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迟停下脚步,有点尴尬的看着钟黛,笑了笑。在他的思维里,麦当劳、肯德基就是传说中的西餐。
钟黛虽然也是农家孩子出身,但她性格活泼,接受新生事物能力强。她所在的客服部清一色的是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们,心情好时,心情不好时,总是喜欢扎堆到她们没有去过的或想去的场所。食街大小西餐厅就是她们经常去的地方。
“食街有一家西餐厅,环境别具一格,我们客服部上次搞活动时去过。”
杜迟被眼前钟黛的勃勃兴致所感染,随手招停了一辆红色的士。
钟黛快步坐上的士车,竟笑杜迟不愿多走路。
杜迟一听不干了,瞪着双眼,“我一口气都能把你背到食街,你相不相信?”
钟黛一脸撒娇地又像是有怒容地回了一句:“我干嘛要你背着我,我又没有生病。”
杜迟急忙用手做了捂钟黛嘴的手势,“可不能乱说话。我们都是一个人在外面,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真是得了什么大病,那还了得!”
钟黛又笑起来,“看来你还是比较迷信的一个人呀!”
杜迟一脸认真地摇了摇头。人生中的有些事,讲还真讲不明白,但你不信不行。在杜迟小时候,经常出现这样的怪事,如果他爸爸表扬他,他考试分数经常就会高一些;若他爸爸骂他是一个笨蛋,奇怪了,下次考试还真不行。所以,杜迟打小就养成一个习惯,在每次期末考试之前,尽可能不惹爸爸生气,生怕爸爸随口骂他一句笨蛋。
红色的士车在钟黛的笑声中停到食街西边。
杜迟一下车,抬头看了一眼饭店牌子,随口念出“happyhome”。
“你还懂英文?”钟黛有点意外地盯着杜迟。
杜迟见钟黛这样的表情,又说了一句英语:“welcome to shenzhen!”
钟黛又笑了笑,竖起大姆指。
伴随着25分贝的背景音乐,他们俩双双来到雅致的二楼。
刚坐下,钟黛麻利地拿起摆在桌子上的精致菜单。“我们俩就点一份情侣套餐吧。”
杜迟哼了一声,其实他不知道情侣套餐是啥味道,又有何意义。
“你平时喝酒吗?要么要一杯红酒?”
杜迟忙摆手,“我喝酒上脸,下午还要参加培训。”
钟黛又咯咯一笑,“我们山东人说,喝酒上脸的人心肠好,不知道你是不是这样的?”
杜迟终于逮到说话的主动权,笑道:“你还说我相信迷信,你这位山东人却搞封建社会那一套理论。什么喝酒上脸与性格心肠有关,完全没有科学依据。”
这时,服务员端上来两份汤。
“这家店有广东人的食俗习惯,称这汤叫煲汤。”钟黛有一点兴奋地在介绍。
杜迟想出一句话来,于是道:“这叫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嘛。”
“我们山东人叫煮汤,所用食材与广东人也不一样,是以肉食为主;广东人泡汤喜欢加一些难以叫出名字的被它们称之为药料的花花草草。”
杜迟专心地听钟黛讲她道听途说的饮食习惯。其实杜迟的同事江龙就是山东人,他曾和杜迟说过,在山东农村,没有饭前一口喝之说。饭前喝汤这个是南方人饮食习惯。
“有人跟我说,西餐比中餐健康,我看不一定,从科学角度,中餐与西餐谁优谁劣,没有一个定论,也没见到哪个医学团队在研究这方面。”
钟黛见杜迟不说话,又笑道:“你怎么不说话呀?”
杜迟竟情不自禁地答:“你说话真好听。”
“我觉得你今天在那个公开场合说到孙老板,真是厉害!”钟黛竖起大姆指,“我爸爸以前跟我说过,最难说的话是评说领导的话,这就如同给朱元璋画像,画太真实了不行,画太假了也不行。”
杜迟并不了解给朱元璋画像的典故,但经钟黛小嘴这么一说,反而后怕起来。钟黛见状却笑道:我这是在夸你呢!
两位年轻人就这样地边吃边聊。聊饮食,聊家乡,聊工作,最后聊到自已在深圳的朋友圈来。
杜迟来到深圳这么几年,由于工作性质,认识人还真不少,但要说最能谈得来的朋友,那还算林机锋。
“我最好的朋友算是林经理了。”
钟黛忙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我是说公司以外的朋友,你有没有要好的,男的或女的?”
杜迟摇了摇头。
钟黛喝起了汤,似乎没有在意杜迟的回答。
杜迟见钟黛不说话,突然好奇心作崇,低头问:“你在深圳有要好的朋友吗?男的或女的?”
钟黛看了一眼杜迟,边吃边点头,“我朋友多得去啦,尤其是男的。”
“啊?你有男朋友啦?”
钟黛又瞅了一眼杜迟,“我是说我有男性朋友,不是男朋友。”
杜迟当然知道男朋友与男性朋友的本质区别,不过他还是装着糊涂样子,“反正都是男的,一个样。”
钟黛听杜迟这样说,猛一抬头,正好与杜迟的眼光相遇,双双不自觉地同时笑起来。
“你身后可是一片塘呀?”杜迟惊讶的指着窗户外。
钟黛笑道:“那是深圳少有的天然泳池,上次李垚她们来游泳,我没有来。”
“为什么不来?怕花钱吗?”
