善”再到“真”的总体框架,这就是现在的由“向往美的生活”到“追求善的存在”再到“反省真的理念”的上中下三编。
写好人的教养,大概需要三个东西:思想、知识和语言。先说思想,这样的一本书,即使做不到发人深省,总要使人受到启发,这就需要“深沉”。而“深沉”是“玩”不出来的,这就需要长时期面向现实、面向本文、面向自我的思想积累与升华。再说知识,思想不够的时候还可以边想边写、边写边想,知识不够的时候,边写边找,边找边写,勉强凑上,也像是往新衣服上打补丁。再说语言,一本谈教养的书,语言总该生动优美一些,使人增添一些语言方面的教养,但语言这东西却只能是水到渠成,有意为之反而做作了。
写人的教养这样的书,可以有各种不同的写法。本书的着眼点,不是人应该具有哪些方面的教养,以及如何形成这些教养,而是试图与读者一起探讨现代中国人的思维方式、价值观念和审美意识。我不以为自己的看法就是对的,只能自以为是去谈,这也算是本书所说的“合法的偏见”吧。如果没有写好,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迈入新时代,中国和世界都发生了重大变化,特别是中国人的生活方式和思想观念都发生了重大变化,我对人生和哲学也有新的理解,并陆续地发表了一些与本书相关的研究成果。走过精力充沛的中年,我已是年届古稀的老年人。欣慰的是,人虽老了,我仍向往着“诗意栖居”,渴望着与青年人分享。正是这种向往和渴望,激发了自己的活力,使我又一次在充满激情的写作中完成了本书。
我在《七十述怀》中写了这样一段话:“古稀之年复何求?惯看冬夏与春秋。自诩平生无愧事,何须老来弄潮头?野蛮体魄身尚健,文明精神志未酬。栏杆拍遍天际远,青山依旧水自流。”在对真理、正义和美好事物的追求中生活,让自己活得有意思,并且让自己有意思的生活对别人有意义,这大概就是写作本书最真实的心态!我在《咏叹哲学》中也说,“我常常在书桌上疾书,让思想在笔端自由流淌”。如果自己笔端流淌出的思想,能够引发读者的思想的激荡,那当然就是我最大的欣慰了。
这本书主要是写给青年人的,最合适的出版社当然就是“青年出版社”。在此,谨向中国青年出版社王瑞副社长、李钊平编审表示诚挚的感谢,并向阅读此书的读者表示最美好的祝福!
孙正聿
2017年10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