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夜随潮过江北（1）

厉福放下了含有金银丝的拂尘，跪在地上的宫女和们呼吸都变得缓和了，知道这货打起人来可疼了，一点也不是省油的灯。

“厉公公，许氏在中洲的丁口已经全部…”来人暗示厉福已经除掉了城中许氏一族，厉福打了个哈欠：“好啦，今天就回去歇着吧，哎呀，这一天怎么过的那么长！”

他转身就要回去，临了不忘叮嘱这些下属：“把地擦干净啊，刚才有些血了吧唧的挺不好看。这个姑娘么，先送去东宫，对了，好好看着太子！一举一动，都给我仔细留神着！”

渺渺看到内侍宫女们跪了一地，地上还横七竖八的倒着好几个人，刚才的血，原来是其中一个人颈部忽然喷涌而出的，才会溅到渺渺的脸上。换作是过去，她一定会吓的尖叫，但是刚才看到厉福，她已经不会出声了，人在至为惊惧的时候，有时反而说不出什么话，就像一个麻木的死物。虽然那人的血还是热的，但追小说来到这里的渺渺，从一个开心的看客到此刻好像被泼了一大盆冷水，感到无比的无助，她像一个麻木的僵尸般跟着那些宫女往东宫走。

到了东宫，这里却好像没有人一样黑洞洞的。早上的东宫的主人，晚上已经是称了帝，所有的人都随去了北辰殿，里面只有当值的太监出来，做了个轻轻的手势：“没睡呢，但不许点灯！”那宫女说：“厉公公让我们把这女子送来！兴许是殿下的人。”

她才想起来要不是这个宫女刚才为她说了一句兴羡王送了丹药，可能就会立刻被厉福打死，便感激的对这个宫女说：“谢谢姐姐刚才为我说话。”

那宫女却小声说：“虽然兴羡王现在是太子，但今日许皇后一族全部服诛，你若真得太子心意，不如就劝他回去封地，你将来也好…”

渺渺一头雾水，但看这宫女的神情，便明白这位一定以为自己是太子的人，才如此襄助，也便不再想解释什么，转身进了东宫。

她躺在台阶上，只有两个十几岁出头的小宫女和小太监迎上来，原来今日厉福已经除掉许后全部心腹，余众都随新帝迁走，所以连这两个小太监小宫女也是才被调拨到宫中伺候新太子，无人怀疑渺渺的身份，互相都认为她也是新来的，还热情的给她换领新衣。

渺渺此刻想的，只是如何不被杀，不被打。一想到刚才那些躺着的人，前一秒还在当差，后一秒他们就可能身首异处。她就不禁觉得寒冷。

现在没有什么比生存更重要了。她无法入睡，便来到殿中的庭院观月。

“秦时明月汉时关。”她轻轻吟道，“但这明月照着的却是书中的世界。”她自嘲。

“谁在那里！”不知道怎么的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渺渺吓了一跳。

她猛一转身，月光倾泻在一个青年男子的脸上，他正盘腿坐在殿外，束着长长的头发，一条轻盈的纱巾随风飘荡，忽然咳嗽了几声。

渺渺明白，这位定是书里身体虚弱的兴羡王，小说中最恶的恶人，是他的嫉妒心，害的男主身受酷刑，女主含恨跳河。

可此情此景，他的柔弱，却一丝也没有办法让她联想到坏人。

“你是兴羡王萧子樱吗？”渺渺问，但忽然又意识到自己这么说是唐突了。

果然，本来温柔言语的萧子樱一下子出现一种肃杀之气，隔了两米都能感受到的凌厉。

“你是谁？”他语气都变得冰冷起来。

渺渺觉得这感觉对了，这才是书中的那种感觉，心中竟然才缓和下来，觉得没有遇错人，一切都和书中一样。

但是，要不要说一些警告他的话呢？比如，不要逼死寿阳王？不要执着于取杨氏女？今天早上已经警告过萧景苼不要立誓了，他也听了，这很好。

渺渺正在想该说些什么，忽然觉得手臂被萧子樱拉住，往殿中跑去，然后似乎是他点了一颗小小的蜡烛，那一点萤火，照的两人的脸都特别柔和。

在蜡烛跳动的火焰下，他说：“我说谁敢这么对我说话，原来是你，今天晕倒在北辰殿外的奇异女子，你是番邦来的吗？服饰好奇怪，对啦，我的药怎么样？”他一下子说了几十句话，或许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渺渺也惊的非同小可，她隐约是记得有人赠药，服用之后恢复了许多，但怎么会是他！这可是全书第一大恶人啊！便惊恐万状道：“怎么会是你？不会的，不会的！”

