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生哥说着就跟着娘走进厨房帮忙去了。道士在洗手洗脸,过不多时,只听道士自言自语地说:“应该到醒来的时候了吧。”
道士的话刚说完,就听睡在我旁边的晚生娘哼了一声,我赶忙翻身坐起,晚生娘也翻身坐起,她扭过头看了我一眼,说:“你是姜儿吧?”
我吓得睁大眼睛看着她,她这是认出我了吗?我忙点头答应着说:“是是,我是姜儿,姨娘,你还认得我呀?你记起我来了吗?”
“姜儿长大了,一下子没有认出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记得你去找晚生去了?怎么样?你把晚生找到了吗?”晚生娘急忙拉住我的手,急切地问道。
“嗯,嗯,找到了,找到了,姨娘你先别着急好吗?我这就去给你叫晚生哥去。”我说完,赶忙跳下床,刚才虚弱的感觉一下子消失得九霄云外去了,我一边喊着晚生哥快来,一边汲着鞋子往外跑。道士看到我的样子,笑道:“慢点儿跑,小心脚下。”
我哪里顾得了这些,冲出屋去。晚生哥听到我的叫声,也忙着从厨房跑出来,惊恐地问道:“怎么啦?姜儿,你这是怎么啦?”
“你快看看,晚生哥,姨娘醒来了,姨娘醒来了。”
晚生哥听了,出了口长气,然后慢吞吞地说:“你吓死我了,姜儿,我以为你怎么啦?你是说我娘醒来了吗?没事的,你去看着让我娘洗洗脸,我这就去做饭,饭菜一会儿就好。”说完又要转身回到厨房去帮忙。
“不是,晚生哥,姨娘,姨娘她认出我来了。”我激动地说着,拉着晚生哥的手往屋里跑去。
晚生哥惊问道:“真的吗?姜儿,你是说我娘清醒过来了吗?她认出你来了吗?”
“嗯。”
“这是真的吗?”
还没有等我回答,晚生娘就叫道:“晚生,晚生,我的儿呀,你快过来让娘看看你呀。”说完嚎啕大哭。
晚生哥浑身颤抖着,他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娘亲,语无伦次地说:“娘,娘,你真的醒过来了吗?你记起我来了吗?娘,你真的记起我来了吗?”
晚生哥哭着说着跪倒在地上,跪着行走到他娘面前。晚生娘也是泣不成声了,她伸出手捧着晚生哥的脸,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又一把抱在怀里失声痛哭着。
我站在一边陪着流泪,娘默默地走过来,将我揽进怀里也悄悄的流泪着。
道士看到这个情形,叹息了一声,然后站起来走出屋去,站在院子里。也许他是看不惯这悲伤的一幕吧,这一幕谁见了都会忍不住流泪的,更何况身处其中的人呢。
屋里又是激动又是喜悦,我默默地看着晚生娘抱着晚生哥哭着,默默地陪着他们既高兴又伤心。
而正在此时,院子里忽然想起道士的声音:“请问,你们找谁呀?”
“我们找晚生娘,请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个院子里呢?”回答道士的是个陌生的声音,显得很沧桑。
我和娘不由得同时扭过头向屋外看去,院子里有两个陌生人的身影,于是我和娘走出屋外去看,到底是什么人来找晚生哥。娘和我一样很诧异,这个孟家村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来的人是谁呢,娘就激动地说:“哎呀,怎么是你们啦?铁柱,旺生,你们两个怎么来了?你们不是跟着你们爹娘走了吗?快快进屋,进屋再说。”
听娘这样一说,我再仔细一看,还真是铁柱和旺生呢。铁柱和旺生被娘热情地迎进屋里,道士此时也跟着进了屋。
晚生哥和晚生娘停止了哭泣,都看着走进门的铁柱和旺生。他们两个一看到晚生哥,便指着晚生哥问娘:“这是…….?”
“是晚生哥,你们的晚生哥,怎么?你们都不认识他了吗?”
铁柱和旺生很显然没有想到会见到晚生哥,一时间到不知道说什么好。晚生哥到是对他们两个不算陌生,赶忙说:“快点坐吧你们两个,怎么不敢相信是我呀?菲姨说的没有错,就是我,就是你晚生哥呢。”
铁头忽然反应过来,忙跑过去抱住晚生哥,拍着他的肩膀说:“你回来?晚生哥,你是怎么回来的呢?对了,听说姜儿去找你去,是不是姜儿找你回来的呢?”
晚生哥这才伸手指着我说:“是的,是姜儿经历了千辛万苦才找到我的,不然我还回不来呢。姜儿,你说是吧?”
