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生哥也是想起了之前的事情,他看到我黯然神伤的样子,便笑着说:“姜儿,你知道吗?我刚来这里的时候什么也不懂,而且什么也不习惯,说话,饮食,做事和他们也是格格不入,那时候彭将军是副将,者里将军当时的脾气很大了,可是他对我真的是很好。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出去,那是我第一次碰到独角兽,其中一只独角兽看到我后,一直盯着我不动,我以为他是要吃掉我呢,吓得我也不敢动。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独角兽其实是一种神兽,他通人心,能够听得懂者里将军的话,但是这一切我都不知道。我就觉得那就是一只兽,是畜生,不通人性,这样对我虎视眈眈我当然很害怕了。我大声对独角兽说话,大声地对它说别吓唬我,我很胆小的,我们可以成为朋友的,只要它不伤害我我就不会伤害到它的,我们可以和平相处的。没有想到,那独角兽听到我的话后,竟然朝我点点头,然后向我走了两步,我看到它对我并没有敌意,我便也向它走了两步。然后它就卧在地上,我慢慢地走过去,它竟然朝我闭着眼睛,我就用手抚摸了它的头,就这样我和独角兽成了好朋友。它带领着它的部下一切都听我的指挥。对此者里将军非常赏识我的,他笑着对我说我和这独角兽是非常有缘分的,而且他说我天生有一种与喑哑者沟通的能力,是超乎想象的,难以想象的。为此他就将自己带领的独角兽完全交付与我了。”
晚生哥说完这些话后,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我忽然想起安信说辽源被独角兽撕咬的事情,我很想问问他,但是想想还是算了,毕竟那时候他已经失去了记忆,就算问清楚了又能如何呢?与辽源的死亡有关的人和事,都已经过去了,剩下的也就是我和晚生哥了。我又何必再问起这些呢。
所以我笑着说:“晚生哥,你现在离开了,你还想念独角兽吗?”
“想是很想的,但是呢,毕竟我是范晚生,我可以没有独角兽,但我不可以没有姜儿呀。”
晚生哥说的没有错,我感觉到他对我的真心,心里一阵阵高兴,温暖,我伸出手抓住晚生哥的手,深情地看着他。他也同样深情地看着我。
真是执手相看泪眼,更无语哽咽。
歇息好了,我们便又开始启程了。
这一路上也不算辛苦,晚生哥非常照顾我。我虽然一直处在恍恍惚惚之中,但是我努力地让自己保持着清醒状态。晚生哥看到我的样子,心里的疼爱和怜惜更加深了,他寸步不离地在我的身边,这一路上他太累了,但是他丝毫不显露出他有多累。
不知道走了多久了,离家乡应该越来越近了,但是我却觉得这一路太遥远了,怎么走都回不到家乡去,心里不免有些烦闷。但每次我心里烦闷的时候,晚生哥就说歇息会儿再走,然后给我讲讲笑话。也许在我们要离开的时候,大夫已经在私下里告诉晚生哥关于我的身体状况了,所以他总是小心翼翼地,而且每一次总是说鼓励我的话。
不管怎么说我一定会撑到回去的,我想,我必须撑到回去,而且要精精神神地回去,不然让娘亲看了定会心酸的。
人常说近乡心更怯,说的一点儿都没有错了。
这一天中午时分,我们走到离孟家村不远的地方了,晚生哥向路边一位老大爷问了下,老大爷告诉我们前面不远就是孟家村了。我听了心里一阵激动,又非常难过,我将怎么面对莫不为的爹娘和莫大爷呢。
但是即使无法面对,也还得面对,因为,我必须对他们有个交待。
又过了一个村子,远远地看到了孟家村,天色向晚,夕阳的余晖照射在孟家村,远远地看去就像一副美丽的画卷。
我让晚生哥停下来,晚生哥诧异地问道:“姜儿,你这是怎么啦?为何不走了呢?”
