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沈剑三城府尤深,飞羽藏仇拒情爱)

沈剑三今日在这凤仙楼以身冒险,引刺客上钩,此时消灭了刺客,本就意气风发,再与卓不凡,上官飞羽等人相识,另有一番欢喜,当下举杯相敬:“只道是无缘对面不相识,方才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与几位聚于这凤仙楼,相逢一醉是前缘,来,沈某与诸君共饮一杯。”

上官飞羽等人席地而坐,六把长桌各备的是金盏玉壶,只添了几个果盘,与一只烤全羊分之而食,卓不凡,上官飞羽,卓婉婷,谢君悦,马向前等人笑而举杯,皆一饮而尽,旁边有侍女添酒,这可都是上好的陈年佳酿,更有谢君悦,卓婉婷这两个姿色出众的美女陪衬,此处情趣倒也活跃,沈剑三望向上官飞羽,笑问:“这位兄台气宇轩昂,眉宇之间英气逼人,不知如何称呼?”

上官飞羽见沈剑三棒他一道,谦而有礼,抱拳一礼,笑道:“沈公子过奖了,在下复姓上官,名飞羽。”沈剑三暗自重复一遍上官飞羽的名字,笑道:“气势飞鸿,当真好名字,上官兄,来,沈某敬你一杯。”上官飞羽见沈剑三说话文里文气,在看他确实一表人才,标杆般笔挺的修长身姿,白净的肤色,身上有着一种高贵的气质,笑着与他对饮一杯。谢君悦倒时不时的注视一下卓不凡,让她有一点意外,这看起来温文儒雅的公子,却有着一身强横的武功,他能轻轻松松打败那三品高手展蛟龙,可见自身实力已经位列二品高手,这么年轻,真是让人感到匪夷所思。卓不凡之所以如今这么厉害,这都要归功于一代剑师刘子通的一生内力相授,和那十几年寿命巨蟒的精血。

沈剑三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问道:“卓公子,不知这位姑娘是?”他虽是在问卓不凡,却是目光略带欣赏,在打量着女子,那女子衣着简朴,却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段,她大大的琉璃眼睛闪闪发亮,仿佛秋日横波,一颦一笑,风姿绰约,一头秀发轻挽玉簪,恍若倾城。卓婉婷此次出入江湖,见识了那些英雄汉子的豪放,倒是不拘一格,大大方方的说道:“小女子卓婉婷,是这臭小子姐姐。”

卓婉婷出落的亭亭玉立,走到哪里都相当引人注目,沈剑三那一会儿就注意到了她,只不过那会卓不凡和那展蛟龙的交手,女子原先是满目的焦容,直到卓不凡将展蛟龙战败,女子脸上露出的光彩笑容,可令花月失色。沈剑三恭手行过一礼,笑道:“原来是卓公子的姐姐,失敬,失敬。”

马向前倒觉得一丝尴尬,沈剑三并没有询问他的意思,或许是因为他其貌不扬,更是衣着破旧,坐在他那一桌酒桌上,自饮自酌,倒也不拘束。此时无名人不知,他朝必有扬名时!

沈剑三一脸笑意,说道:“卓宗主侠名在外,沈某久仰不已,不知令尊身体可好?”卓不凡微微一怔,他和这人并不是很相熟,这没事问他父亲身体干嘛,岂不是有点无礼,此刻他还不知沈剑三的身份,更不知他有心拉拢,便道:“有劳公子记挂,家父一切安好。”

谢君悦起身对着众人屈身行过一礼,嫣然笑道:“诸位公子,此时春风动荡,湖上月影,水波起兴,不如让小女子为诸位公子,奏曲助兴可好?”沈剑三见那女子红衣翩翩,模样精致,这向来不肯出落凡尘的女子,先前要不是他摆名身份请求姬红娘,让谢君悦舞剑为他引出刺客,哪有方才的那惊艳四座的一舞?此刻女子竟然主动请愿奏曲,自是喜不自胜的笑道:“君悦姑娘向来千金难唤,如今肯为我等奏曲助兴,真是我等荣幸,君悦姑娘,请。”

