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拜师鬼谷,捭阖纵横(下)

司马长撄的视线从窗户里透出,看了一下烈阳高照的天空,即便是站在那太阳底下,一会儿都会被晒晕过去,何况是跪在这烈阳底下,他的嘴角浮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相信那小家伙能够有什么毅力,再次悠闲悠哉地弹起了琴,吟道:“

凤兮凤兮归故乡,

游遨四海求其凰,

有艳淑女在闺房,

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

小飞羽听着那琴声低音处偶有珠玉跳跃,清脆短促,此伏彼起,繁音渐增,先如鸣泉飞溅,继而如群卉争艳,花团锦簇,更夹着间关鸟语,彼鸣我和,渐渐的百鸟离去,春残花落,改为一片凄凉肃杀之象,原来此处由《凤求凰》曲,已经变成了《广陵散》,琴声越发激昂,宛若江河石转,万江奔腾。

司马长撄所唱之曲是讲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的故事,卓文君一个美丽聪明,精诗文,善弹琴的女子。可叹的是十七岁年纪轻轻,便在娘家守寡。某日席间,只因司马相如一曲《凤求凰》,多情而又大胆的表白,让久慕司马相如之才的卓文君,一听倾心,一见钟情。

小飞羽虽不懂音律,却听出了从原先明快的曲子变为悲凉之曲,熟不知自古至今,大多数男人总是令人失望。司马相如自然也不例外。当他在事业上略显锋芒,终于被举荐做官后,久居京城,赏尽风尘美女,加上官场得意,竟然产生了弃妻纳妾之意。曾经患难与共,情深意笃的日子此刻早己忘却。哪里还记得千里之外还有一位日夜倍思丈夫的妻子。

司马长撄弹奏这首曲子是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可却如今已经失去了她,悲凉之下,变成了广陵散,曲子激愤不已,看着上官飞羽头上已是热汗直流,极其刻薄的说道:“小家伙,这么大热的天,干嘛要听别人的话,跪在这里受这等罪,撑不住了,那就快快回去吧。”

小飞羽伸手一抹头上的汗水,眼神尽露是坚定之意,说道:“老爷爷让我跪着求伯父答你,我就跪到伯父答应为止。”

司马长撄微微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这小家伙如此的执着,气愤的说道:“那你就在此好好的跪着吧,即便是天旋地转,日月星移,我也不会答应你的。”

小飞羽却看那人已经关上了窗户,心想这人面相凶残一定不是个好人,真不知那慈祥的老爷爷为何要让他跪在这里。

天上烈阳高照,他已经衣衫湿透,稚嫩的脸颊被恶毒的太阳照的通红火烫的,他咬了咬牙,目露坚定之色的跪在地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双腿早已经发麻,很难想象一个小孩子能在烈阳底下长跪几个时辰,可是他做到了。

在这夏天的季节,天气说变就变,天空已是黑云滚滚,雷声阵阵,倾盆大雨骤然而下。

司马长撄听到外面的雷雨交加,打开窗户,看着仍然跪在雨中的小男孩,他目光之中闪出一丝惊讶,那小男孩仍然跪在雨中。

这让他的心有些动摇,他要不要将那小男孩请进屋来,可如果自己这么做的话,那就代表自己要教这小家伙的学问了,他感到难为情,心中像一条小虫子,一点一点咬着他的心,使他浑身不自在。

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声声惨叫,熊熊大火中他的亲人惊恐声,他不想再有人再进入那个腥风血雨的漩涡之中,小男孩这么做,无非是让他更加的难堪,冷哼一声,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再次将窗户关闭了起来。

滂沱大雨猛烈地下着,那小男孩已经湿透了全身,跪在了雨水之中,听到那鼓大的雷声不由得心起恐怖。

这场雨显然是对他的考验,如果他在此时起身的话,此生注定要庸庸一生,这是一个机会,改变他命运的机会,就看他能不能掌握得住。

他身上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好,此刻在受这场大雨,他就要闭上眼了,感觉自己要昏迷过去了,可是眼前出现了那老人凶狠的目光,潜意识还是支撑着他,睁开双眼,他不能昏迷过去。

