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夜繁并不知道发生在他的王府的这些事,此刻他正走在去往后宫的路上,想到一会要见到的人,脸色微沉。
走到转角处,他还未看清前路,就有一个人撞到了他怀里,触手处柔软,还带着馨香,这是一个女子,他想。
等到她抬头的时候,重夜繁才认出她来,也有些吃惊,“萱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重婉萱脸上带着泪痕,满是焦急和无助,一看到他,就欣喜的抓住他的手,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因为刚刚跑了好一会,又太着急,反而半天都没说出话来,急的又快要哭出来。
重夜繁连忙拉着她的手臂,让她不要急,“怎么了,慢慢说,不着急。”
重婉萱缓过劲来,抓着他的衣服,“小皇叔,快、快点去!父皇跟母后吵起来了,说要把母后送进冷宫里面去!”重婉萱虽然聪慧,可她毕竟也才十二岁,平日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一看到自己的父母吵架,已经是很冲击的一件事情了,更何况母后的去处还会是冷宫那种地方。跟在她身边的宫人们曾经跟她说过很多个版本的冷宫,无一不是以阴暗,见不到光明,永远没有希望来作为形容词,更别说是吃不饱穿不暖了,她那高贵的母后,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
原本她是想要去找太后来帮忙的,可没想到路上撞上了重夜繁,她也没想过重夜繁是不是真的能够让自己的父母不再吵架,现在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
重夜繁只听她说是皇上皇后吵架,也没说是因为什么,可看重婉萱这样子,这种状态下也说不出什么来,索性放弃了。反正他原本就是奉了皇后的懿旨进宫来的,去皇后寝宫看一看也没什么,便答应了跟重婉萱一起去看看。
重婉萱对于重夜繁的感激之情更甚了,在路上一个劲的求重夜繁一定要让她的父母和好,简直是把他当做天神一样来崇拜,弄的重夜繁哭笑不得。
不过,看着这样的重婉萱,重夜繁有些失神,他第一次见到水灵净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年纪,女孩笑起来的样子,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可爱俏皮,让人忍不住沉迷。他多么希望时间一直停留在那一刻,至少他们之间,感情纯粹,天真无邪。也正因为如此,重夜繁看着重婉萱,总是会对她多宽容一些,在路上难得温柔的安慰她,让她不要着急。
重夜繁来到皇后居住的旭宁宫时,殿内正好传出了一声清脆的像是花瓶坠落在地上摔碎的声音,门口站着的大太监长兴正候在那里,战战兢兢的,一看到重婉萱来了,连忙小跑到她身边,脸上表情担心又焦急,“公主啊,您怎么又过来了,不是让您回宫去,好好呆着吗,您这样要让娘娘多担心啊?”
重婉萱推开他,“让开,不要拦着本宫!本宫半路遇见了十三皇叔,是陪着他一起来见母后的。”说着她也不顾长兴的阻拦,走到门边拍门,“母后,您在里面吗?十三皇叔来见您了,您快开门啊!”
门内,重夜孟正与他的皇后夏友容面对面站着,地上是他刚刚摔碎的花瓶碎片,夏皇后面无表情,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
重夜孟神深吸了几口气,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怒气,“皇后,朕与你夫妻多年,相敬如宾,也一直爱你敬你,可你最近的一些所作所为,却让朕觉得有些看错了你。”
“皇上指的是什么?”
“十三是朕的兄弟,朕不希望有人去算计他,谁也不行,”重夜孟目光犀利的看着她,“皇后,朕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可衡儿已经是太子,朕会好好教导他,让他能够成为一个好的继承人,一个好的皇帝,如此,你究竟还在担心些什么?”