谢君悦见众人欣然接受,于是唤侍女取来古筝,并叫来数名舞姬,沈剑三举杯与卓不凡等人相饮一杯,卓婉婷不慎酒力,此刻一脸娇容,相当迷人,上官飞羽,卓不凡,沈剑三却不曾有半点醉意,上官飞羽看到女子,不由得想起他结拜大哥萧远易和他大嫂李嫣然,二人如今喜结良缘,已有数月不见,说来倒也甚是想念,见那女子一身血色瑰色红裙坐于地上,一头墨发高挽,发髻之中斜插着几根宝钗,一张娇美的脸上薄施粉黛,只增颜色,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一双会笑的眸子闪着迷人的光芒,随着她那芊芊玉手在那琴弦上来回拨动,清脆悦耳的琴声一下子吸引住了在座人士,那几名舞姬也随音而动,彩裙飘飘,身姿一动,暗香袭人,沈剑三、卓不凡等人一脸欢喜之色,唯有上官飞羽闷闷不乐,听那琴声,好像一股清泉潺潺流淌婉转动人,又像林间鸟儿的呢喃,一折连着三叹,春回大地,生机无限,突然曲风一转,琴声变得铿锵刚毅起来,宛若浪花击石,江河入海,狂风悚然,震动着在座众人的心弦。不知过了多久,又好似天换星移,夜幕低沉,琴声缓缓停止,但那琴声好像仍旧飘扬在四周,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琴声既止,让人意犹未尽,沈剑三拍手叫好,哈哈大笑道:“君悦姑娘琴艺精湛,与这几位姑娘的舞姿相得益彰,真可谓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本公子必将重重有赏,只是寻常赏赐,怕入不了姑娘的眼,不知君悦姑娘想要何赏赐?只要本公子能做到的,君悦姑娘但说无妨。”

见那人出言豪气,这让卓不凡更加应证了沈剑三有着官家的背景,谢君悦起身委身一礼,笑道:“小女子所奏阳春白雪,着实难登大雅之堂,不敢同公子要赏。”卓婉婷怡然笑道:“姑娘所奏原来是阳春白雪,怪不得曲高和寡。”谢君悦目光转过女子,见她好像通晓这首曲子,微微点头,沈剑三有所好奇的笑道:“卓姑娘也对琴曲有所涉猎。”

卓婉婷笑道:“小女略知其中典故,诸位可知战国才子宋玉?”沈剑三笑道:“可是那个史上闻名的美男子?”卓婉婷微微颔首,笑道:“宋玉是继屈原之后的又一大辞赋家,他一直想着报效国家,虽然因为文采出众经常被楚襄王带在身边,但是却一直都是一个小官,没有什么权利,几次讽谏都没有得到效果,还因此招来了不少小人的妒忌,那些小人还常说他的坏话,因此招来了楚顷襄王的问话。想当日楚襄王问宋玉,先生有什么隐藏的德行么?为何士民众庶不怎么称誉你啊?宋玉说,有歌者客于楚国郢中,起初吟唱“下里巴人“,国中和者有数千人。当歌者唱“阳阿薤(xie)露“时,国中和者只有数百人。当歌者唱“阳春白雪“时,国中和者不过数十人。当歌曲再增加一些高难度的技巧,即“引商刻羽,杂以流徵“的时候,国中和者不过数人而已。宋玉辩道:“是其曲弥高,其和弥寡。““阳春白雪“等歌曲越高雅、越复杂,能唱和的人自然越来越少,即曲高和寡。”

沈剑三等人听得懵懵懂懂,仍然不知其意,只有谢君悦双眼放光的望着女子,卓婉婷继续道:“宋玉与楚襄王的这番讨论,目的并不是谈论歌曲本身,而是强调雅与俗的巨大差距,并为自己的才德不被世人承认而辩解。宋玉进而说“鸟有凤而鱼有鲲“,自然非凡间俗物可比。最后,宋玉引出了自己的结论,“非独鸟有凤而鱼有鲲也,士亦有之。“但凡世间伟大超凡者,往往特立独行,其思想和行为往往不为普通人所理解。虽然他不敢直谏,多是以文赋的形式将劝诫蕴含其中,但是他一生都在为国效力,最后在楚国灭亡的时候,宋玉也忧愤去世,一生未曾娶妻。”

沈剑三豁然开悟,转过目光望着谢君悦,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君悦姑娘千金难唤,原来是曲高和寡,无知音耳,不愿与俗人坐而论道。”

