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除息日

重堡要塞伦格城，作为号称日不落帝国德尔普的首都，曾是整个大陆中央最繁华，最为昌盛的存在。

只可惜，纵使再过繁华，再过昌盛的存在也有如同空中楼阁一般轰然倒塌的一天，随着帝国的衰败和内部的腐朽，一代代的君主不断的将帝国自身的底蕴耗尽，这个在大陆中央屹立上百年不倒的巨兽终于也是走到了陌路。

在帝国最后一代君主达罗的腐朽统治下，这个曾经在大陆中央令诸国生畏的伟大帝国也因为蛮族发动的一场史称为“靖嘉南侵”的祸乱而覆灭。

这座昔日的军事堡垒和商业都市也逐渐鲜少有人知道了，就这样，它逐渐的被人们遗忘，失去了原有的光辉，沦为了一座只供人来往歇息的小城驿，就连往日城中每每传出的欢声笑语，在此刻，也再也听不见了。

这是伦格城被蛮族铁骑肆虐后的第四十五个年头，距离德尔普帝国被蛮族消灭后的第八十年，而今日也是这一年的年末，不过虽说是年末，可德尔普的遗民，却并没有张灯结彩，城中也并没有丝毫喜庆的气氛，有的只是寒风吹过的冷冽和空气中飘漫着的似有似无的血腥味。

这一日，伦格城内飘散着鹅毛般的大雪，本该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充斥着冰冷，四周几乎看不到多少人影，道路上即使偶尔出现那么几个人，也是显得面色冷漠，他们无意关心周遭的情况，只是面色匆忙的在街上走着，此刻他们只想要快到回到自己的家中，并非是身上感觉十分寒冷，而是城中到了夜晚便要宵禁。

如若是晚上八点之前没有回到家中还要在街上逗留的话，那么一旦被在街上巡逻的蛮族宪兵看到，那么少不了要被一番盘查，要是真被后者给盯上了，那就必然是要付出数倍的财产和一副谄笑，才可以安然到家，如若你没钱，那么就有可能化作这街上的一条孤魂野鬼。

总而言之，谁也不想在这寒冬腊月的在街上多呆一刻，哪怕没有宵禁，这冷冽的寒风，也足以将人冻死，所以他们的步伐不知不觉间又是加快了几分。

“大爷们，大爷，给口饭吃吧，求求你们了！”

而正当他们神色匆忙的赶路回家时，一个身上穿着破烂衣衫的短发年轻人脸色苍白，神色无助的冲他们发出乞讨。

当然，谁也没有理会这路边面色凄苦的穿着破烂衣裳的乞丐，纵然他看起来似乎格外凄惨，可在这乱世，又有谁愿意去帮助别人呢？更别提去帮助一个乞丐了。

即便是在这寒风凛冽，似乎能将人脸上刮出血的寒冬，那个乞丐的脚上都只是穿着一双萁草编成的草鞋，他的双脚满是被冻裂的疮泡，有的看起来血肉模糊，血和肉似乎都被冻的连在了一起，双腿被冻的不住发抖，肉色看起来已然有些发紫了。

他一阵又一阵的发出乞讨，脸上的神色越加凄苦，可是他心里明白，就算自己乞讨的多卖力，估摸着也不会有人给自己一分钱。

这可是伦格城今年最后一个冬日，过了今天，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虽然被蛮族人统治了快要数十年之久了，可今天却也称得上是大陆新年上的除息日吧？除息日可是神明降下恩泽的日子，虽然这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就是了。

除息日的气息让这个本来并不热闹的城市得到了一点点的回光返照，街道两旁房屋中燃起的灯火让乞丐感到无比的羡慕，虽说店铺都是紧紧的封闭着。

可是再怎么说今日都是一年中最令人可以放松的日子，人们都想尽快回家陪伴自己的家人，没有人会在一个乞丐的身上浪费哪怕是一丁点的时间。

再说，现在的伦格城，食物都是十分的紧张，压根是只能保障他们自身不挨饿而已，哪里还能分给一个无亲无故人，各人自扫门前雪，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乞丐见乞讨无过，便转头看向了一旁一间封闭的店铺，在那里面，微弱的灯火照亮了一份用盘子装好的蛋糕，灯火照亮了后者的全貌，使其显得尤为的可口。

逐渐的天色越来越显得昏暗，街道上的人变得更为稀少，那些被他乞讨声所影响的路人脚步显得更加匆匆，他们并没有怜悯他，也不想被他影响了这一年中最后一天的心情，虽然，心情并不称得上很好就是了。

路上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寒风肆虐的街道和仍旧坐在雪地上的他，即使天已经快要黑了，他也仍旧没有回家，回家，家都没有了，回哪去呢？曾经他好像是有家的。