那两个冒失汉这会儿才记起问我,不过他们看到我的时候又是睁大了眼睛,说:“姜儿?怎么变样了?这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啊。长高了呢。”
我微笑着看着他们。娘忽然拍着大腿说:“哎呀,光顾着高兴了,我锅里还有菜呢,你们聊着我去做饭。”
我赶忙说娘我帮你吧,就跟着娘出来了。留下那些人叙叙旧吧,我是这样想的。
因为增加了两个人,娘就又加了两个菜,今晚蒸的米饭,娘就将昨晚剩下的馒头放在米饭上热一下,说是可能米饭不得够吧。我看着娘忙着,就在一旁整理碗和筷子。
今晚吃饭的人一下子多,而且都有说有笑的,晚生娘恢复了记忆,又来了两个孟家村的乡亲,可以说是一起玩大的伙伴,娘和晚生娘都很高兴。我也很高兴,很开心,竟然也吃了半碗米饭和一些菜。
只有道士依然不悲不喜,不惊不呀,慢慢地吃着饭菜,然后喝茶静静地坐在那里。
娘忍不住问铁头说:“铁头,当初村子里的人都走了,你们兄弟两也跟着爹娘走了呢?怎么你们两会想着又回来了呢?你爹娘呢?”
铁头一听娘这样问,便伤心地说:“婶子,你不知道,当初大家都要走,我爹娘也害怕啊。所以带着我们就离开了,可是离开了自己的家乡要到哪里去呢?吃的东西都没有了,沿路的村庄没有人愿意收留我们,我们没地方住,就风餐露宿地,我们在一个山脚下的一棵大树下露宿。有天夜里下起了大雨,山洪爆发,爹娘在这次山洪中没能够逃生。我和弟弟抱住了那棵大树,可是大树被冲倒了,我们就死死地抱住大树,幸好那棵大树被架在一个很窄的地方,没能被山洪冲走。后来雨停了,山洪过后,我们才侥幸留了一条命。我们沿路寻找爹娘,可是没有找到,而沿路被埋掉的尸体很多。估计爹娘也是被好心掩埋了吧。后来我们没有办法,弟弟说他想回来,回到我们的孟家村来。我想想也是,当初不是还有晚生娘和婶子你没有走吧,我就想来看看,要是你们都还在,那我们就又有家了呢。”
“没事的,瘟疫过后这里就没事了,但是因为那场浩劫,村子里的人死的死,走的走,都没有了,就只有我们两个老婆子守着孟家村,那个情景,要多凄惨有多凄惨呀。所以导致村子荒芜,到处凄凉的景象,要不是晚生和姜儿赶着回来了,我们两个老婆子真都不知道能够坚持多久呢。”
大家听着心里一阵心酸,晚生哥就说:“好了,回来了就好,只要有人在,我们的家园终究还是会繁荣昌盛起来的,别怕。来,先吃饭吧。”说着就给铁头和旺生夹了菜放到碗里。
两人连连点头称是,将晚生哥夹着放到他们碗里的菜,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晚生哥边吃边说道:“你们两个刚来,今晚就吃了在我们这里住着,我们家还有一间空着的房屋,等会儿我给你们收拾一下,你先住下,等明儿了你回到家里去,把你们家整理一下,打扫打扫,然后再搬过去就行了。今晚太晚了,你们也走了这么多的路,也累了,就在这里歇息吧。”
两人便高兴地答应了。
晚饭结束后我就帮着娘在厨房忙碌收拾碗柜,晚生哥和铁柱兄弟两个就去收拾那间没有住人的房间。那房间之前是晚生哥的房间,虽然好久没有住人,但是里面什么都齐全的,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晚生娘有记忆的时候经常打扫,所以和住人是差不多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铁头就让旺生回家收拾家里,他听说了莫不为和辽源已经离开了我们,今天晚生哥和道士要为他们两个挖墓地,所以铁柱就让旺生一个回去收拾家里,他跟着晚生哥去给晚生哥帮忙去了。
因为挖墓地安葬都是有时间的,所以晚生哥他们就赶着时间挖,不得亭歇。我和娘和晚生娘按照规定的时间,点燃香火,将莫不为和辽源的骨灰盒捧着拿到墓地等着。墓地已经挖好了,就等着时间一到就安葬。
所有的程序都是按照道士安排,晚生哥还准备了一些五谷粮食什么的,说是等着安葬的时候要用呢。程序很多,那道士还在辽源和莫不为两个骨灰盒面前点燃了一些什么东西,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我想可能就是他们的咒语吧,我听不懂,但是我看到他很认真的样子,也不由得萧然起敬。
道士的所有程序都结束了,看着新堆起的两堆黄土,我心里默默地说:“辽源,莫不为,虽然我知道你们已经都走了,可是你们跟随着我时的点点滴滴始终在我的心里,这里,就让它成为以后我怀念你们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