夏友容的目光闪了闪,“自古有言,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臣妾既是皇后,也将十三王爷当做是臣妾的弟弟来看待,臣妾执掌后宫,要为皇上分担,这家事难道就不是臣妾的管辖范围吗?十三王爷年纪已然不小,为他物色王妃人选,臣妾认为臣妾并无做错。”
“是,你没做错,可你错了一点,”重夜孟说道,“你不该妄想在这件事情上做手脚,想要让朕与他兄弟间产生隔阂,想要在他身边安插人手,为衡儿的未来铺路。朕登上这个皇位,算计的兄弟亲人并不算少,最后只剩下这一个,朕想要他好好的。”
夏友容笑了笑,笑容里带了些了然,也有些忧伤,“是啊,皇上一直都是个好兄长,可皇上却做不好一个好父亲。”
“你说什么?”重夜孟的脸色冷了下来。
“皇上为十三王爷考虑,可皇上有没有替衡儿想过?十三王爷年纪尚轻,等到以后,他若不能成为衡儿的助力,那么绝对会是最大的隐患。一个嫡亲王爷,他若是存了异心,能够成事的可能性会有多大,皇上应该会比臣妾还要清楚。”
“够了!”重夜孟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朕说不许就是不许!皇后本应该公私分明,可你已经越界了!你敢说,你这么做不是为了衡儿吗?皇后,若是你以后再如此,朕不介意让你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冷静冷静。”
夏友容笑了起来,“皇上,您又何尝公正过呢?臣妾为了衡儿什么都可以做,是因为他是臣妾的一切。没有了他与萱儿,臣妾就什么都没有了。皇上别这样看着臣妾,您是想要质问臣妾将您皇上置于何地吗?可是皇上,您又将臣妾置于何地?臣妾自从进宫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臣妾这一生,都只能跟别人一起分享丈夫!看着别的女人依偎在您身边,臣妾脸上却只能保持微笑,您知道臣妾心里有多痛吗?这些臣妾都可以忍,可是臣妾额唯一不能够接受的就是,皇上您将本该属于衡儿的东西,给了别人。”
“皇后……”
“皇上,臣妾知道您宠爱庄妃,还有四皇子,臣妾不能够要求您什么,可作为一个母亲,却要为自己的儿子考虑,给他最好的东西。”
重夜孟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并没有想要拿走衡儿的太子之位,衡儿还是他最宠爱的儿子,可看到夏友容此刻脸上装作坚强却难掩悲伤的表情,他又说不出口了。他不禁开始仔细考虑起夏友容刚刚说的话来,难道在他的心里,一个承载着他的血脉的儿子,真的比不上一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吗?就算他真心对重夜繁,可难保重夜繁不会生出二心,毕竟在边城的那四年时光,是他所注意不到的。想起这些天来严守绛以及几个武将的奏折上的内容,无一不是在夸赞重夜繁有勇有谋,颇有先皇之风。
就是这“先皇之风”四个字,让重夜孟开始对重夜繁有些忌惮。当年的他并不是先皇最中意的继承人,现在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去拼来的,当时几个反对他登基的大臣,最后可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这才渐渐地坐稳了自己的位子。可要是以后哪一天谁又旧事重提,拥护重夜繁与他兄弟相残,这又该如何是好?
重夜孟还在出神之际,外面就传来了重婉萱的声音,听到她喊着的几句话,无意识的皱了皱眉,还是走过去将门打开了。
重婉萱见门开了,连礼也忘了给重夜孟行,就提着裙摆跑到她母后身边,扑到她怀里,紧紧的抱着她哭。
重夜孟站在门口,与重夜繁远远的对视着,二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重夜孟看着重夜繁深邃的眼睛,不由得有些恍然,当初那个一脸倔强让他想要宠爱的孩子,如今已经成长为了能够与他并肩的青年,对于这样的改变,他说不出是好是坏,只知道自己一点也不想要他这样的改变。
“臣弟见过皇兄。”重夜繁慢慢走过来,给他行了一个礼。
等重夜孟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伸手将他扶起,他楞了一下神,还是将手搭在重夜繁的肩上,推着他一起走进了门内。
夏友容抱着重婉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温柔细声的安慰着,见重夜繁进来,只是与他点头示意。
重夜孟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好兄长形象,对着重夜繁关心的问道:“十三,你今日可没说要来宫里啊,莫不是来给母后请安的,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重夜繁看了重婉萱一眼,淡淡的回答:“臣弟昨日就接到了皇后娘娘的懿旨,今天是来拜见娘娘的,在路上的时候遇见了公主,于是便与她一起过来了。”
重夜孟皱了皱眉,“皇后,你召见十三做什么?”
夏友容脸上没有丝毫因为被拆穿的心虚表情,十分平静的说道:“前几日华夫人来求臣妾,说想要让臣妾替华小姐与王爷做个媒,臣妾心想着这华小姐与王爷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十分的相配,能够促成也算是一桩美事,于是便答应了。王爷,既然今日皇上也在这里,那本宫就当着皇上的面问一问王爷,您觉得华小姐如何,做你的王妃是做得还是做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