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南侠之后

王进气的须发皆张,浑身乱抖。

“堂堂府衙的官人,竟然干出如此缺德之事,说出如此败类之话,与匪类何异。”

武植道:

“和这些腌臜讲不通道理。”

“只可以用武力评高下。”

武植迈步向前。

“堂堂步兵都头,领着四个衙役,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人妇女。”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真是可恼,可恨,可恶,更可杀。”

赵无财道:

“矮矬子,我便是如此可恨,可杀,那你又能把我怎样?”

“到了明日。”

“你坐囚牢,吃馊汤糙饭。”

“而我住高楼,列鼎而食。”

“你被枷锁,怎能知道,有多少良人妇女又要被我调戏。”

“留着你那些臭道理,和狱友说吧。”

武植闻听,心中恼怒不已。

转念一想,不能着了他的道道,先激他一激。

“哈哈,赵无财,你想的倒是挺美。”

“明天你还想住高楼,列鼎而食。”

“我看不如这样。”

“今天我就成全你。”

“让你住茅楼。”

“饱餐粪汤。”

“还有白肥美的大蛆等着你去调戏。”

“哈哈,哈哈。”

众衙役也觉得好笑,忍不住跟着笑。

赵无财怒道:“都给我闭嘴。”

富广骑在马上道:“哪一个,去把这个矮矬子给我拿下。”

“我来也。”

一个胖大的马兵,跳下马,张弛着双臂,来擒武植。

刚到近前。

被武植一脚踢在膝盖上,倒在地上,抱腿哀嚎。

王进道:

“武兄弟,他们抓的是我王进,你是无辜百姓,与你无关。”

“何况你还有炊饼的买卖。”

“不可以因此耽误了生计。”

武植心中也是矛盾。

“自从来到阳谷,树敌无数。”

“但是好在有一点,武植始终坚持。”

“那就是不轻易的抛头露面。”

“无论是西门庆吃老鼠。”

“到史泰熊折戟管风琴。”

“到西门庆骑黑猪。”

“再到昨晚的瓦砾四鬼、史泰熊和知县等人互殴。”

“武植都没有公开露面。”

“但是今日先是打了衙役们,此时又要维护朝廷罪犯王进。”

“一旦开打。”

“便成了朝廷的敌人。”

“从今往后,我武植便不在是一个自由之身。”

“以后大概率也得像兄弟那样,成为水泊梁山的匪类。”

“说好听的是好汉,说不好听的,不过是水匪草寇而已。”

“至于烙油饼,靠手艺发家致富。”

“至于娶妻生子。”

“至于光耀后世。”

“全都化成泡影。”

“穿越一回,弥补不了前世,难免遗憾。”

不过转念一想:

“世事如潮,人生如水。”

“裹挟其中,哪一个能够做到独善其身,力挽狂澜。”

武植感觉自己再一次站在人生的岔路口上。

“罢了。”

“与其苟活于世。”

“不如轰轰烈烈一生。”

……

赵无财道:“那矮子甚是嚣张,大家一起上,杀死不论,打残有赏。”

众衙役一听,擎着朴刀,握着腰刀,纷纷向前。

只有方才那几个掉进粪坑的,知道武植的厉害。

他们大声吵嚷,虚张声势,脚步却在悄悄退后。

“王进大哥。”

“对不起你了。”

“有何对不起的,我正要手刃这些腌臜。”

“看来得让你破费了。”

“今天你请客。”

“请这些官老爷们吃些粪汤。”

“哈哈。”

王进笑道:“那当然,请官老爷们大吃大喝,不必客气,吃饱为止。”

“晒够一百八十天了么?”

“当然,都是陈年老粪汤。”

“好,料足,味正。官老爷们吃好喝好。”

“哈哈。”

“哈哈。”

二人说罢,哈哈大笑。

手下却毫无停滞。

一晃功夫,十几个衙役,都被抛在粪坑当中。

赵无财想逃,被武植一把扯住,薅住腰间绦带,旋转了一圈,扔在粪坑中。

只剩下了富广一人,倒是有个三五十人之勇。

但他早被酒色掏空,一身虚肉,哪是王进的对手。

苦撑了十几个回合,身虚手怯。

转过身,抓着马想逃。

被王进一棒打在马臀上。

那马一激灵,飞也似的逃窜了。

富广慌乱去扑,只拽了一缕马尾在手中。

他转过身时候,眼见武植和王进已经来到近前。

富广一慌,两腿一软,干脆跪了下来。

“二位好汉,都是小人的错,放小人一马。”

武植问道:“你何罪之有啊?”