钟黛摇头道,他家住在山区,从小就没有学会游泳。
“你会游泳吗?”钟黛闪着大眼问。
说到游泳,杜迟自信心上来了,什么仰泳、侧游,蛙泳,还能在水上转圈圈和做操…
钟黛露出羡慕的眼神,“下次李垚再来游泳,我叫上你呗!”
杜迟猛地点了点头。
当天下午公司培训,一直到晚上六点钟才结束。杜迟又匆匆地赶回到网点,将当天为他代班的收派员件交接完,第一趟中转班车发走后,已是晚间十点钟了,杜迟骑着单车回到出租屋。
刚想到卫生间冲洗,手机响了。
“是家里的电话。”杜迟为父母亲安装了一部电话。他们也知道杜迟白天忙,所以,一般是晚上打电话过来。
“我和你爸昨天晚上才知道,你没有把杜快安排在你自已的公司里,却让他到龙岗那家公司里上班。收入少还不算,别人还老欺负杜快。”母亲接通电话就唠叨个不停。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上次小玲求杜迟,想让杜快继续来杜迟网点收派快件,当时杜迟答应了,但后来一想,他不能让杜快在自已的网点上班,于是就将杜快介绍到龙岗一家快递公司去上班。
知道妈妈的怒气后,杜迟只得耐心地劝导,并将公司的制度以及杜快曾在公司犯过大错等情况详细地在电话里说了一遍。
妈妈在电话那头没有再说话,怒气几乎消失掉了,但又传来父亲的暴怒声:“我说你就是这样死心眼,一根筋!杜快上次的事情过了这么长时间,现在收派员都换了一茬又一茬,你不说,他自已不说,谁还记得杜快以前的事。”
其实杜迟曾也这样想过,弟弟要是和自已在一起上班,那当然是最好的,古人都知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但公司今年是订了制度的,被公司开除的员工是不能再回到公司上班的。
“我不能为了自已的利益去欺骗公司。”杜迟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没有让杜快来到自已承包的网点上班。
“你自已开的快递网点,与你们公司有何干?”父亲还是怒不可遏。
杜迟仍旧耐心地劝导爸爸:“这个网点虽是我承包的,但要执行公司的制度,用什么人,怎么用,必须要执行公司制度才行。”
杜迟花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终于将父亲说服几许,但他还是重重地放下电话。
“我已一个多星期没有打电话给杜快了,难道他现在混得不好?”杜迟想到这里,拨通了杜快的电话,但杜快的电话是关机的。杜迟又看了看手表,已是夜间十二点钟,他估计杜快已关机睡觉了,因此,也就没有再拨打他的电话。
等到了第二天上午,杜快回了电话。
原来杜快的女朋友小玲怀孕了!
杜迟大为吃惊,他们俩还没有办正式结婚手续,怎么能把肚子整大,这不是伤风败俗吗?
“你和爸妈说这个事了吗?”杜迟问。
“我没敢告诉爸妈。像我现在这个样子,填饱肚子还算勉强,若添一个孩子,那如何能负担得起,养不活孩子呀。”
听到杜快这样说,杜迟怒火中烧,对着手机大吼:“第一,你要对人家小玲负责;第二,小玲肚子的孩子是我们杜家的血脉,不能打掉,一定要生下来!”
小玲是同乡人,家乡的习俗杜迟是知道的,结婚少不了彩礼和房子什么的。现在双方长辈大人都不在深圳,俗话说长哥如父,杜迟在电话里开始安排起来。
“房子在老家盖。我原先打算下半年将爸妈那房子翻二层楼,既然你们要结婚,那就给你们俩住了,带上爸妈住就行。另外,彩礼多少,叫小玲家长辈给个数,我来负责筹集资金。”
杜快听到哥哥这样安排,心里当然高兴。
小玲姓王,父母亲在她三岁时就离婚了,她是跟着外婆长大的,现在父母亲都不管她,外婆也在两年前去世了。
这是杜快曾对杜迟说的,小玲家实际情况杜迟也没有去深入了解。社会在变化,男女相认,相知,乃至相爱的模式也跟着发生改变,但没有人知道这是婚姻进步还是退步。
现在杜迟脑子里想起王小玲的身世,于是也没有再在电话里多说,等到第二天休班,他特地来到龙岗杜快租住的房子里。
“这间房子也太小了吧?”杜迟是第一次来到杜快租住的房子里,看到破旧的房间,心里老大的不舒服。
小玲眼泪汪汪地睡在床上,看见杜迟进屋,她想起身,被杜迟制止。
“你们的事我已听说了。钱的事不是问题,问题是要敢快把婚给结啦。”杜迟像一位长者的口吻,坐在屋内说话。
小玲不作声,只是点头。杜快却说要回老家盖房子,而他们俩现在也不会回老家去住,盖房子意义不大。
杜迟也发起了呆,是的呀,他们俩暂时也不回家,回家她们也没有什么事可做,那在家里做新房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杜快趁机靠近杜迟,“小玲想我跑的士车…”还没有等杜快把话说完,杜迟马上道:“开的士车?你没有听说过老郭的事吗?他开的士都下岗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