谢君悦笑而不语,只是委身一礼,沈剑三取下腰间的一块上好玉佩,笑着递出,说道:“今日在下身上只有这一件还算拿的出手的东西,愿送予姑娘,还望君悦姑娘莫要嫌弃。”谢君悦见那男子还是要对她进行赏赐,急忙委身而礼,说道:“还望公子恕小女失礼,古人云“艺不贱卖”,小女是真心当几位是我的朋友,才愿弹曲为几位助兴,此时若得公子赏赐,便失了这曲子的风骨,只得断弦,从此不复曲。”

此刻见她说出这一番话来,倒是志向高远,令上官飞羽不得不暗生佩服,“白玉有价,艺无价,又怎可贱卖”,只是如此一来驳了沈剑三的面子,只怕他脸上不悦,可看沈剑三并没有要生气的样子,他向来以为世间女子都是攀权附势爱钱之人,可是此刻观那女子却是洁身自好,令人肃然起敬,让他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汗颜,沈剑三哑然失笑,收回玉佩,自饮一杯,掩饰尴尬的神色。谢君悦对着那些舞姬挥了挥手,那些女子行过一礼退去。

这一番交流下来几人已经相熟,卓不凡心下还是好奇,问道:“不知沈兄,刚才那些杀手是怎么回事?”沈剑三自顾一笑,说道:“既然公子问及,沈某倘若隐瞒,就未免把公子当外人了,在下有幸被这蜀中节度使王公看重,收为义子,现任右卫将军。”

“王建的义子?”上官飞羽望着沈剑三有所惊讶,他受智远和尚指点,此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一睹王建的风采,看能否在其帐下效力?如今这沈剑三是那王建所收的义子,他可趁机结交。卓不凡想到了他是哪位官家公子,但是却没想到,竟是这蜀中土皇帝的义子,那王建割剧东川,西川,天高皇帝远,再说如今,生逢乱世,当今天子已被朱温挟持,王建在这里兵马强壮,可谓是这里名副其实的老爷,急忙站起身来,行过一礼,说道:“原来沈兄身份尊贵,请怒在下眼拙。”

见他摆明身份身份,这蜀中一等江湖势力的少主都要对他礼让三分,这让他心中有那么一种快感,沈剑三起身回过一礼,笑道:“哪里,我可不喜欢带着身份这层枷锁,这里也不是军营,卓公子是江湖之人,生性洒脱,无拘无束,有什么就说什么,千万别在乎世间虚礼。”

卓不凡相视一笑,见他目光清秀,整张脸看上去十分俊朗,与人相处倒也谦虚,态度大方,身上没有那些世家公子的娇生惯养,目中无人的架子,或许这就是沈剑三的厉害之处,他出生于武将之后,父亲是王建手下大将,喜怒不形于色,泰山崩于前而不乱。卓不凡眼珠子一动,心下嘀咕一句“沈剑三”,好像是想起了什么,隐约有什么人和王建联系,可近日以来事情繁多,一时也想不起来。

沈剑三继续道:“那些杀手是割剧凤翔,岐王李茂贞派来行刺义王的,时不时的便对我们暗下毒手,义父算是为此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我只好放出风声,以身作饵,引他们现身,意在将他们一网打尽,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们屡屡行刺,杀不了义父,便将目标转向了我,这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后面的事几位也在场,他们的下场诸位也看到了。”

“岐王李茂贞?”上官飞羽感到疑惑,先到经过智远和尚的分析,他对那人也略有所了解,可他为什么要行刺王建,看起来两人好像有深仇大恨。沈剑三见上官飞羽好奇,便解释道:“上官兄有所不知,他算起来也是一个厉害的人物,乃是当时与梁王朱温,晋王李克用并存的几大势力,李茂贞初入镇州博野军,以军功升任队长,之后所属军队击败了黄巢的部将尚让,李茂贞以军功迁神策军指挥使,光启二年,静难节度使朱玫联合河东节度使李克用、河中节度使王重荣、凤翔节度使李昌符反抗权宦田令孜。田令孜挟唐僖宗逃往凤翔,朱玫拥唐朝宗室李煴为帝,自任侍中,专断朝政。李茂贞时为神策军扈跸都将,带领所部担任唐僖宗的护卫,抵挡朱玫手下大将王行瑜的追兵。因功受命为武定节度使,光启三年,唐僖宗由凤翔返回长安,遭遇藩镇李昌符拦截,僖宗命李茂贞追击,李茂贞不负僖宗所托将李昌符击败斩杀。李茂贞晋升为凤翔、陇右节度使,大顺元年封陇西郡王,之后南征北战发展了大片地盘,并开始对朝政指手画脚。使得昭宗皇帝十分不满。景福年间朝廷与李茂贞发生多次冲突,先后数次出兵讨伐,结果连连战败。宰相杜让能、李溪、韦昭度先后被其所杀,唐昭宗被打得损兵折将。出于皇权频微,朝庭用人之际,李茂贞不但未获罪反被晋封为岐王,而出于地势,义父雄才大略,总想将关中等地收为己用,成为蜀中的门户,双方不断用兵,岐王李茂贞被义父,朱温多次击败,势力不断衰弱,故而才有每往的刺客之行。”

