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没有新郎的婚礼

  • 林肯传
  • 卡耐基
  • 4210字
  • 2021-11-20 20:37:15

林肯看出了自己和玛丽在各方面的巨大差异,他想解除这桩婚约,但禁不住玛丽的纠缠,只好作罢。结果在婚礼那天,新郎林肯不见了……

玛丽·托德和亚伯拉罕·林肯订婚没多久,就想对他进行改造。她不喜欢他的衣着,总是拿他跟她的父亲相比。长期以来,玛丽每天早晨看着她的父亲罗勃·托德走在莱辛顿的街头,手里拿着一根金头拐杖,身上穿着上等蓝色托呢外套和白亚麻长裤,将裤管扎在皮靴里面。可是,林肯在大热天里根本就不穿什么外套,有时候甚至不戴硬领。更让玛丽觉得糟糕的是,他通常只用一条吊带吊住长裤,如果扣子掉了,干脆就削一根木钉来对付一下。

林肯这种粗犷而随便的作风,使玛丽觉得脸上无光。她毫不遮掩地说出内心的感觉,而且她所用的言辞十分直爽,毫不留情,根本就没有考虑到会不会令林肯难堪。

玛丽在莱辛顿时,在维多利亚·夏洛蒂·里克瑞·曼特尔夫人的学校读书,虽然她学会了跳高贵的巴黎8人舞,却没有学会待人处世的技巧。她的喋喋不休、挑剔、骄傲和自以为是的态度,使得林肯如坐针毡,一心只想离她远点。现在,他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每周去和她约会两三次,有时候他甚至十几天也不去她家,他们之间的爱情全被玛丽毁了,她却写信责备林肯冷落了她。

不久,身材高大、长相端庄且迷人的金发碧眼女孩玛蒂妲·爱德华来到这个小镇。她是玛丽·托德的姐夫尼尼安·W. 爱德华的堂妹,也住在宽敞的爱德华公寓。林肯去拜访玛丽的时候,偶然见到了令人眼睛一亮的玛蒂妲。虽然她不会说带有巴黎口音的法语,也不会跳塞加西亚圆圈舞,可是她懂得待人之道,因此林肯非常喜欢她,有时竟然会看她看得入神,以至于听不到玛丽·托德的话。这更使得玛丽愤慨不已。

有一次,林肯带玛丽去参加舞会。但是他并不想和她跳舞,而是任别的男人来邀请玛丽,自己却坐在一个角落和玛蒂妲聊天。

玛丽指责林肯爱上了玛蒂妲,林肯也不否认;于是玛丽痛哭失声,逼着他以后连看都不能看玛蒂妲一眼。

原本是一桩甜蜜幸福的婚事,如今却变成了吹毛求疵、争吵不断的憾事。

林肯看出了他和玛丽在各方面都存在巨大差异:教育程度、家庭背景、脾气性格、嗜好以及对事情的见解都完全不同。他们经常惹对方生气,林肯认为除非解除婚约,否则他们的婚姻将一定很悲惨。

玛丽的姐姐和姐夫也有相同的看法。他们劝玛丽断了和林肯结婚的念头,并一再说他们俩不相配,结婚以后不可能幸福的。

但是玛丽对这些话根本听不进去。

林肯想和她分手,内心斗争了好几个星期。有一天晚上,他走进史匹德的店里,来到火炉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给史匹德看。后来史匹德回忆说:

“他的信是写给玛丽·托德的,信里面明确地说出了他的心情,说他已经冷静而慎重地斟酌过这件事了,他觉得不够爱她,因此不能要求女方嫁给他。他请我代他转交这封信,不过我拒绝了他。他又说他会委托别人。我提醒他:这封信一旦交到托德小姐手上,那就会被她占尽了优势。我说:‘私下里谈话可以被人遗忘或加以否认,可是一旦写下来,就成了对你不利的永恒证据。’说完,我就把那封信扔进了火炉。”

参议员毕佛瑞吉说:“我们不能确知林肯对玛丽说过什么话,可是从他给欧文斯小姐写的绝情书中,我们不难猜测他写给玛丽·托德那封信的内容。”

