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长琴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碎。月水阁外面,万物凋零,一片枯槁,唯菊花倒是开的正好。一大早,夏之蘅便起身到外面院子里散步,见一朵朵紫的黄的菊花开的极好,不由伸手去抚摸那娇艳欲滴的花瓣,说道,“阿菱,去取个竹篮来,这花入药定是极好的,我们采些备着。”

阿菱是花仙,自然知道以花入药的道理,连连点头,一眨眼就走开取竹篮去了。夏之蘅盯着花独自发呆,虽天入秋多时,因南越地处大荒之南,秋意往往比别处来的晚些,还觉得不是特别凉。

阿菱很快取来竹篮,两个人就着未开的花骨朵择了许多,带回水月阁用绸布晾着阴干。

过午时,一向不登三宝殿的太子妃却来了。夏之蘅请了安,南宫意欢便一直端着手站着不动,眼睛一直看着院里晾晒的菊花骨朵儿,半响,慢慢说道,“妹妹可知,这花儿乃是陛下建园时专门为太子殿下所种,太子生母生前最喜欢的便是这花,妹妹竟采了,这让我如何去给殿下解释呢?”

夏之蘅一听,淡淡说道,“我采的自然由我解释,怎可劳烦姐姐?”

“是吗?如此便好!”南宫意欢应道。

夏之蘅也不是任谁都可以捏的软柿子,当即问道,“姐姐难得来,不会就为了告诉我这花的来历吧!”

“呵呵!自然,妹妹入府也有些日子,这府中一直都只有我们两个,可是,妹妹可能不知,太子殿下过两日,便要纳空桐相国的女儿空桐宓,这府里今后就热闹了!”

“太子殿下纳妃只是平常,与我并无干系,太子妃为何专程来告诉我?”夏之蘅疑惑的问道,显然,她什么都不知情。

南宫意欢冷笑道,“妹妹入府几月,殿下见妹妹不超过五次,想来妹妹也不是争宠之人,才会活的如此自在。可是,那空桐宓,她自小喜欢殿下,势必是容不下你我,妹妹就不为今后打算打算?”

“我本无意做这个侧妃,若她真心喜欢殿下,也是好事,左右我是要离开这里的!”夏之蘅说道。

南宫意欢很是惊讶,疑问道,“你要离开?自古以来女子入了深宫,还没有谁能轻易离开的,妹妹还是放弃吧!”

“放弃?”

南宫意欢见夏之蘅消沉目的已达到,欢欢喜喜的笑了笑,接着安抚道,“妹妹好生想想,早点歇息,我就不打扰你了!”说完,一群丫鬟搀扶着南宫意欢走出院子。

许久,夏之蘅就坐在园中的秋千上发呆,阿菱走过来关切的问道,“小姐,你怎么啦?”

夏之蘅有点难过,她难过这么不清不楚的就嫁给一个陌生人,难过家里的亲人竟没有一个人替她挽留,难过前路漫漫记忆丢失……

“小姐,你晚上想吃什么?阿菱给你做!”阿菱又问道。

夏之蘅摇了摇头,突然想起一件事,回屋换了一身轻装。阿菱见状,连忙问道,“小姐这是做甚?让人看见肯定又不好了!”

“阿菱,你替我把关,我得出去办点事,晚些回来!”夏之蘅连忙交代,匆匆忙忙跳出围墙。阿菱见四下无人,输了口气,左右又看了看,才安心。

六皇子赵录的府门外,夏之蘅轻车熟路的找到一条路,跃上房顶机敏的躲过侍卫,摸到赵录的房间。赵录躺在卧榻上小睡,此刻正眯着眼打盹儿。

夏之蘅坏笑一声,心想这皇子就是不一样,日子过得好不潇洒自在。

“阿录!”夏之蘅怵在赵录跟前喊了句,赵录问声一个激灵扎起来,看了眼夏之蘅,长舒口气,连连拍打心口,说道,“阿蘅,怎么是你?”

“怎么?看到我不高兴啊!不高兴我走了。”说罢,正要转身。

赵录连忙拉住她,说道,“哎哎哎,姑奶奶啊!我看到你肯定是高兴的,可是,你现在是太子侧妃,这样跳到我府中,我怕你挨罚。”

“哦?挨罚?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夏之蘅似笑非笑的看着赵录。

赵录觉察夏之蘅似有心事,凑在她身边用手扒了扒夏之蘅的衣服,问道,“你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什么事?说罢,”

夏之蘅惊奇的看着赵录,索性坐下,靠枕一张太师椅,问道,“你知道空桐宓吗?她是什么人?”

