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天空飘落下来,在这无边无际的黑夜里,落在这大地上,将整个世界都染上了银白。水灵净坐在炭火盆边上,目光一错不错的注视着窗外的花园,窗户大开着,寒冷的北风从外面吹了进来。
水灵净身上披着厚厚的羊毛大褂,将整个身子都围的密不透风。她的脸色苍白,时不时的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咳嗽几声。
香蕊从门外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见到水灵净又坐在窗边,连忙将药碗放在桌上,来到她身边,“水姑娘,你还生着病呢,怎么又坐在这里吹风来了?你也要多为自己的身体着想啊。”
水灵净转过头对着香蕊露出了一个微笑,“无事的,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
水灵净来到这里已经快半个多月了,她前日里着了凉,发起了高烧,到现在才刚刚好了些。她来到凡间这么多年,生病的次数很少,这种感冒发烧几乎是没有过,想来是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娇贵了,水灵净在心中暗叹。
“心中有数也不成,水姑娘,你若是有个什么事情,娘娘可不会放过奴婢的,你还是快些将药喝了,回床上躺着去吧。”香蕊也不让水灵净有拒绝的机会,直接伸手将窗户关上了,隔绝了外面的北风与水灵净一直看着的风景。
水灵净默默地收回目光,由着香蕊将她扶起来,回到床上靠躺着,香蕊用被子盖住她的下半身,然后才端来药碗,看着她喝了下去。
“姑娘,刚刚婉公主派人前来传话了,问你的病什么时候能好,她想来看看你,可娘娘怕她被你给传染了,让她等你病好了再来。”
“是得等我好了之后再来。”水灵净将喝尽的药碗递给了她。前不久她在花园里的时候,遇见了当年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公主重婉萱,对方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非常亲热的抱着她的手臂跟她聊天。之后重婉萱就经常会来找她,一来二去的,二人倒是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这一次水灵净生了病,重婉萱便被皇后告诫不准再来这里找水灵净,她却是心心念念的一直想要见她。
水灵净清净了几天,也能够好好地安下心来想想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她其实一直弄不懂皇后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若说她是被皇后娘娘给囚禁起来了,可又为何不限制她的行动,又让重婉萱总是来找她?水灵净总觉得皇后似乎并没有存着要伤害她的心思,这也是她没有怎么抗拒皇后的安排的原因,若不然的话,她就算是拼个你死我活,也绝对不会让皇后的阴谋得逞的。
水灵净大概之阿斗皇后娘娘是想要将她当做人质来限制重夜繁的一举一动,可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却是猜不出来的了,若只是为了要重夜繁娶华寻珍的话,大可不必这么麻烦。
水灵净想起当初沉华上仙下凡渡劫的原因,除了情劫之外,还有权势。难不成,是权势在这里面发挥了什么作用吗?可她在重夜繁身边这么久,丝毫没有看出来他有什么想要谋朝篡位的心思啊!
水灵净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香蕊就一脸担心的看着她,“姑娘,你在想些什么呢,奴婢唤了你好久,你就都没有反应。”
“我无事,是有些累了。”水灵净淡淡的说。
“既如此,天色也不早了,姑娘就好好休息吧。”说着,香蕊便拿起药碗,从房间内退了出去。
水灵净看着她开门,注意到外面的雪,似乎是下的越来越大了。
与此同时,雪千秋在这样寒冷的夜晚里,坐在四面透风的亭子里面看雪。她身上虽然披着披风,却也并不能挡住多少凌冽的寒风,她抬头看着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目光却有些失神。
耳边传来脚步声,她转头看去,那个人熟悉的面容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雪千秋对他微微一笑,“世子,你找来了。”自那日她将水灵净交给小雨之后,她便离开了相国寺,也没有告诉什么人她到底去了哪里,就连重非卿也并没有说。
她并不是想要逃避些什么,只是想要借他找她的这段时间,好好回忆他们之间的从前。而当重非卿找到她的这一刻,雪千秋突然觉得松了一口气。
重非卿慢慢的走到她身边,看着她面前放着的那把他送给她的琴,沉默了一会,“千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雪千秋淡淡的笑,眉目间含着释然,“世子,千秋一切所为,唯心而已。”她活了这么一辈子,只爱上过这么一个人,只重视过这么一个人,只将他的所有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为重要。
重非卿在一旁坐下,“千秋,再弹一首曲子给我听吧。”
雪千秋没有拒绝,这或许会是他最后一次听她弹琴,也会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首曲子,她与他之间所有的过往,都被掩藏在这曲子里面。她十指芊芊,拨动了琴弦,悲伤的琴音在她的手底下慢慢流淌出来。
古有凤求凰,在堂上一曲,那女子的心便遗落在他身上,终其一生不悔;而如今,她再弹起这首曲子的时候,却是她对无法再履行当时的诺言,无法再继续陪伴他的抱歉。
她的曲子弹到一半,重非卿就猛地站起身来,伸手紧紧的捏住了她的双肩,迫使她与他目光对视。他的眼里含着极深又极痛的情感,刺痛了她的心,雪千秋咬着唇,脸色也慢慢的苍白起来。
“我曾经想过,就算是父王不同意你进府,我也会一生不娶,只有你一个人。”
他这话一出,雪千秋的脸色顿时惨白,连眼神都黯淡了,是吗,所以是她自己,毁了他们能够相守的机会?
