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号旅馆距离深圳第二人民医院不是很远,杜迟很快就驾车来到医院门诊大厅。
他没有打电话给钟黛。钟黛几个月前就已关注春节联欢晚会,还听说她很喜欢的当年非常走红的两位歌唱演员要在春晚上露面,因此,杜迟不忍心打断妻子看春晚。
说起春晚,那算是那个年代大年三十晚的一道主菜。特别是电视走进千家万户后,边吃年夜饭,边看春晚,成为中华大地特有的年夜景致。
等到了医院,钟黛父母亲清醒了不少,但高烧还没有退,因此,只得住院打吊瓶。
上下楼折腾了二十多分钟,总算将钟黛父母亲安顿好,杜迟的手机响了,是钟黛打过来的。
“我春节晚会都要看完了,你怎么还没有回来呢?”
“爸妈发烧了,我已将他们送进了第二医院…”杜迟的话还没有说完,钟黛已挂断了电话,杜迟知道,妻子是来医院了。
天色已渐亮,杜迟回到自已租住的房子里。一进家门,看到厨房和客厅都放满了各种各样的菜和食品,杜迟马上找到家的感觉。
今年杜快也没有回家过年,说是和朋友们在一起守岁,因此,杜迟也没有喊他和小玲来自已住处过年。
三十晚上,快到老家吃年夜饭时间,杜迟向父母亲打了个电话,他们老俩口说很好,这让杜迟舒心了不少。
人在外头,家里长辈说自已很好,无论是不是在满着,总让人高兴几许。
大年初一拜年,是老家的传统,远在外地的人们一定要通过电话给家乡亲朋好友拜年。杜迟是土生土长的庐江农家人,从小受家乡风俗的影响,来深圳这么多年,只要时间上允许,他都回到父母身边过年,今年算是第一次在深圳过年。
有一年,杜迟通过“黄牛”高价购买了回家的火车站票,在火车厢里一站就是二十多个小时,不吃不喝不睡。等到达目的地,一泡尿要尿五分钟。近几年交通情况改善了很多,火车的速度好像也快了,杜迟经常对人感叹:现在出来打工的人比我们那时幸福多了。
“妈妈!新年好呀!”到网点之前,杜迟向家里打了电话。
在大年初一,起床最早的要数自已的妈妈。老家的年初一早饭是有讲究的,当然也是很丰盛的。在吃早饭前,父亲要到院子外面放一挂鞭炮,然后向已故祖上敬酒,上饭。等这一套祭祀仪式做完后,全家人开始吃早饭。
“你们在深圳大年初一吃什么?钟黛父母亲身体还好吧?”妈妈的千里之音打断了杜迟思乡的情绪。
杜迟知道母亲说的“你们”是代表着谁,马上想到杜快肯定打电话跟妈妈说,他们俩在一起过年。
“是的,我们在一起过年,早上吃鸡蛋…”杜迟一时想不起来,在深圳大年初一该吃什么,只得用鸡蛋来搪塞。
“钟黛不会做饭呀。是她父母亲在做饭吗?你也要搭把手,不要让老俩口累着了。”
杜迟应付着妈妈,他不想让妈妈为自已担心。
“把电话给你岳母,我要向她们拜年。”
听到母亲这样说,杜迟停了一下,“老俩口刚下楼梯买菜去了。小黛在做早饭,忙得很。等空闲了再打电话给您和爸爸拜年呢。”
“怎么?大年初一就到楼下买菜?你们还没有准备年货呀?”听着母亲一连串的直问和不解,杜迟只道答:“妈妈!深圳过年和家里不一样,等什么时候你们来就知道了。不说了,我也在忙,我要挂电话了…”
刚挂断母亲的电话,手机铃声又响了。
“我们是小姗衣服店,你们上午十点前必须把我们的包裹送到。”
是客户在催件。小姗衣服店是深圳有名的女装店,靠近电子市场,因此,也是杜迟的月结客户。
杜迟连忙下了楼梯,驾车向网点开去。
等到了网点,网点大门还是关的。原来网点大门钥匙在收派员江龙那里。昨天晚上,杜迟走得比江龙早,还有一些件需要贴标,于是,杜迟就将网点大门钥匙给了江龙。
江龙的电话显示为关机!
杜迟慌啦,收派员二十四小时都不可以关机,这是做收派员的常识性要求,江龙怎么会关手机呢?
在一分钟内,杜迟打了不少于十次电话给江龙,每一次都回复关机。
杜迟的电话又响了,是小姗衣装店老板姗姗打来的。
“我开车过来取衣服。”姗姗说完就挂断电话。
杜迟现在真的慌了,他又拨打江龙的电话,仍然是关机!