“哦!我就知道这事你得知道!挨不住了吧!”赵录打趣道。

“别墨迹,快说!”夏之蘅不耐烦的哼哼道。

“好,我就告诉你!那空桐小姐是南越相国的千金,不过她自小喜欢兄长,自小立志要做太子妃,想来,还好兄长至今未宠幸你,不然她一定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定会找机会除了你……”

“这么可怕……”

“还有更可怕的,这次也是空桐宓自己要死要活的让相国把她推入太子府的,她这是想做太子的独宠啊!”赵录一副怡然自乐的样子,看笑话般对着夏之蘅眯眼笑了笑。

夏之蘅虽不在乎那空桐宓到底是何方妖孽,只是也不能绕她清净,毕竟这一时半会的也离不开南越,至少在离去前这个女人不能给她节外生枝。“你还有什么要嘱咐我的没有?”夏之蘅问道。

赵录很懂事的点了点头,说道,“阿蘅,若不能让兄长真正爱上你,你今后的日子只怕如履薄冰啊!女人嘛!总归要给自己找个靠山,尤其是在阴诡的深宫。你以为你不犯人人不犯你,其实就算你不争,有人自然也会怨恨你,甚至只要一丝契机,她们便会除去你。”

夏之蘅默默点头,看了眼天边一丝红霞,时辰不早,遂说道,“阿录!天不早了,我得走了……”

赵录靠在卧榻之侧,闭上眼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听到夏之蘅翻窗越出,知道她已经走了。不觉长叹一息,“你本不属于这里,如今,既然已经深陷这沼泥泞,你也只能好自为之吧!”

赵录的话虽糙,却是实打实的真心话。夏之蘅口口声声离开,却比谁都清楚,她离不了!

显然,从南宫意欢的忧虑中,夏之蘅已经觉察到,空桐宓来者不善!

回到水月阁,阿菱见夏之蘅回来,可算松了口气,叮嘱道,“小姐,你以后不能随随便便偷出府去了,刚刚霓大娘都找你好久了。”

“霓大娘,她找我做什么?”夏之蘅淡淡问道。

这时,霓大娘恰巧从屋外进来,一见夏之蘅,行了礼,便直言不讳道,“身为侧妃,当尽本分,您无故出府,若被太子妃抓住把柄,势必对您不利,今后,还望侧妃安分些。”

“我知道了……”夏之蘅没有反驳,今后在这府里,她还要仰仗这位霓大娘。

见夏之蘅态度良好,霓大娘满意的点了点头,便招呼阿菱道,“天色已晚,还不打些热水让侧妃早点洗漱休息!”

阿菱连连点头,忙的退了出去。

霓大娘也拜了拜,转身离开。

夏之蘅便坐在梳妆台前卸妆,不一会听到轻微脚步声,以为是阿菱,便说道,“热水打了放一边凉会儿……”

半天没人应,夏之蘅一时也不多想,依旧梳头。

“蘅儿……”赵星云站在门口轻声叫道。

夏之蘅这才反应过来,忙回头起身,因只穿了件薄薄的睡裙,夏之蘅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殿下怎么来了?”

赵星云淡淡一笑,说道,“怎么,我不能来?”

“没……怎么敢,你当然能来!”夏之蘅支支吾吾的说道,身体有意无意的往后靠。

赵星云看着,往屋里走了两步,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殿下这么晚过来,有事吗?”夏之蘅问道。

赵星云看了眼桌上的骨梳,顺手扶着夏之蘅坐在梳妆台前,十指婆娑青丝长发,拿起骨梳慢慢梳头。

“你的头发真好看,又黑又亮的……”赵星云忍不住夸赞道。

夏之蘅一脸雾水,搞不懂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好迎合道,“还好吧!”

“蘅儿……父王说,我一日不临幸府里的女人,他便会再为我寻一些女子纳入府中,因你入府多日我未碰你,不久就得纳相国千金。”赵星云缓缓说道。

夏之蘅苦笑,“这不是好事吗?殿下又可以多纳一房妾室,也热闹啊!”

“是吗?你觉得热闹,是因为你根本不爱我,若你有丝毫在意,你便做不到这般坦然吧!”赵星云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梳头,酥酥麻麻的很是舒服,竟给夏之蘅一种错觉,这太子梳的比阿菱梳的更加舒服。

她连忙说道,“在意,怎么能不在意呢!可是殿下不也没办法不是吗?”

“办法是有的,今夜过来找你,便是我想出了一个办法,不知道蘅儿可否愿意帮我?”赵星云话里有话,显然是下了圈套。

夏之蘅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好打了个干哈哈。

“既然你已经是侧妃,要不索性就尽尽侧妃的本分,让父王断了念想,你说好不好?”赵星云说完,夏之蘅脖子一歪,骨梳瞬间扯断好几根头发,一时间疼的哇哇叫。

“殿下答应过我的,难道忘了!”夏之蘅有些生气。

赵星云脾气却出奇好,连忙安抚道,“自然是记得的,也就是逢场作戏给旁人看,也不是真的要你……”

空气突然安静,好在阿菱端了热水进来,一见到赵星云在,还为夏之蘅梳头,瞬间觉得来的不是时候,准备放下热水便走。夏之蘅刚要开口叫住阿菱,便听到赵星云说道,“今晚本太子留宿水月阁,你多打些水来。”

阿菱先是一惊,连忙回过神来应道,“诺!”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夏之蘅暗自咒骂,说道,“殿下要找人做戏,太子妃不是更好?何必为难我呢!”

赵星云根本不理会,依旧我行我素,索性坐在了床沿上,还顺手拍拍卧榻,说道,“你坐过来,离我近些,等会儿丫头们过来才像真的。”

夏之蘅在心里把赵星云骂了个遍,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如果你今天答应帮我演这一场戏,等我为王,第一件事就是放你自由。若你不演,他日府中阿三阿四进来,你生死不论,但凭造化了。”

夏之蘅暗自掂量,好像也不吃亏,索性也坐了过去。

那一夜,好不安泰!

次日,太子临幸侧妃一事传遍府里,不消半日,便传入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