可自从他的父母感染瘟疫死掉之后，似乎他就没有家了，家产被叔叔婶婶夺走，自己就被扔了出来，从此变成了乞丐，今年，不，过完今天，便是他成为乞丐的第三个年头了。

如今的他早已经是流离失所，可倒也称不上流离失所，他被从家里面扔出来后恰好被伦格城里的乞丐团伙“白花鼠”给拉了进去，可那又怎么样呢？

大家还是吃不饱饭，里面的弟兄一个个都病死，饿死，或是宵禁时没有按时回去，第二天头就给挂上了伦格城的城门上，结果与他并没有什么两样。

因为是除息日，所以按照大陆的旧日条约，即使作为蛮族，他们在这一日也没有过多骚扰伦格城内的市民，街道两旁的煤灯逐渐被点亮、漆黑的深夜里这些灯火让小乞丐感到不是那么孤独。

可好景不长，宵禁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他得离开了，不然被宪兵逮到，下场可就要和那些被挂在城墙上的兄弟一样了。

乞丐慢慢的站起身来，冻裂的疼痛感在他的身上逐渐变得强烈起来，可是这都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忍忍就过去了，很快，他便抖了抖自己身上的积雪，朝着街道的另一方走去。

寒风夜里，一个孤单瘦小的身影独自走在被大风呼啸的街道上，四周静悄悄的，似乎一个人都没有。

“今天又是一分钱没有讨到，唉，都年末了，大家这是都被赋税压得起不来了么？就连给我这个小小乞丐一枚便令都施舍不了？”

自从蛮族人统治了德尔普帝国之后，大家的生活似乎越发的难过了，一开始大家都认为改朝换代没什么不好的，无非是换了个新主子而已。

可是到了后来才发现，其实换了还不入不换，蛮族一入城，大家的生活却是变得更加雪上加霜。

新来的主子比起过去的皇帝陛下，其实说实在的并没有两样，他们甚至不把自己这些帝国人当作是人在看待，肆意的买卖，肆意的残杀，肆意的蹂躏就连赋税都比帝国王室要收的更多。

但唯一幸运的是，他们没有像帝国王室一样被杀的连根儿都没有了，一条骨血都没有剩下，再怎么艰难也总是能活下去不是么？活下去就还有希望。

可现实真的如此吗？似乎不是的，大家的生活其实都很难，听说最近蛮族还在征兵，似乎是对面的斯洛蒂公国发兵来打他们，嗨呀，要是打赢了，是不是就不用这么惨兮兮的过日子了呢？小乞丐如是想到。

可就在他在街道上走着准备回到乞丐窝棚的时候，短短发愣的几息之间，他却是听到一阵蛮族宪兵在吹号子的声音，当他再次抬起头看的时候，眼前的情形却是把他吓了一跳。

一群蛮族士兵手握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朝着自己这个方向冲来，面色尤为的凶狠，这着实把他吓了一跳，他慌忙看向四周，却是看不到一处能够让他躲藏的地方，店铺都是紧紧的封闭着，哪里能够让他进去躲避呢？

“前边的，赶紧滚开，别挡路，小心把你的脑袋挂到城门上喂狗！”

只见本已经做好被杀死的乞丐在听到前边宪兵不耐的一番话后，迅速闪到了一边，头顺势低了下来。

“臭死了，要不是前边.....哼，看我不把你的头砍下来当球踢！”

说着，其中一个手拿着镰刀的宪兵快速的跟上了前面的队友，只给小乞丐留下一个鄙夷且凶煞的眼神。

“呼，感觉就像是差点要死了一样。”

待到他们所有人都离开后，小乞丐才缓缓将自己的脑袋抬了起来，他有些惧怕和好奇的看向他们的背影，似乎是不知道他们为何会放过自己，

难不成是前面出了什么事？让他们来不及管自己吗？不过还好，辛亏自己还活着，要放在平时，此刻自己估计已经被枭首扔到臭水沟了吧。

“算了，还是赶紧回去吧，再呆下去，怕是会真的死在这儿！”

想到这儿，小乞丐摸了一把自己的脑袋，还好，自己还活着，瞬时露出一抹傻笑，缓慢的走向了自己的乞丐窝棚，可还没等他走上两步，身后的宪兵却是去而复返，只不过不同的是，这时候他们似乎是在追着一个人，一个身穿黑袍，手握短刀的女孩儿？

“前面那个！对，就是你，快点让开！要不然小心我不客气！”

那个女孩此时的脚步极快，速度更是令身后追赶她的宪兵没办法接近，可就在她看见那个小乞丐在前面挡路的时候，却是眉头一皱，口中发出一声呵斥。

“怎么还来？今儿小爷的运气咋就这么糟糕呢，难不成今日真要丧命于此不成？”

看着眼前拼命朝着自己奔来的女孩儿和穷凶极恶的宪兵，小乞丐的脸色变得犹如苦瓜一般，可是此刻的他已然是被吓得脚都软了，哪里还能挪得动脚步，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孩儿和在身后追赶她的宪兵离自己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