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柏看向男子,此人方才自己见过,低垂着眉眼,面色蜡黄,面上还沾有污垢。
问话虽回答了也挺好的,稍加培养或许堪用,奈何决断时有些扭捏,我不喜行事藕断丝连的人这才做罢。
人牙子有些不耐烦推开男子,“我待你也算仁至义尽,你那妹妹虽生的不差,奈何是个病秧子的无底洞。”
“我已经替你垫付医药费二十来俩银子了,念你们二人模样生的不错指望兴许雇主喜欢,我也能从中赚取多些佣金。”人牙子眉头紧蹙。
似是念男子有些可怜,顿了顿又继续道:“有几个雇主瞧上你,你却又不情愿,如今老夫我也没得法子了,把垫付银俩给我你带着你妹妹另寻他家吧,这般下去我确实受不住了。”
男子十分焦急,从地上爬起来,紧扯人牙子的衣袖,“掌柜的,我求求你了,你也知道,雇主见我还带着生病的妹妹无人肯买,求求你,求你行行好救救我妹妹,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苏梦柏听罢、转身走近,看向人牙子,“这是怎么回事?”
人牙子愣了愣看向衣着金贵的少女,方才不是离开了?如何又回来了!
人牙子尴尬笑了笑,“这小子带着妹妹寻找主雇,奈何他妹妹是个病秧子,无人肯买,这不,似乎又病重了。”
当真是烫手山芋,人牙子语气十分无奈,“我如今也没法子了,已经倒贴二十来俩银子了!”
男子见不肯再施手,无奈瘫坐在地,满眼绝望。
苏梦柏心有不忍,默了默,蹲下身子定定看向男子,询问道:“方才你不愿同我回去是因为你妹妹?”
男子抬头看隐约中与自己平视的少女,少女声音清脆,带着帷幔,看不清面容。
男子咬了咬下唇,点头,“我们兄妹二人无依无靠,途中妹妹大病花光了所有钱财,不少雇主见我带着病重的妹妹不愿搭理。”
“你们兄妹二人我若愿意雇下呢?”苏梦柏看向男子。
男子震惊抬头,“你不嫌弃我妹妹重病?”
人牙子见这姑娘愿意雇买,不由十分高兴,若可以那自己倒贴的银俩岂不是能回来了。
“大娘子当真愿意买下他们兄妹二人?”人牙子虽是高兴钱能回来了,但有些担忧是不是一时兴起,转头便不愿意了。
“我想救,毕竟那是条性命,但你决定好带着你妹妹跟我走了吗?”苏梦柏看向男子。
马夫有些吃惊,但没敢多说什么。
苏云虽是有些同情这二人,但知道,若买回去定然医治得花不少银子。
苏云性子直,忍不住偷偷扯了扯苏梦柏的衣袖,“小姐,当真买下这二人?”
男子知道自己情况有些犹豫,见对面少女对婢女点头后,转头等着自己回答。
男子顿了顿,便下定决心赌一回,再糟糕的环境也比不得如今的差。
“我愿意。”
苏梦柏点头,随即起身看向人牙子,“掌柜的,他们兄妹二人我要了。”
人牙子露出一口黄牙,连连点头,“好,这二人原先是想出雇,后因妹妹的情况决定卖身为奴。”
“你想要那种?”听到此话,苏梦柏随即转头看向男子。
男子懵了一瞬,“我可以选择?不用直接卖身为奴。”
“是,我要中用的人,肯彻底效忠我的人,我可以给你选择。”遮面的帷幔里穿来清脆而真诚的声音。
男子沉默片刻,目光坚定看向白衣少女,“我知道家妹的情况,只在小姐愿意救下家妹的性命,我们愿意卖身给小姐,往后任由小姐处置。”
苏梦柏点头,看向人牙子。
人牙子眉眼弯弯,试探性道:“四十俩银子。”
“一人四十俩?”
人牙子愣了愣,这大娘子怕误会了,这种情况多要估计自己还得再贴,早些甩了烫手山芋的好,目前而言,总归自己吃不了亏。
人牙子连连摆手,“不是,不是,一起四十俩银子,二人欠我二十余俩银子,他们也算是不易,结契后再多留十来俩给二人傍身。”
苏梦柏点头,人牙子倒不算黑,随即从荷包拿出四十俩银子递给人牙子。
苏梦柏随后看向男子,“你觉得如何?”
男子点头,他只求这少女如愿救下妹妹,其他的怎么样都可以,况且家妹病重自知非十几二十俩银子就能痊愈的。
随后在人牙子的见证之下,男子扶着病若残枝的妹妹与苏梦柏签下卖身契。
立出舍书。
怀山县沙靖江殿人刘氏,今因岁不能丰热,无依无靠,口食难肚。
兄刘晓川,年二十岁,生于十一月廿八,辰时建生;妹刘榕,年十七岁,八月八日,寅时建生。
情愿卖身为奴东家苏氏梦柏为奴,任凭教训。忠心护主,尔主之天命,两边情愿,各无悔,永远存照。
丙批当付身价纹银四十俩正,永无返回,恐后无凭,立此并照。
立卖字人:刘晓川、刘榕(卖主)
中保人:燕郡西郊驵会人牙周康(担保人)
带笔人:燕郡西郊官衙文笔邹瑞吉(写卖身契盖官印的人)
买主:苏梦柏
宣德四年𡈼寅年二月二十四日立
契约已立,人牙接过银俩,除去垫付,看了看男子,递过十二俩银子,“既已签契,好生侍奉。”
男子抿着嘴点头接过,男子对人牙躬身一礼,随后扶着面色苍白,妆发凌乱的少女看向苏梦柏。
苏梦柏走近新买二人,契书中二人名叫刘晓川与刘榕。
苏梦柏见刘晓川扶着妹妹走路艰难,随即上前帮刘晓川扶起少女,苏云见罢,连忙上前替代苏梦柏。
苏梦柏见此,撤离身子,吩咐道,“带到马车上,回府差人医治。”
刘晓川默不做声,抱起刘榕思忖片刻随后上了马车。
马夫看了看,天边已经染上了红霞,驾好马车随后往苏府方向驱去。
马车中,苏梦柏坐在上首,苏云坐在左侧,看着右侧的兄妹二人。
兄妹二人自上了马车便显得有些局促,或许是因为马车中干净奢华、又或许是因为刘榕病重担心、又或许是因为身上补丁破旧的衣裳。
刘晓川看了看点心别过头去,苏梦柏见到,轻叹息,看着马车中的点心和茶水看向二人,“可是饿了?”
刘晓川咽了咽唾沫,看了看带着帷幔的主子轻摇头,但闻着香气,肚子却不争气的传来咕噜咕噜的空鸣声。
刘晓川耳根微红,别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