富广一犹豫:“我……这个。”

武植喝道:“你不说,我怎么放你一马。”

富广顾虑一下,道:“确有罪过,平日里欺负百姓,瞒报上官。”

王进举棒要打:“废话,说具体些,凡是一句不实,便打一棒。”

富广一看形势,料想:

“不说些实话,无法脱身。”

“即便说了实话,待他去到衙门告状时候,在翻脸不认即可。”

“即使告到了汴梁,也有自己的哥哥在高太尉身边当红人。”

“说就说,何惧之有。”

“不瞒二位好汉,小官没干过大恶,只不过为虎作伥,收些穷人高税,冤了几人下狱、强取人家民女,霸占了几处田产,失手打死……”

“闭嘴。”

忽然有人大喝一声。

武植和王进一愣,心说:“谁敢喊话闭嘴?”

富广也一愣。

“嘎吱。”

看菜地的小草屋,木门声响动。

从里面走出来一行人来。

富广惊道:“知县大人,您也在这?”

“蠢材。”

武植一看,果然是昨夜刚刚见过的知县,没想到他们什么时候躲在草屋之中。

富广赶紧从地上站起身来。

“知县大人,这两个刁民草寇,污辱朝廷官人,请知县大人做主。”

这时赵无财等人也从粪坑中爬出来。

浑身尚且流淌着泥浆,来到知县身边:

“知县大人做主,下官被欺辱了。”

说罢,委屈的抹了眼泪。

“啪。”

“啪。”

知县抬手,左右开弓。

“你们这些蠢材,丢人现眼。”

几个嘴巴子打的两个都头一脸蒙圈。

尤其是赵无财。

“姐夫,怎么了,你疯了么?”

原来赵无财和知县还有这一层关系。

知县是怕老婆的人,又是一个入赘的,在娘家没什么地位,所以平时倒是赵无财常常揶揄他几句,他也毫不在意。

以至于今天左右开弓,让赵无财很意外。

“我疯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你们方才刚什么了?”

赵无财觉得屈了。

“干什么?还不是平时你带着我们干的那点事么?”

“勒索几个小钱,调戏几个姑娘而已嘛。”

知县抬起手掌又要打。

这时候马兵都头富广看出了异样。

赶紧抢前一步,挡在赵无财身前,躬身施了一礼。

“知县大人,一个时辰前,有民报称,汴梁罪人王进逃到此处,所以我与赵都头前来抓拿办案。”

知县回手给了他两个嘴巴。

“还敢说是办案。”

“看看你们得罪了谁。”

这时候从知县身后走出来一个女子,一身官服的打扮。

众人看去都觉得几分眼熟。

武植想起,这不是方才被赵都头他们调戏的女子么,怎么一瞬间变成了女官。

知县道:“我来介绍,这位是圣上钦点的北方总名察使,专司勤察民情,监督赋役不均,巡查刑罚不中,检验为官不廉等等。”

那女官向前一步:“本使姓展名红蕖,家公是前朝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讳名雄飞。”

武植心里惊诧一下:“原来她就是展红蕖,我那个【牵绊】竟然是她。”

想到此处,武植抬起头看向她。

方才是一个俊俏的公子,这时候已经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了不起啊。”

“人长的漂亮不说。”

“还是公务员。”

“还是名门之后。”

别人不知道,展昭的大名,武植怎么能不知道。

那可是闻名天下,义薄云天、忠肝义胆、受人敬仰的南侠。

说起展昭就离不开包拯--秉公执法,刚正不阿的包青天。

他二人相识于包拯进京赶考的路上,在金龙寺的凶僧手中救起包拯,又在土龙岗击退劫匪。

后来在天昌镇捉拿刺客,潜入太师府刺杀暗害包公的庞吉,功名累累。

后来经包拯举荐,展昭被皇上封为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封号“御猫“。

一直在开封府供职。

回想起这些,再和眼前的展红渠对比一下。

“虽然是个女子,但是颇有南侠的风采。”

想到是名门之后,武植难免多看了几眼。

刚好赶上展红蕖也看了他一眼。

两人对视一眼,武植颇有点尴尬,没想到展红蕖倒是大大方方的瞪了武植一眼。

武植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更加尴尬。

好在展红蕖没有继续看他。

“知县大人,今日我易装在阳谷县内转了一圈。”