现在,我们简单插叙一下林肯和欧文斯小姐之间的故事。那是发生在四年前的事。林肯在纽沙勒认识了本奈特·阿贝尔太太,欧文斯小姐就是阿贝尔太太的妹妹。1836年秋天,阿贝尔太太要回肯塔基州探望家人,她说林肯如果愿意娶她妹妹,她就把妹妹带到伊利诺伊州来。

林肯曾在三年前见过欧文斯小姐,对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她很快就和阿贝尔太太一起来了。她长得很美,文文静静的,受过良好的教育,而且又有钱。可是林肯不愿娶她,他认为“她未免太主动了一点”。何况她的年龄比他大一些,身材又矮胖——按照林肯自己的说法,“跟莎翁名剧中的吹牛胖子福斯塔夫正好是天生的一对”。

林肯对人说:“我一点都不喜欢她,这是没办法的事呀!”

尽管阿贝尔太太一心希望林肯与她的妹妹结婚,但是林肯不愿意。他说自己“后悔因一时冲动”而对阿贝尔太太许下诺言,并说害怕娶她的妹妹,就像“爱尔兰人怕绞绳”。

于是林肯给欧文斯小姐写了一封信,坦白却不失婉转地向她表明了自己的意思,希望能解除和她的婚约。

从这封1837年5月7日写的信中,我们可以猜出林肯写给玛丽·托德那封信的内容。这封信是这样的:

我亲爱的欧文斯:

我曾经写过两封信,打算寄给你的,但是我觉得第一封信的措辞不够庄重,第二封信又太严肃了,因此我都撕掉了,这一封信我无论如何都要寄给你。

春田镇的生活是相当沉闷乏味的——至少对我来说是如此。我此生住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会感到寂寞。自从我来到此地之后,只有一个女人和我说过话,而且若非必要,她是绝对不会开口的。我以前没有去过教堂,而且在短期内我也不打算去。我之所以不去教堂,是因为在神圣的教堂中,我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我们讨论过你要来春田镇居住的事。我仔细地想了想,觉得你可能会对此地不满意。这里有很多坐马车亮相的活动,你是注定不能分享这种生活的,只能旁观。你会连遮掩的余地都没有。你自信能忍受这一切吗?如果有哪个女孩子愿意将终身托付给我,我一定会尽一切能力使她快乐和满足,而最让我感到难过的,莫过于一切努力都以失败告终。我知道如果我能跟你在一起,我一定会比现在更加快乐——假如你没有表示不满的话。

以前,也许是你在开玩笑,也许是我误会了。如果是这样,让我们忘了它吧;否则,我希望你认真思考之后再作决定。我的决心已定,假如你希望我遵守诺言,我当然愿意这样做。但是我认为,这对你太不公平了。你不习惯吃苦,而跟我在一起的日子说不定会苦得叫你难以想象!我知道你有足够的判断能力,只要你能够冷静思考,我愿意依你的决定行事。

收到这封信以后,请你一定写一封回信给我。你或许会觉得没有回信的必要,不过,在这个忙碌的蛮荒之地,写信也可以做个伴。请转告你姐姐,我不想再听到卖掉资产搬家的话了,这是最让我忧心的事。

林肯敬上

林肯和欧文斯小姐的韵事就到此为止了。我们再回过头来说他跟玛丽·托德的婚事。

史匹德把林肯写给托德小姐的信扔进了火炉,对他说:“喏,你若有男子汉的勇气,就亲自去找玛丽吧。如果你不爱她,就坦白地告诉她,说你不愿意娶她。不过要当心!话别说得太多,趁早告辞为妙。”

史匹德说:“他听从了我的劝告,扣好大衣,表情坚定地走了出去。”

荷恩敦在《林肯传》中记述道:

“那天晚上,史匹德没跟我们一起上楼睡觉,他借口说自己想看书,留在楼下的店铺里等林肯回来。10点过去了,林肯和托德小姐的会谈还没有结束。直到11点多,林肯才蹑手蹑脚地走进店来。史匹德看林肯待了这么久,就知道林肯并未照他的话去做。

“史匹德开口就说:‘好啦!老兄,你有没有按照我吩咐你的去做?’

“林肯若有所思地说:‘当然,我照办了。我告诉玛丽我不爱她之后,她痛哭流涕,差一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她猛绞双手,似乎很难受,说什么骗人者自己反而受骗了。’

“史匹德追问林肯:‘你还说了些什么?’