经他一说众人总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那李茂贞确实是一个人物,从一个小小的队长成为一方诸侯,更是将皇帝打的出逃,此等权势,也算是不可一世了,也无怪人家会派出刺客要王建的命,是他先不义争夺人家的地盘。

沈剑三说此的目的,就是为了能让卓不凡为他效力,见他端起酒杯,敬道:“来,诸位,我们再干一杯。”上官飞羽,卓不凡等人举杯相饮,沈剑三笑道:“我观上官兄英气逼人,想必身怀武艺,当今天下局势动荡,不知几位,今后有何打算?如若不弃,我可向义父举荐二位,在我营中博个功名。”

上官飞羽见他有意示好,如今自己也身无去处,尚且还有深仇大恨,不知那杀害他娘的人是否还在世上,他妹妹是否还活着?只是他还不清楚王建的为人,他要寻求一个明君,助他匡扶天下。卓不凡见上官飞羽脸色凝重,显然心事重重,他醒来之后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总是郁郁寡欢,卓不凡道:“沈兄勿怪,就如你所说,我是一个生性洒脱之人,不喜欢朝堂弄局,名利之争,不凡这一次江湖历练,好久没有回家看望父亲了,说来也甚是想念,只是上官兄好不容易来蜀中一次,打算先带他在这蜀中好好游览一番,他若是愿意与我同行,我们即日便返回宗门。”

卓婉婷脸色微红,倒是无比期待,上官飞羽能和她一同回去,谢君悦眼神带着异彩,望着卓不凡,相对而言,这种心性更让她欣赏。沈剑三笑道:“自古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上官飞羽自饮一杯,自顾自的黯然神伤说道:“熊熊烈火,山河崩溃,九州分裂,天下动乱,民不聊生,诸侯林立,百姓皆苦。有人告诉我,大丈夫生于世,手提三尺长剑,立不世之功,也有人告诉我,天下之乱,首乱在于民心,这天下是救不过来的,只有人人安守本分,清静无为,这天下总有一天会安宁下来的,也有人告诉我,大乱之中,必有英主,如若我等不为天下而先,这乱世何时是个尽头?死的人已经足够多了,我只想尽一份责任,早日结束这乱世,功成身退,与世无争。”

在他心中浮现过一个个画面,熊熊烈火之中将士哀嚎,金戈铁马之中,血流成河,这其中有他的结拜大哥萧远易,有他的师父徐长风,有那和他坐而论道的智远和尚,有那通晓阴阳之术的算命先生。他这一番慷慨陈词,让卓不凡茫然失措,原来这才是上官飞羽内心想法,在这一刻,上官飞羽比他想象的更要高大,他原以为此人只是个行侠仗义,不畏权贵的侠客,没想到他竟然想着当一个尽忠报国的英雄。沈剑三怔怔的看着男子,如果谢君悦是洁身自好,这男子便是大义凛然,当即拍手叫好:“上官兄,这番豪言壮语,真是让沈某好生敬佩,有道是‘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今日能与兄相识,真是我生荣幸,你放心,我定会向义父极力推荐你的,让你这个英雄有所用武之地。”

卓婉婷望着上官飞羽紧咬红唇,神色有些凄惨,好似受了莫大委屈,站起身来,捂着面孔便冲了出去。上官飞羽,谢君悦,沈剑三望着那冲出去的女子不明所以,卓不凡叫道:“姐。”却见他姐丝毫没有理会他,眉头紧紧一皱,心中却知道她姐姐早已对上官飞羽生了感情,此刻上官飞羽有报国之心,两人必然注定分别,他姐姐内心一定很痛苦。