“所闻所见,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但没想到我们都头大人,竟然当街……”

“赵无财,身为朝廷任命官员,竟然执法犯法,你可知罪。”

赵无财浑身一嘚瑟。

这可是朝廷御驾钦点的官员,专门是监督他们这些官员的执法过程中,是否公正,是否廉明。

不怕县官,就怕现管。

何况现在地方腐朽严重,朝廷派了专员,展示出一定的治理决心。

此时正值风头正劲,三把火一定会烧得很旺。

赵无财心里后悔:

“鬻春阁和春满楼,风华正茂,四季常青,我偏偏不去。”

“我怎么撞上这娘们的枪口上了。”

“这要是被革了职。”

“我那三五斗的月奉,倒是不甚在意。”

“但是那多得数不清的外捞,可就没有了。”

“豆腐坊的婆姨、北门巷子里的寡妇、春满楼的红红翠翠,怎么办?”

“这些可是每日都要吃银子的。”

想到这,赵无财还是不甘心啊。

“倒不如博一下,看看这个新来娘子官,心慈面软,中了我的圈套。”

赵无财向前迈了一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展大人,小人一时荤油蒙心,加上饮了一些酒,才没看清楚,以为大人是个男子。”

“多有冒昧之处,请大人有大量,多多海涵才是。”

“小人家中,上有老母,下有三妻四妾,需要豢养。”

“万望大人千万不要革了小人的职。”

“万望啊,万望。”

展红蕖冷脸道:

“我怎么会革你的职。”

“方才你们也承认了,冤了多少人下狱、强取多少人家民女,霸占了多少处田产,打死过多少无辜生命。”

“一旦调查属实。”

“像你这般执法犯法,按照大宋的刑律,应该刺配沙门岛。”

……

知县也大为惊讶。

“看来这么展大人动真格的了。”

“沙门岛那地方,可是有去无回。”

“小舅子被刺配沙门岛,这要是回到家,不得被母老虎给吃了么。”

想到这,知县哈着腰,走到展红蕖的面前。

“展大人,实不相瞒,这赵都头是我的舅子,都怪我平时没有严加管教,以至于出现今日之事。”

“这也是给下官一个警告。”

“从今往后,一定会对手下这些衙役们,严加教诲,不负大人重望。”

他为了博取同情,言辞中隐去了一贯的骄傲自大,话语也尽量装的诚恳。

料想如此这位展大人应该给他这个知县一个面子。

毕竟方才,她说的那个‘北方名察使’,既没有宰相和太尉的钧旨,也没有皇帝的御函,谁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官品。

料想也不是什么大官。

“只要今天饶过赵无财,日后找个机会赚她,多收些金银。”

“她小小年纪,哪有那防备之心。”

“届时留下证据,容不得她不同流合污。”

“她容貌不错,若能加以手段,让他成为本官的小妾。”

“那才叫锦上添花。”

“即使休了正室也成。”

他心里想的倒是挺美。

武植因为个子矮,刚好看到他的脸。

只见他卑躬屈膝,一幅谦卑腰板,脸上却是眉飞色舞,口角流涎,像是馋肉的狗。

武植心道:

“这老小子,最是骑墙,昨日里见史泰熊是西洋人,百般奉承,又听说瓦砾四鬼是太尉的人,又变得千般的阿谀。”

“今天又想打展红蕖的主意。”

“我一定要阻止他。”

他心里也盘算着计划。

……

“知县大人,你别想得太美。”

一句话把知县叫醒了。

“赵都头和富都头做的很多恶事,和你少不了干系,不是你指使的,便是你授意的。”

“你想替他们求情。”

“恐怕也得去沙门岛求岛主吧。”

……

“啊。”

知县面色凛然变化。

片刻之后他面色稍愉。

“展大人,小官确实有不对的地方,但是也不至于刺配沙门岛。”

“不如展大人随我等,先回县衙,调集案宗。”

“待大人的手下到了,一同审理。”

“下官倾力配合。”

……

“名察使只我一人,哪有手下。”

展红蕖说完这话,武植的心为之一悸,心想:

“展大人年纪轻轻,没有经验,还是中了这老狐狸的圈套了。”

“你孤身一人,深入狼从虎穴。”

“恐怕要有来无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