在此刻他恨屋里面那人心如铁石不答应他么?不,他没有这么想,不管那人答不答应,他都跪在这里等着那个老爷爷带他回去。

司马长撄虽然没有被那场大雨下着,此刻却在床榻上身子蜷缩着,感受到了四周传来的冰冷,痛苦,恐惧,心中却下着比那少年更大的雨。

他的脑海中涌出了一幅画面,自己刚满三周岁孩儿的哭叫声,一排房屋燃起熊熊大火,四处逃散的人群,被一群贼人残杀着。

那一个被绳索紧紧地捆绑着,身上血淋淋的,满是伤痕的男子,看着那一幕,惊恐的叫着,他旁边站着的一个穿黑色锦衣的男人,看到他那般痛苦,肆意的大笑了起来。

那个有着长长的睫毛,漆黑的瞳孔,宛如一对清水里的黑宝石,有着绝美的容颜,身穿素衣的女子,对他回眸一笑,跳入了火海之中,他情不自禁喊着“彩蝶”,伸手去抓那女子的手,可却没有抓到,他惊叫着睁开双眼,却发现刚才一切只是一场恶梦。

司马长撄惊魂未定,站起身来,端起桌前的一杯凉茶饮下,才缓缓的镇定下心神,他抬着头看着房顶,大口喘息着粗气,被那仇恨压得心中好不难受,好一会儿才平复下心情。

这场雨仍然下着,那少年终于合上了眼帘,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饥饿,他终于倒在了雨水中,可当自己的脸贴在地上的泥迹之上,他仿佛一下子又清醒了过来,他睁着双眼,看着天空中豆大的雨水击打在水面上,泛起阵阵涟漪,他怪吼一声,发出了一声怒不可遏的声音,似对命运安排的不满。

草堂的屋檐下,立着一个身高七尺的白衣男子,一副儒生打扮,但却不像一般的儒生,他的身材很均匀,很结实,要不是他那张丑陋的脸,绝对是一个风度翩翩的文人雅士,从他的身上可以感受到一种世间凉薄的气息。

司马长撄看着那倒在雨中的少年,经过一番挣扎,再次坚强的跪在雨中。

他静静的立了好一会儿,那雨水从屋檐之上激洒而下,他搓着手指似乎一下子心软了,他在考虑要不要过去,那小家伙一看就是体弱多病,再被这场雨猛击之后,身体必会留下隐患。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太无情了,一番心理斗争之下,他良心不悯,最终右腿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当他迈入雨中的一刻,他全身已经雨水下的湿透了,可却心中却暖暖的。

那老人说的对,他一个读书人太糊涂了,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他该有济怀天下之心,他虽然已是个瘸子,可是他的满腹学问还在,他的仇人杀死了他的妻儿,杀死了他的亲人,可他却还活着。

他走到雨中,看着那全身湿透的男孩,那方才几乎昏迷过去,又再次苏醒,跪在雨中的男孩儿。司马长撄紧握拳头,五指伸入掌心,抬头看了一下天空,雨水渐渐的小了,他侊惚间大笑了起来,那笑声似如破碎的玻璃一般刺耳。

小飞羽听到男人肆意颠狂的笑声,他全身颤抖着,感受到了疲倦,隐隐从男人的侧旁看,看不到男人脸上的疤痕,男子五官立体,似乎被上苍用刀精雕细琢过,当男人那一双锐利的眼睛投射而来的时候,他再也撑不住了,昏迷在了雨水中。

“小家伙,我司马长撄值得你这么做吗?”司马长撄的眼神射着寒光,可却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望着那已经躺在水流中昏迷过去的小男孩,哈哈大笑一声,自言自语道:

“鬼谷传人“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横攻于计,以求其利,是为捭;纵攻于势,以求其时,是为阖。捭阖者,天地之道。选择生,必有死;选择胜,必有败;这个世上,胜者生而败者亡,孩子,你既然选择了我,那我司马长撄便将这毕生所学,交付于你吧,此方天地能否安定,就看你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