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保密防谍

郭汝瑰在徐州剿总当参谋长时,我曾经告过他一状,我把报告送到参谋本部,没想到本部接收报告的人没有送到父亲那儿去,父亲因此没有看到那份报告。那时候我在徐州,我发现共党间谍经常到徐州来,我的谍报员也盯住了一个人,一直盯到共军的后方。我也知道他们的密语、暗号、手势,所以我叫这个谍报员化妆成一个农夫,挑着担子,还有两个空箩筐,跟他打个招呼,两个人就搭上了。我方谍报员就说:“唉!两天两夜没东西吃,还熬得过去,连个水都没得喝,这个倒也不去管他了,什么也没拿到,老兄,你拿到什么东西没有?”那个人说:“我倒拿到一点东西。”不小心就透露出来了,我方谍报员就说:“老哥,这样吧,你给我看一看,我总算听到些什么了,回去也好交差。”于是那个人就说:“露一手给你看看。”他也是挑着一担箩筐,说完把扁担头上的一个铁箍拿掉,把另一边拔出来,扁担那头是空的,他就从那儿拿出来一张地图,一看竟是徐州剿总作战图,我方谍报员说:“哎呀!老哥,真是感谢。”又说:“我实在肚子饿了,不晓得你吃东西了没有?我每次回来经过前面一个面铺,我总是在那儿吃一顿面,然后再往前走的。”那个共党间谍说:“好啊,我也饿了,咱们吃面去!”那家面铺是我开的,二人吃完面后,我的谍报员说他要去解手,那人也一起去,二个人去解手时,立刻就把那个共党间谍抓起来,把他的嘴堵起来,连夜押送回徐州。

我连夜审问他如何拿到那张徐州剿总地图,他说:“在徐州剿总旁一条大街的大门口对面有一个照壁(刚好在徐州剿总旁有一个路灯,路灯的灯光本来就可以照到大门,结果被照壁一挡,门口就不亮),我就在照壁后面的一家私娼交换情报。私娼本身没有问题,因为人来来往往很多,没有人注意,我们就借此地交货。”他又说:“我就在那里等着,一会有人过来塞给我,但是看不出交货人的脸型。”他告诉我那个人大概多高,脸圆圆的,穿军装,没有配挂衔级,交货的时候没有看到他的脸。根据我的判断,那个交货人应该是郭汝瑰的侍从参谋,是个少校。我对郭汝瑰一直不放心,因为他的卧房除了他的侍从参谋之外,谁都不准进去,我就认为他很可疑。我预备把那个共党间谍再往后方送时,没想到他的嘴里有一块砒霜,他咬破舌头自尽了。我就把我的怀疑报告到南京,不晓得被谁半路拦截。本来我与戴笠是直线联系的,如果有重要事情,我会直接向他反映,派专差直接送到他手里,碰巧我告发郭汝瑰的时候他不在南京,找不到他,于是临时送到参谋本部,结果出了毛病。

我也曾经告了刘斐一状。有一年冬天,父亲有事把我叫到南京去,第二天一早七点多,父亲说:“走,跟我来,让你去听一听我们顶峰阶层的军事汇报。”军事汇报的地点在军官学校里,也就是那时候的国防部,后面有几栋房子是父亲住的,他就带着我到离住处不远的独立的方方的小房子里,那个小房子是地图室,也是汇报的地方。会议中先是情报单位报告,再来是作战单位报告,然后是人事、后勤、政工单位的报告,最后由刘斐做一个总结报告,然后再请父亲裁示。他做得相当好,简单明了,非常明确,相当有才气,做完以后,父亲说:“就这样子,很好。”然后我们就走了。会议前后不到一个钟头,我们又走路回官邸,回到官邸吃早饭时,父亲就问我:“你看刘斐这个人怎么样?”我说:“不错,刚才他做得很好,不过,父亲,我也会做。”他看我口气那么大,说:“哦,为什么?”我说:“刚才我是冷眼旁观,我发现刘斐一直在那里用余光瞟着父亲,看父亲的反应。在报告的时候,当报告人说到哪一句,父亲略有赞同时,就会微微点头,最后他就把父亲喜欢的那几句话拼凑在一起。要我来讲的话,我迎合父亲的心意也就是那几句话。所以我说我也会做。不是我真的会做,而是我会做到刘斐所做的那一点点事情;刘斐做的也不是表现他自己的智慧,只是投机的做法。恕我乱讲,父亲,你要小心。”后来他竟然就是共党间谍。

父亲曾经跟我说:“你有没有发现,我常常亲自到战区直接跟战区的司令长官面对面指示,就是避免在人多的地方泄露军机。”如此一来,国防部参谋本部下去的命令就变成了一个附带的欺敌计划,而真正的指挥还是直接指示战区指挥部,这一点也是我觉得父亲高明的地方,他留了一手。

中央打延安之前,中共就知道这个军事机密,我想是因为在胡长官身边有两个上尉副官,一个姓熊,另一个姓马,他们两人都是共产党。我曾向胡长官检举过这两人,我跟他说:“我没证据,但是这么优秀的两个青年,又是大学生,愿意正式做军人,不希望下部队,又跟在你旁边这么许多年,只做一个上尉,为的是什么呢?而且做得那么勤快,有兴趣,实在有些奇怪,希望长官注意一下。”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们就是中共派来潜伏在我方的间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