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黄竹一声无北客（9）

许袍泽又道：“杨师弟若能留在我朝更好，不如一同辅佐我王。你杨氏文坛驰闻，是天下士子的领袖，我等让豪族子弟教授课业，万民沐浴圣化，以启蒙昧，也再无门第之见，不如你来我们这里执教乡野，做个闲云野鹤，不必再回去受萧子樱那鸟气，如何？”

杨惜涟推辞道：“为兄美意，愚弟心领，若不按期返回，说不定萧子樱就是下一个梁王，我全族老少，性命堪忧！”

许袍泽抱拳道：“是我寡虑了！师弟还是应先回去复命以保家小！”

杨惜涟道：“多谢师兄！只是我看师傅他老人家，似乎并不愿意回北萧啊，这叫我如何复命？还请师兄指点迷津。”

许袍泽收起宝剑，看了看远方，又转身看着杨惜涟：“梁地还有一部分并未真正归顺，说不定陛下还有顾虑。但你的难题倒也不难解，我寻思着说服国师一同前往，先接了萧子樱的国玺再说！她神气护体，也不怕各种险阻，定能解你之围！”

此时日已西斜，两人说了一会儿体己的话，便一起乘上马儿，回到秀洲城中的馆驿。

这里是旧梁款待外国使节的故地，修的无比奢华。饶是杨惜涟这样见过世面的大家公子，也不免惊叹于雕梁画栋、舞榭歌台的精致优雅。但一想起刚才见到的恐怖王陵，又觉得很矛盾：是不是越是到了富足之时，君臣之间反而疑心越重呢？

人就是这样，得不到时孜孜以求，当真的实现了，又开始想更多虚无缥缈的事情，久而久之，疑虑也变成了现实，惶惶不可终日。

许袍泽回到宫中时，恰好萧景苼正叫上渺渺一起吃饭。

国师虽然有自己的府邸，但渺渺还是经常来萧景苼的御书房蹭饭吃，尤其是当要事相商时。看到许袍泽来了，也叫他一起，就好像寻常人家，多个人吃饭便再多添一双碗筷，但他们敢说，许袍泽也不敢吃啊，他连连摆手：“我还是在一旁侍奉吧，待会再禀要事！”

萧景苼道：“饭可以不吃，但要事不能耽搁，我也不吃就是了，有何要事你现在就禀！”

许袍泽说：“杨师弟担心自己族人，萧子樱如今献了降表，若是我们毫无表示，他回萧之后处境堪忧！”

萧景苼站起来，来回踱着，渺渺不耐烦道：“你别晃了，晃得我这顿饭都吃不好，这么好的机会，萧子樱愿意迎你回去，你还犹豫什么？赶紧就跟他回去！”

许袍泽见萧景苼犹豫，便对渺渺说：“陛下大宝初定，不宜擅离，此去中洲尚远，又加天险难渡，不如让我先去为您探路！只是，弟子人微言轻，只怕去了不能服众……”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渺渺一眼。

渺渺会意：“好吧，我去，我代陛下去行了吧！”

萧景苼说：“不可！袍泽去还行，中洲险恶，若有不测，我又不在旁，谁人维护于你？”

渺渺心头一热，本来还不是很愿意去，此刻萧景苼这样一说，反而更想去了，立刻笑说：“这你还用担心？听说司天司的那帮人和蛮族勾结，派出来刺杀我的人从秀洲一直排到雍城，都没杀得了我，还怕那个！正好去中洲躲躲！”

萧景苼还是不愿意，一连好几年都是差不多与渺渺相依为命，看到她此刻要离开，竟然有些不舍，便叹道：“像我母亲这么卑微的身份，怎么可能轮到我呢！王位我从不觊觎！”

渺渺猛然抓住他的双臂，道：“萧景苼，别这么说！你配的起这世间一切最美好的东西！”然后便拉着许袍泽立时要走：“快带我去馆驿，明天我就和杨师弟一块儿去北萧！”然后转过头看了萧景苼一眼：“我要去为你收拾这个旧山河！”

萧景苼追上来还想阻止她，但许袍泽也说：“陛下，国师聪慧睿智，胆识过人，有她在，北萧必然归顺！您不必担心，说不定国师和杨师弟此去，还能为我们带来更多贤才！您就坐镇南萧，静待佳音吧！”

渺渺得意的拍拍许袍泽的肩头：“说的不错！但你别去，你也得留着这里，我总担心懂氏那帮人搞鬼，你是股肱之臣，南萧需要你，就我一人与杨师弟前去即可！”

萧景苼道：“还是多派人保护你……”

渺渺高兴的说：“那么你是答应啦？太好了，就等着我顺利带回你北萧传国玉玺的喜讯吧！”

萧景苼只得由她。

第二天，渺渺就和杨惜涟一起上路了，萧景苼派了羽林卫一个营护卫二人，均被拒绝，只好赏赐渺渺一把礼贤钺，“这是我朝外交礼器圣物，你带着，犹如我亲临一般，子樱知道这个！”

渺渺就这样拜别萧景苼和许袍泽，与杨惜涟一起踏上北归之路。

两人从秀洲一路疾驰，转眼到了临州的两国边界，其实是一座层峦叠嶂的高山，与长水一般，是两国天然的界限。

想起不久之前在这里，还被朝卫设置的各种监狱吓唬，此时却是一番祥和的景象：农人往来，商贾穿梭，人群喜乐，百业俱兴。

她被喜悦感填满了全身：“早进化几千年就是好啊，能带来先进的技术和治理经验，虽然也就是纸上谈兵，但谈的还不错。至少比过去老梁王在时，百姓的日子好多了。世族也学着自食其力，接下来，就希望众生平等啦！”

看到她这么高兴，杨惜涟笑道：“国师真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是我见过的最不像国师的国师。”

渺渺道：“你是在小看于我？”

杨惜涟连忙拜道：“不敢不敢！小弟只不过是在想，国师看上去与常人无异，竟然身负如此绝学，令人惊叹不已！”

渺渺嘟嘴道：“你跟崔栩差不多，不就是看轻我么，哼！懒得跟你说，还是萧景苼最好，他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很好，很尊重！”

杨惜涟只得赔笑道：“那是自然！陛下圣德，万民敬仰，愚弟万不能及一，言语冒犯，还请国师责罚！”

渺渺摆摆手：“哎算啦算啦，我又不是那种小器的人！”

就这样渡过天险，来到北萧境内，又跋涉过了几处小城，两人一行渐渐向中洲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