“晚生哥,我害怕。”
“为什么害怕呢?我们好不容易回来了,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
“晚生哥,我害怕,我对不起辽源和莫不为,我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家乡的亲人。”
晚生哥听了,也是黯然,他低下头想了一会儿,然后说:“姜儿,别怕,我相信大家都会原谅我们的,对不对,我们要将辽源和莫不为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家乡的亲人,让他们都知道辽源和莫不为是怎么样的人,让家乡的亲人都知道,孟家村有两个少年儿郎,是多么的了不起,我要将他们两个埋在孟家村风景最美的地方,然后为他们刻上墓碑,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我相信辽源和莫不为一定时刻在保佑着我们,我们才能够回到家乡,你说对不对呢?姜儿。”
“嗯。”我点点头,赞同晚生哥的看法,“那我们赶快走吧。前面不远处就是家了。”
我身体的虚弱已经到了很严重的程度了,这一路上我一直噩梦不断,每每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总是感到心跳加快,但我不敢告诉晚生哥,因为即便我告诉晚生哥了,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徒增他的烦恼和忧心。
快到村口的时候,我们碰见了一个女人,她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上,已经结成一块,上面沾满了干草,脸上污垢将皮肤完全覆盖了,一双眼睛痴呆呆地盯着地上,在寻找着什么,时不时捡起地上的草,放进嘴里毫无味道地嚼着。身上的衣服已经烂得无法的补了。已经是初夏的天气了,她还穿着一身棉衣,棉花已经被染得脏得没有一点儿白色的了。她鞠楼着身子,有一步没一步的走着。
晚生哥停下来,呆呆地看着她,我也看着她,原来是晚生娘,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我们停下来,下了马车,晚生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着叫了一声“娘”便哭着抬不起头来了。
我跳下马车的时候有些眩晕,我闭着眼睛站了一会儿,感觉到好些了,便走过去,叫了声:“娘,你怎么在这里呢?你这是怎么啦?”
晚生娘并不理会我,她喃喃地说:“我的晚生回来了呢,我的晚生回来了呢。”
晚生哥一把拉住她娘的手,哭着说:“娘,你的不孝儿回来了,我们回家吧。”
她又跟着晚生哥说:“我们回家吧,我们回家吧。”但是她根本就不理会我们,自顾自地说了这些话。
晚生哥扶着我上了马车,又扶着他娘上了马车,带着我们快速向村子走去。
孟家村就在眼前了,我们就要到家了,我心里这样的想的时候,眼泪已经流满了脸颊,是啊,我自己的都不知道出去多久了,我们离开不知道多久了,似乎一个世纪,或者一世过去了。
然而孟家村已经不是原来的孟家村了,我们走进村子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牧童晚归之时,炊烟冉冉升起,娘亲喊着娃的名字回家吃饭之时,可是这些都听不见,也看不到炊烟笼罩着孟家村时的美丽景致。
这让我和晚生哥都想不到,我们期待已久的画面并没有出现。我们走进村庄的小路后没有碰到任何一个人,连一个小孩儿都没有碰到,真是太奇怪了。
晚生哥带着我们先来到自己的家,当那一座破烂的院子出现在我的眼前时,我真的惊呆了。
院子荒草已经长满了,有一人多高了,晚生哥走进去后看了看,然后寻到了一把生锈的镰刀,将荒草刮过了一些,腾出一条路来,将我和他的娘亲扶进屋里。
我坐在一把摔在地上已经腐朽了的椅子上歇息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收拾屋里的东西,晚生哥也是帮着收拾。过了一会儿我们将屋里收拾好后,晚生哥让我躺着歇息,他燃火烧水做吃的。
我心里挂牵着娘,就对晚生哥说:“晚生哥,我要先去看看我的娘亲。”
晚生说:“姜儿,你一个人别去了,等我做些吃的,吃完了,我陪着你去,你看我们回来之后没有碰到一个人,除了我娘之外,你一个人我又不放心,所以你等等,我们吃些东西了再去好吗?”
不知道晚生哥是怎么想的,可是我心里非常着急,我要赶紧见到娘,我必须见到娘亲。
我没有回答晚生哥的话,转身往出走。正要出门,却看到一个头发雪白的女人站在晚生哥家门外,向屋里张望着。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娘,我赶忙飞奔过去,边跑边叫道:“娘,娘,我来了,娘。”
娘听到我在叫她,激动地说不出话来,站在那里伸出手等待我跑过去。
我跑过去一下子扑进娘的怀里,娘一下子紧紧地抱住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晚生哥也跟在后面出来了,此时站在我们身后,看着我和娘紧紧地抱在一起,他等了一会儿,便说道:“菲姨,你来了,快进屋吧。”
娘根本没有听到晚生哥说什么,她用手抚摸着我的头,好半天才哽咽说:“姜儿,姜儿呀,我的姜儿回来了,回来就好。”
晚生哥这会又大声说:“菲姨,姜儿,我们进屋说话好吧。”
我便扶着娘进屋去,晚生哥就继续忙着做晚饭去了。
我看着娘一头的白发,心酸的不得了,哭着说:“娘,你的头发都白了,我知道娘一直惦记着我,娘,是姜儿太执拗了,害的娘惦记着,操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