“林肯说:‘说实话,史匹德,她这一套我招架不住。我泪流满面地把她抱进怀里,而且吻了她。’

“史匹德嘲笑道:‘这就是你解除婚约的方法?你不但做了一次傻瓜,而且等于和她再次订婚。现在,你已经毫无退路了。’

“林肯慢声慢语地说:‘算啦,我认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我只好遵守诺言。’”

日子一天天过去,举行婚礼的日期就快到了。裁缝忙着为玛丽·托德缝制嫁衣。爱德华公寓也请人来重新装饰粉刷,起居室布置一新,地毯也换了新的,家具擦亮并重新摆放了位置。

此时,林肯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真是难以形容,可以说他已经超出了普通的悲哀,到了可能危及身心的地步。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衰弱,精神也几近失常。这几周以来的痛苦,可能也影响了他后来的心理。

尽管他应允了玛丽·托德的这桩婚事,但是他的内心却在激烈地交战,想要寻求逃避的方法。他常常在店铺楼上的房间里呆坐着,不去办公室工作,也不参加州议会的会议。有时候,他会在半夜3点起床,下楼生起壁炉的火,对着火光独自坐到天亮。他吃得很少,体重日减。他变得暴躁易怒,不愿见人,也不肯和任何人说话。

婚期将至,林肯的惊惧和退缩也更甚了——他似乎掉进了一个黑暗的深洞,在里面不断旋转,差一点失去理智。他写了一封很长的信给辛辛纳提的丹尼尔·德莱克医生——他是西部最有名的医生,也是辛辛纳提大学医学系主任——林肯在信中描述了自己的情况,并请教治疗的方法。但是德莱克医生回信说,不亲自检查,他无法提供任何帮助。

他们的婚期定在1841年元旦。那天天气晴朗,春田镇的上层社会人士乘着雪橇来来往往,进行新春访友的活动。从马鼻子里呼出阵阵湿气,小铃铛的声音接连不断。

爱德华公寓此时一片忙乱,送货的小孩子匆匆拿着最后一分钟才订的货物赶到后门。玛丽家还特意请了一位大厨师,喜宴不用旧的铁质烤炉放在火上烹煮,而采用新发明的烹饪炉来做。

元旦的傍晚终于来临了。烛火照射出一片柔光,冬青树花环挂在窗上。玛丽的家人鸦雀无声地期待着,兴奋得微微颤抖。

6点半时,贺客们陆陆续续到来。不久,牧师也夹着教堂的行礼用具来了。房间里摆满了各种植物和鲜花。愉快和友善的交谈声传遍了整间屋子。

时钟敲了7下……7点半,然而林肯还没来……他迟到了。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挂在门厅的老爷钟滴滴答答地走着,缓慢而又肯定地报出15分钟……半个钟头……但是还没有新郎的影子。爱德华太太紧张地走下车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林肯会不会……不!难以想象!绝对不可能!

人们开始不安,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

头戴白纱、身穿丝袍的玛丽·托德坐在房间,一直在等待……等待……紧张地玩弄着头发上的花。她多次走到窗边,向街上张望。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时钟,手掌渐渐湿了,汗水聚在眉毛上。又过了一个钟头。他答应过她……真的……

9点半,客人们一一告退,动作轻轻的,他们在惊讶之中也带了一点尴尬的表情。

当最后一个客人离开之后,准新娘玛丽扯掉头上的白纱,抓掉头发上的花朵,哭着冲上楼梯,一头扑倒在床上——她伤心欲绝。噢,上帝啊!大家会说她什么?她将会被人耻笑、怜悯、指指点点,她将颜面尽失,不敢走上街去。

伤心和羞耻感涌遍她的全身。此时她多么希望林肯能来拥抱她;同时,她又恨不得立刻把他杀掉,报复他对她的伤害和羞辱。

林肯在什么地方呢?他是不是遭到暗杀了?是不是发生了意外?难道他逃走了?他自杀了吗?这一切都没有人知道。

半夜里,男人们带着灯笼,组成了一支搜索队。有人去寻访镇上林肯常去的地方,另有人搜查通往乡间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