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卷说明

本卷主要收录张竞生的《美的人生观》《美的社会组织法》《伟大怪恶的艺术》《烂熳派概论》四部著作。

《美的人生观》是张竞生于1921年至1926年担任北京大学哲学教授期间所编写的授课讲义。1924年5月这些讲义印行成册时,就广受好评,特别是在青年读者当中引起强烈反响。按照孙伏园1925年9月24日在《京报副刊》上发表的文章《评〈美的人生观〉》里所指出的:“出版后极受青年读者的注意,不到一月便卖完了。”周作人在1924年8月27日的《晨报副刊·沟沿通信之二》中,也发文认为:“张先生的著作上所最可佩服的是他的大胆,在中国这病理的道学社会里高揭美的衣食住以至娱乐的旗帜,大声叱咤,这是何等痛快的事。”《美的人生观》发行后,从1924年5月到1927年间重印过七次。本卷收录的《美的人生观》,以1927年美的书店所发行的第六版为底本。

《美的人生观》在张竞生的作品中占有重要地位。从探讨人生观的主题来看,《美的人生观》是对1923年张君劢、丁文江等人掀起的科学与人生观的论战的回应。但是有别于论争双方对“科学能否解决人生观”问题的关注,张竞生是直接跳出了二元对立性的问题思维,以现代性的视野去回答:“人生观是什么?我敢说是美的。这个美的人生观,所以高出于一切人生观的缘故,在能于丑恶的物质生活上,求出一种美妙有趣的作用;又能于疲弱的精神生活中,得到一个刚毅活泼的心思。”他认为美的人生观超越了狭义的科学人生观,也不同于儒道释等宗教神秘式的人生观,而是一个科学与哲学组合而成的人生观。这种人生观是灵肉统一的,是生命自由的,也是“生活所需要的一种有规则的、有目的的、有创造的人生观”。从这个角度看,张竞生的美的人生观推举灵肉的一致性、生命的自由与创造性,是具有浪漫主义精神的现代美学观,这是对蔡元培的“以美育代宗教”思想的创造性发展。张竞生以美的人生观为中心构筑他的美的系统,将这种尚美精神作用于人的衣、食、住、体育、性育等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倡导一种生活的美化与美化的生活相结合的美治主义路径的社会治理观。

本卷收录的《美的社会组织法》所据版本为中国印书局代印的1926年1月第一版。按照张竞生在该书中的说明,《美的社会组织法》与《美的人生观》堪称姐妹行,都是计划中的“审美丛书”之一种,“并观参较,意义更为彰明”。从内容看,《美的社会组织法》是对《美的人生观》的美学观念,以及各项审美治理主张的进一步具体化。张竞生认为组织问题对一个社会的存在和发展至关重要,组织是社会发展进程的高级阶段。一国是否属于富裕、强盛之邦,与组织法密切相关,在张竞生看来,“凡社会能从美的、艺术的与情感的方面去组织,同时就能达到富与强”。基于此认识,张竞生提出以“美治主义”为社会一切事业组织上的根本政策。他指出先前的社会是“鬼治”,近世变为“法治”,将来的社会必为“美治”无疑。在美治的社会,将以“广义的美”为目的,建立“美的政府”。

值得指出的是他提出的许多美治政策,特别注意到女性的解放、性别的平等、男女的分工问题,如提出让女子从事慈善、社会工作等各种美趣的事业,以矫正男子重利轻情重智的状况。他主张以情人制代替婚姻制,认为自固定婚姻制立,婚姻就成为男子行自私自利之图的工具,使女子备受压抑。而以情爱为男女结合的根本条件的情人制,则是解放了男女双方,特别是有利于女性的解放。情人制将使一方不再为另一方所占有,从而使得彼此能够互为欣赏,真正体味爱的真义。可以说美的社会组织法,包括“美的政府”的设想,是围绕张竞生所说的“以符女子为社会的中心的要义”的政治理念所建立和提出来的。

本卷收录的《伟大怪恶的艺术》《烂熳派概论》两书皆是以浪漫主义为主题的文艺美学论著,这些文章表明张竞生是较早向现代中国系统介绍浪漫主义文化的先驱者。

《伟大怪恶的艺术》依据上海世界书局1929年10月初印行的版本。张竞生在序中提到,此书是响应法国文坛1928年纪念雨果《〈克伦威尔〉序》发表一百周年而写的。在张竞生看来,雨果所倡导的浪漫主义文学影响深远,即便百年之后,我国的新文学运动尚受其余波所及。但是新文学作家并没有对构成浪漫主义文学重要内容的“怪恶”与“伟大”特质,进行认真的介绍与提倡。张竞生赞同雨果的文学观念,认为传统的文学只重善良与悲哀的描写,而忽略了世间有善的、美的、高尚的一面,也有恶的、丑的、卑鄙的一面。也就是说,伟大与怪恶构成了人生的真相,文学不能忘却这人生的两面。浪漫主义文学的重要贡献,就是看到了描写“怪恶”对于呈现人性复杂与矛盾的重要性。他同时也辩证指出“伟大”与“怪恶”乃是二而一,彼此相因而至的。

本卷收录的《烂熳派概论》,所据版本为1930年6月上海世界书局版。书中强调了浪漫派重情感的特质,按张竞生的话说,“他们所要的,乃是热烈奇特的情操——热情”。这种热情是自然的“直感”,积极、健康、神秘、伟大、自由而和谐。张竞生认为这种强烈的情感,与古典派不相容,但是“人类的伟大、情感的真正,全靠这样热情的发挥”。这也是张竞生所批判的喜好中庸、充满奴隶气的中国,所迫切需要的一种改造世界的革命热情。他认为浪漫派的立足点全在于个性的发展,这种个性自由的伸展与发挥乃是自然的代表与反映。同时张竞生也认为个性的发展,能够自然地养成个体人格的独立、自尊、平等意识,这对于中国社会政治的改革助益很大。

为尊重作者本人的写作风格和行文习惯,同时也最大程度的保留那一时期的文体风貌,本书编校时在字词、语句等方面尽量保持原貌,只对典型讹误进行了修改。特此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