不一会,一辆小型货车开过来,杜迟知道这是小姗衣装店老板姗姗开车来了。
“你们网点还是关的呀?你们公司客服小姐姐可是跟我说你们春节不烊的。”
姗姗一下车就叫道。
杜迟只得将实际情况向姗姗说了一遍。
“那我管不着,现在我的客户正在店里等着我。若不能把包裹给我,带来的损失你们公司要赔!”平时一向笑容可掬的美女老板姗姗,在利益面前变得像只母老虎般狰狞。
这时,收派员冯征来了。杜迟像是看见救星。“你知道江龙住在哪里?他怎么关手机了呢?”
冯征摇了摇头,不知道江龙住在哪里。
“冯征,把大门锁给我砸啦!”杜迟一声大喊。
砸网点门锁这可是一件大事,冯征建议向上面领导反映一下并征得上面领导同意后再砸。
现在福田片区领导是一位潮汕人,特别讲究运气和风水,名字叫黄泽健。自他接替宋经理管理福田片区以来,新租网点,包括网点如何装修,网点门向等,他都要看一下风水后再做。像这个大年初一砸锁的事,你要是让黄经理去做主,那肯定会需要很长时间。
客户需求就是使命。这是杜迟从近几年与客户打交道中得出的真理。
杜迟见冯征不敢砸锁,他转身从车子后备箱里取出工具,大力地将网点门锁砸开。
“将姗姗老板的货装上车。”在杜迟的命令下,冯征也参与将包裹搬运到姗姗老板车上。
姗姗老板交接完货物后,突然问杜迟,“你们春节这样不休假在值班,得到的收入是多少?”
杜迟笑了笑,答道:“收入嘛,肯定比平时要多很多。不过,我们还是为客户着想的。”
这时,江龙回复电话了。
杜迟一股冲天之火从脚底冒到头顶。
“你他娘的怎么关机啦?”
原来江龙在三十之夜,和几个朋友到海边去喝酒,喝多了,等回到租住地已是凌晨五点,倒头睡觉到现在。
接到杜迟的电话,江龙匆匆地赶到网点。
“你那妈的不知道这几天特别忙,还把酒喝多了啦?”杜迟一见到江龙,劈头盖脸的又骂起来。
江龙也是一位农家孩子,大年初一早上被杜迟这样不停地大骂,火气也上来了。
硬着脖子,斜着发红的双眼,“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啦,昨天晚上我是第一次带网点大门钥匙…”
江龙话还没有说完,杜迟那火气已无法控制得住。娘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小子不但不承认错误,还在狡辩,态度还这样恶劣。
“叭!”杜迟冲向江龙,猛的一拳打在江龙的脸上,江龙没有防备,一头栽倒地上。
冯征将他们两拉开,但杜迟这没轻没重的一拳,直接将江龙打昏过去。
冯征吓坏了,忙不迭地掐江龙的人中。江龙昨天晚上的酒精还没有完全消失,经这么一拳,又有一吓一气,昏倒在地一时起不来了。
杜迟这时也吓住了,忙对冯征道:“你敢快将江龙送进医院。”
“可是上午还有两件急件要送呀。”
杜迟只得答:“急件我来送吧。”
冯征开着杜迟的车将江龙送走后,杜迟心情悄微冷静了一些。这时电话又响了,是妻子钟黛打过来的。原来是她的父母亲高烧退下来后,老俩口不想正月初一住在医院里。
“你打个的士将父母送回去吧,我这边还有很多事。”
钟黛不高兴了,父母亲大老远的来深圳过年,还暂寄住在旅馆里,钟黛很想杜迟开着车将父母亲从医院里送回家,也算是一种莫名的虚荣心的补偿。
“大年初一的,你叫我打的把父母送回去,这像话吗?”钟黛几乎带着哭腔在电话那边诉说。
可是,杜迟现在真的走不了,有急件要等着他送,再说,网点大门锁又坏了,他还要想办法把这个大门锁搞定。
此刻杜迟也有点生气了,别人不能理解他还可以谅解,他妻子是同一单位的人,对他的工作是非常了解的,怎么也不同情和理解他呢?
“我不管,我和父母亲就在医院里等你过来!”钟黛说完就将电话挂掉。
自结婚以来,这是杜迟第一次与钟黛发生的不愉快。
杜迟刚将网点大门锁搞定,手机又响了,是催件的。
杜迟骑上江龙的三轮车,开始派件。
在派第一家客户的路途中,杜迟的手机响了四次,三次是客户打来的,一次是妻子钟黛打来的。
“你必须打的把父母送回去。我是真的来不了。”杜迟用不容反驳的口气回复了妻子的哭闹。
钟黛无法,只得打了一辆高价的士将父母送回到酒店,但父母经这么高烧一晚上,身体也虚弱了不少,一路上哼哼哈哈的,更加重了钟黛对杜迟的埋怨。
女人就是这样,当她讲理时,你的一点一滴她都能照顾得到;当她不讲理时,智商和情商立刻处在零的状态,眼中只有她认可的事。钟黛现在就处在女人的后种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