卓不凡轻叹一声,暗道:“果真是天意弄人。”世间百种,唯有情爱让人最难说明白,神色紧紧的望过上官飞羽道:“上官兄,你我可否借一步说话?”上官飞羽望着卓不凡默不作声,心中好似明白了些什么,那女子为什么伤心的离开了,点了点头,卓不凡道:“沈兄,谢姑娘,卓某失陪了。”卓不凡转过目光对着马向前道:“马兄弟帮我去照看一下姐姐,我稍后便到。”

马向前点了点头,吃了一手油腻,起身胡乱的在身上擦了擦手,便大步流星跑了出去,上官飞羽卓不凡二人则并步而行。沈剑三则扇着折扇笑道:“谢姑娘冰雪聪明,可知发生什么事了。”谢君悦一对美目流光生辉,望去那几人离去的背影,猜测道:“小女子不是很明白,但那女子是落泪而出,怕是无意间被情所伤。”沈剑三扇着扇子洋洋得意,暗道:“这世间就怕有人对钱,对美女无动于衷,可只要这世间有人犯了情爱,总有降伏他们的办法。”

……

上官飞羽,卓不凡两人移步,来到一间别致的凉亭,此处月影清明,风声萧萧,广阔的湖面金莲浮空,美不可状,两人望着广阔的湖面,都闭口不言,过了好一会儿,卓不凡感叹道:“自从在柳家酒楼我和上官兄一见如故,你我虽相识不久,初次相见上官兄不畏强恶,侠肝义胆,令我着实敬佩,经过剑泉山庄一战,我与姐姐命危一线,紧要关头是你舍命相救,才能让我和姐姐安然回到蜀中,你我有生死患难之交,我更把你当成了我的大哥,你不妨将你的心事对我说说。”

上官飞羽一张冷峻的脸庞,眉头微紧,仍然难以启齿,他不想将自己的不幸,自己的仇恨分享给人,卓不凡很希望上官飞羽能将心事说出来,可见他仍然神色凝重,闭口不言,卓不凡轻轻一笑,转过身望着湖面,继续道:“天下大乱,民生疾苦,生于世间,人就像是一片叶子,落在这广阔的湖面之上,显得格外渺小,你有报国之心,这让我更加的钦佩于你,可一个人若是将心里的事藏住,无法释然,那只能活在一场已经发生了的灾难阴影之中,你若是把我当你的朋友,就把心里的苦倾诉出来吧。”

上官飞羽紧紧握住了拳头,神色极为凄惨的笑了一笑,说道:“山林中十多年的幽谷生活,我只是一个痴迷于武学的人,不懂的人世间的感情,卓兄弟谢谢你把我当成自己的亲人,可有些事是不能说的,他只能让我自己去完成,你生性洒脱,我不想让你知道我的过去。”他为人重情义,还是没有将报仇的事说出来,那件事的确是他人生的阴影,他和母亲,妹妹,乡亲们原本生活的好好的,一天却突然杀来了一群官兵,抢掠烧杀,他的母亲死于非命,他的妹妹现如今不知生死,到现在他还能仍然记得那杀人凶手的丑恶嘴脸,卓不凡要是知道他还有血海深仇,为了他二人的情谊,必然会为他报仇,那人十多年前便已经是一个将领,如今说来,也怕是一方权贵,他不想因此连累别人。

卓不凡脸色难堪,上官飞羽这样的做法明显是没有将他当成朋友,握紧住了拳头,不悦的说道:“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姐姐对你的一番情谊?”上官飞羽微微一怔,果然那女子是对他动情了,他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只得闭上了眼眸,神色尤为惨然。卓不凡见上官飞羽不肯表态,自顾一笑,说道:“这世间或许还有好姑娘,但是像姐姐这样好的人,却是为数不多,你可知在你受伤昏迷的那些日子,是她不顾男女之别,每日对你细心照料,在她心中早已把你当做了她的心上人,或许此刻的你,只想保家卫国,但我这个做弟弟的却看的出来,姐姐对你是一往情深,你们年纪相仿,郎才女貌,姐姐算来也熟读四书五经,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却是刀子嘴豆腐心,上官兄何不就此应了这么亲事呢?做我的姐夫有何不好?”