“就算是到了现在,我的想法却依旧未变,可是千秋,你却变了,”他缓缓地说道,“千秋,我总以为,经过这么多年,你还会是当初我第一次见到时候那个就算身在泥泞,却依旧干净坚韧的女子。当我知道你不仅带走了水灵净,甚至还瞒着我跟尘心大师做了协定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
“世子,我……”
“千秋,我还是爱着你,如此的深爱你,”重非卿的目光含着哀痛与决绝,雪千秋突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对着他笑了笑,重非卿狠狠的闭了闭眼,“可是我却无法再放你在身边。”
“是,世子,千秋知道了,”雪千秋慢慢的站起来,转身背对着他,“现在,是要千秋跟你回去,到王爷面前请罪,或者是就这样将千秋处死,千秋都毫无怨言。世子,可千秋能不能求你一件事?你能不能不要掺和到这件事情中去,世子不是最喜欢无忧无虑的生活吗?千秋希望世子,永远都是那样快乐的。”
听着她的话,重非卿的眼眶有些湿润,他已经有多久,没有过自己要流泪的感觉了?面前的这个女人,是他最爱的,可现在也是他最不能在一起的女人。
“千秋,有些事情,不是我们想,就可以做到的,”重非卿留下这么一句,慢慢的自她身边经过,一步一步的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在雪地里留下一个又一个脚印,“一会我会派人来接你,以后的事,就再说吧。”
雪千秋看着他的背影,眼泪一滴一滴的自脸上滑落,他的意思,难道是他们还有在一起的可能吗?雪千秋不敢抱有这样的希望。每一次她看着他离开,总有一种他们这就是诀别的感觉,而这一次,不用感觉,他们已经是诀别。
与君初相遇,犹如故人归。
那时候在花前月下的灯红酒绿,漫天红纱中她看到了他,这一辈子,就再也无法放下。
重夜繁得知雪千秋被重非卿关了起来的时候,皱着眉不赞同的看着重非卿,“她不是你最爱的女人吗?你大可不必如此。”
“小王叔,”重非卿淡淡的笑,丝毫没有因此后悔的感觉,“她做错了事,就需要得到惩罚。若是处于今日地位的是净儿,你难道就会放任她,包庇她吗?”
重夜繁没有回答他,只是在心里暗想,若是水灵净的话,她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让他为难。
重夜繁与华寻珍的成亲日子一天一天的迫近了,水灵净却仍是待在旭宁宫内,每日里见到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她不知道皇上太后知不知道她被皇后囚在宫内,或许他们就算知道,也会默许皇后的行为,毕竟她与华寻珍比起来,实在是差的太多了。
水灵净倒不是为了自身处境而担心,只是越发忧心起在宫外的重夜繁来。她不知道在这件事上究竟有什么阴谋,是不是针对重夜繁,他会不会有危险?皇后到底是为何非要促成重夜繁与华寻珍的婚事,她究竟有何目的?这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摊在水灵净面前,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控制着这一切,笼罩着层层迷雾,水灵净什么都看不清。
或许是应该找个机会回王府一趟,至少要将劫缘册拿回来,水灵净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