萧子樱见他不信自己，便又取出贴身锦囊，里面有四五颗丹丸，又说“不对不对”，便从腰间解下三四个丹瓶，里面又各有数十粒药丸，看的渺渺眼花缭乱的。

“今天给你的是舒筋活血的这一味！”萧子樱认认真真的拿了一颗出来，“不信你尝尝，是不是白天那个味道！”

渺渺再笨也知道，他说的话都是事实。终于有和书中不太一样的地方了，萧子是个大大的好人，可是，谁又能保证以后他不会变坏呢？

果然，萧子樱的眉头皱了起来：“你怎么穿着宫女的衣服？你原是宫女吗？哪个殿的？”

“不，我不是…其实我是…”渺渺卡壳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说自己是未来人，好像不对；要说是书外的人，似乎没人会信。正在迟疑，萧子樱咳嗽了几声：“你既然有这里，又为什么不跟随太子而去，哦对了，早上你原是也在北辰殿的…但现在怎么又回来了？我听说母后，噢不，先皇后一族已经被他们都…”他说着，死死盯着渺渺，自从两年前父王病逝，被许皇后带来这深宫，他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无法左右。许皇后本想过继他为嫡长子，但先帝果断封了魏妃的儿子做太子，他们一直在等待时机，可没想到这位嚣张的继母一家在中洲坏事做尽，不得人心，杨氏竟然临阵倒戈偏向了魏妃。他被急急的传唤到北辰殿封为太子时，就已听闻继母失势。棋子的命运，和下棋的人一样，如果哪天下棋的人不想下了，分分钟被放弃，都不是没有可能的。

中午才救了一个使女，弟弟那里的人就给送来了，说明嫌弃她就，“可能是我给了你丹药，你本来能跟着去北辰殿飞黄腾达的，现在却被送来了东宫，就像那杨氏女，呵呵，听说杨恩那老头今天是要为她争皇后的名头，没想到便宜了我！哈哈，哈哈，哈哈哈！”萧子樱自言自语之后，竟然狂笑了几声，随后就一点声音也不发出了，他仰着的头侧面看起来，棱角分明，和书里写的一样凌厉。

渺渺本来不知道怎么回答，见他自行脑补的竟然还颇有些道理，逻辑通顺，就赞同道：“是的，正是这样，他们可能以为我是殿下这里的，就给送了回来，多谢殿下救我。”

萧子樱自嘲道：“你去侍奉陛下不是更加前途无量，我这里有什么好的！”但心中不禁十分开心，他看着这个身材修长的，面容清秀的姑娘，想起兴羡的姐妹，还有他们可怜的母亲，谁能扭过许皇后的大腿，娘家没有一点势力的母妃此刻一定也在想着自己！

渺渺忽然弱弱的说：“如果不取杨氏女，可以吗？”

萧子樱冷冷道：“幼稚！杨氏不仅权倾朝野，还是文人雅士之领袖，如果能得到杨氏助力，我即使回了封地，也再没有人胆敢欺辱于我！而这东宫，终究会是他们这一支的骨血去继承，又哪里轮得到我？！”

渺渺想，他果然意志坚定，现在还是在考量利益得失，还好画像没送来，要是发现竟然还是美女，一定跟书中一样，要不惜一切坚持到底的娶。忽然感到自己很无力，喃喃自语道：“好难，好难改变。”

萧子樱忽然说：“你一个宫女，管本王娶谁做什么？说吧，如果是魏妃那头的人让你来的，现在就回去睡吧，本王今天要在这里坐一夜，你也管不着！”

渺渺百口莫辩，自己里外不是人，子樱难得敞开的心扉，很快又关闭了，看来这个人挺难劝慰。她就独自回去宫女休息的偏殿。

子樱果然在殿上坐了一夜，第二天便病了，太医来了几回，所有这些情况，也都事无巨细的会向厉福手下的公公们禀报。

厉福笑道：“萧子樱这小身板，估计能活到陛下娶亲都难，等他自己见了阎王，就不劳您动手啦！”

太后自然也笑的颇为得意，多年来被许氏压着，这口恶气终于出啦，她的嫡子么自然还要利用一下，煞煞杨恩那糟老头子的瑞气也好，“我儿的皇后将来当然是由我来选，哪里轮得到他杨恩！”

厉福附和道：“那是自然，哪儿轮得到他！不过话说回来，当日大殿上忽然闯入一个女孩儿，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您猜她是哪家的？”

魏太后本来都要忘了，此刻被厉福这么一提倒来了兴趣：“快说那小丫头片子到底是哪儿的，这么有胆量？是不是广惠王那头的？我看他一言不发！”

“不，不是，您再猜？”厉福故意卖关子。

魏太后又猜了好几个，厉福都摇头，最后终于不卖关子了：“您一定不知道，她竟然是兴羡王那头的，奴才差点当她是许后同党给砍了！”

太后大惊：“萧子樱！那个病痨子进入还有这样的丫头！哀家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