上官飞羽不置可否,那女子虽然对他做了很多事,但是他如今大仇未报,他对卓婉婷是有一种奇妙的情感,却完全没有与那初次相见李梦蝶的感情深刻,或许与卓婉婷只是兄弟姐妹之间的感觉吧。

上官飞羽沉声道:“我是个粗鄙之人,婉婷姑娘才艺双绝,飞羽实在不敢误了她的终生,再说此刻飞羽还未有成家的想法,还望卓兄弟多多体谅。”

卓不凡轻叹一声,此刻看来只是他姐姐一厢情愿罢了,为之遗憾的笑了一声,说道:“罢了,感情之事,本就强求不得。本来还想请上官兄去我宗门做客的,如此看来上官兄已经心有主见,我和姐姐出来也有些日子了,也该回去了,今日与兄一别,不知何日相见?月寒宗在这蜀中也算有所威名,上官兄若是遇到了危险,便报上“月高风寒,十二星辰,凡欺我门,斩月夺命”江湖上的好汉闻其都要给些面子,如若哪天上官兄想我这个患难之交了,不凡在宗门备下好酒,随时相候。”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让二人似如亲人,此刻就有转身别离,在这个乱世,谁能保证他就能幸运的活到明天呢?转身即天涯,离别时的伤感,让上官飞羽神色失落,心中又有了一些愁惆,这些日子交下的朋友都相继分别,这江湖真的好大,大的容不下几个朋友相聚一起。上官飞羽不知卓不凡所说的“月高风寒,十二星辰,凡欺我门,斩月夺命”是何意思?但出于对自身实力的认可,也便没有多问,抱拳而礼,炯炯的目光中多了一份真挚,说道:“天涯何处不相逢,卓兄弟珍重。”卓不凡回过一礼,目光之中多了一丝凝重,微微笑道:“珍重。”

卓不凡转过身去,愣了一愣,在他二人交谈的期间,不知何时竟然立着一人。上官飞羽也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凝目看去,只见他身后立着一女子,清冷的月光照下,那身姿修长的女子,眼眶通红,泯着嘴唇,目光幽怨,两人目光深深相望,谁也没有多言。卓不凡望了一眼上官飞羽,见他面色惨然,不用说他也能猜到离别时的惆怅,心情沉闷,沉声道:“上官兄,我代姐姐向你告别了,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上官兄没有多言什么,只是神色失常的看着那女子,他虽没有对女子生岀爱慕之情,但多日以来的相处,离别之际,多有不舍,清冷的月光照下,一阵冷风吹过,在这样的夜晚,上官飞羽一下子感到了天地间就只剩他一个人了,卓不凡移步走上前去,对着女子说道:“我替你向他告别了,走吧。”卓婉婷心有所触,粉面颊上梨花带雨般的楚楚可怜,果然和那算命先生所说的一样,两个人终究无法走在一起,这样的结局似乎冥冥早已注定,卓婉婷抿了抿嘴唇,含情脉脉的望了一眼上官飞羽,与卓不凡转身而去,她没有回头,这种爱而不得,她或许要度过一段十分煎熬的岁月。

不由得让人想起李白的三五七言,“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望着那一男一女身形远去,上官飞羽独立凉亭,月寒风重,他身上隐隐外放一种气势,就像是多年藏在剑匣里的剑,一下展露锋芒,衣衫随风起舞,见他双臂一转,似虎啸龙吟,一股汹涌澎湃的真气从体内发出,掌劲击在水上,只震的湖水起浪,经过服食那朝圣丹药效,和公孙玉龙施展的华阳针法为他打通全身经脉,一身雄厚的内力,如今收放自如,想是好友分别,前仇旧恨,多有黯然,缓缓平复了心情,心下暗道:“娘亲惨死乱兵之中,燕儿不知生死,我只隐隐记的仇人的面孔,却不知道他们是哪一方势力,时隔多年,那个贼将是否已死,我身怀深仇大恨,却不知该何去何从?天地之间,为一人也。”

他妹妹是活在世上,可却每日以虎狼为伴,忍辱负重,生不如死,若有一天他们兄妹相逢,他要是见到他妹妹活的那般凄惨,没有半点幸福,他这个做兄长的该何以自处?望着天空中的圆月,他独立风中,莫然间想起了山林中的师父,潼关的结拜大哥,月下谈心的李梦蝶……

月近楼台暮色城,千家灯火夜似白。繁华世下与月酌,望断天涯人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