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人福(朱鳳森)

《才人福》傳奇,爲《韞山六種曲》第一種,《古典戲曲存目匯彙考》著錄,現存嘉慶間晴雪山房刻本。據惲珠(一七七一—一八三三)《正始集》載,朱鳳森妻姚氏亦參與此劇創作。

才人福自跋

朱鳳森

嘉慶庚辰春,寓梁園,與許子雲嶠友善。余讀《史記·司馬相如列傳》,以爲長卿與文君之事,兒女私情耳。後世史筆不肯書,不暇書,亦不能書。而史公文,乃淋漓曲盡如此,因玩賞不忍去手。適雲嶠至,曰:“蘊山,曷加之粉黛,叶以宮商,使古人復開生面乎?”余唯唯,謝不敏,然竊韙之。偶坐小窗,演《才人福》十六折。喜雲嶠諳於宮調,句之拗口者,相與酌定。書成,聊以自娛,不敢示他人也。

桂林朱鳳森韞山記。時庚辰三月二十四日辰刻。

(同上《韞山六種曲》所收《才人福傳奇》卷末)

才人福傳奇序

許鴻磐

嘗聞文章憎命,英雄無造福之權;富貴逼人,天地有憐才之意。是蓋山川清氣,偶注華腴;遂令今古奇緣,統歸風雅。故傑士無嫌負俗之累,大德不踰;終立絕世之勛,榮名不朽。則有薰香名士,臨桂才人,感馬卿之舊聞,據龍門之列傳,加之粉黛,叶以宮商,歷譜厥奇,請言其略。

原夫峨山毓秀,錦水鍾靈。降天上之文星,作皇家之祕寶。敲金戛玉,乃一朝典冊之宗;咀華含英,爲百代詞章之祖。是何意態,吞雲夢於胷中;似此才華,走玉差於腕下。宏文早傳於宮禁,天子則恨不同時;雅操偶托於弦歌,美人則恐不得當。漫云雄文相似,不過竊其風容;卽至韓筆起衰,亦嘗效其體製。故文明之運,變渾樸之風。爲藝苑之笙簧,崇名山之俎豆。此其可傳者一也。

若夫提琴旣返,攜玉重來。囊無一錢,家徒四壁。不逢狗監,恐辜題柱之心;除卻蛾睂,誰念淩雲之客?再作依人之計,廡下爲難;聊尋寄傲之方,市中可隱。髙漸離酣歌擊筑,未免悲涼;伍子胥乞食吹簫,徒形困頓。豈若佳人放誕,暫使當壚;須知名士風流,何妨滌器?遊戲三昧,別具神通;盧牟一時,曾無芥蔕。雲泥雖異,何須寄慨於錢神?榮辱相關,或可貽羞於財虜。類東方之穢德,玩世不恭;豈次公之醒狂,任我作達。可傳者又其一也。

斯時也,志殲胡越,孝武開邊;路梗狑猺,夜郎自大。昔楚有莊蹻之命,未踰滇池;卽秦收陸梁之區,難窺洱海。乃擁旄建節,初無率乎戈鋋;布德宣威,第遙傳夫檄諭。筆尖橫掃,喜蠻烟瘴霧之全消;馬首是瞻,看錦臂花襠之悉至。湛恩汪濊,早滂沛乎碧雞金馬之間;威武紛紜,更震疊乎斯榆苞蒲而外。從此牂牁交趾,開西南半壁之天;豈僅玄菟眞番,啓東北一隅之地。是以鄒枚之才藻,收衛霍之勛名。遇大有爲之君,建非常人之事。可傳者又其一也。

夫蒐苗狩,特著於經;皮革齒牙,且登於器。卽風毛雨血,聊寄英主之雄心;歕野欱山,亦肄太平之武事。然而躬馳嶮岨,難免銜橛之憂;手格熊羆,應思垂堂之戒。直如汲黯,未聞陳卽鹿之兇;醇似仲舒,何嘗有從禽之諫。乃臣雖多病,口固能言。用華國之宏詞,作回天之封事。力摧蟲股,懦比公儀;逆犯龍鱗,勇同烏獲。三百字危言篤論,忠愛無雙;五十年鉅製名篇,簡嚴第一。遂使膠倉徐樂,共推敷奏之周詳;夏后吾丘,羣仰風裁之峻整。可傳者又其一也。

至如文君者,逢辰不偶,顧影獨憐。自謂月裏之仙姝,陰相天下之奇士。不意流水髙山之韻,風遞簾中;頓令孤鸞寡鵠之思,神飛座上。雖百年有願,固屬兒女之情;而一顧傾心,大有豪俠之氣。明眸善睞,識英雄於落拓之中;雅意憐才,偕伉儷於風塵之表。且也黛睂畫就,慣蹙雙蛾;白首吟成,尤工五字。如怨如慕,乃秋風團扇之先聲;可泣可歌,亦陰雨方舟之遺響。固非華陰少女,惟善鼓琴;豈似曼倩細君,僅堪分肉。可傳者又其一也。

他如車王孫者,斗筲之器,何足挂諸齒牙?駔儈之才,且恐汙吾翰墨。然而一貴一賤,古來不過戲場;忽倨忽恭,世上還多花面。故嬉笑怒罵,盡屬文章;鄙賤矜憐,均歸忠厚。此又史公傳之以寄慨,而吾友演之以覺人者矣。

嗟乎!文難奪命,詩善窮人。知己難逢,懷才莫試。飄蹤異地,惆悵兮私自憐;抱影窮廬,抑鬱而誰與語?而且嫣紅姹紫,空禱花神;美玉精金,徒銘文冢。文通賦恨,從古無補恨之天;叔寶言愁,何處是埋愁之地?而乃錦屏擁翠,富貴卽是神仙;玉署殺青,文章特承雨露。梅花避俗,幾世修成?牡丹宜時,一枝占盡。塡【如夢令】,無殊得酒以忘憂;作如是觀,且將破涕而爲笑。

任人雲嶠許鴻磐譔。

(同上《才人福傳奇》卷首)


漫,底本作“慢”,據文義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