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达锁腰谏汉王

三月，汉王刘聪立其贵嫔刘娥为后，欲起凰仪殿与居。廷尉陈元达切谏曰：“天生民而树之君，使司牧之，非以残兆民之命，穷一人之欲也。是以先帝身衣大布，居无重茵，后妃不衣锦绮，乘舆马不食粟。陛下践祚以来，已作殿观四十余所，加之军旅数兴，馈运不息，饥馑、疾疫，死亡日继，而益思营缮，岂为民父母之意乎！”聪大怒曰：“朕为天子，营一殿，何关汝鼠子乎，不杀此奴，沮乱朕心，此殿何能得成！”即命左右曳出斩之，并其妻子枭首东市。时聪在逍遥园李中堂，元达先锁腰而入，即以锁锁堂下树，呼曰：“臣所言者，社稷之计，而陛下杀臣。朱云有言：‘臣得与龙逢、比干游于地下足矣！’”聪喝左右曳出，左右曳之不能动。大司徒任等叩头出血曰：“元达为先帝所知，尽忠竭虑，知无不言。臣等每见之，未尝不发愧。今言虽狂直，愿陛下容之。”聪默然。刘后闻之，密敕左右停刑，即忙作手疏一言曰：

今宫室已备，无烦更营。四海未一，宜爱民力。廷尉之言，社稷之福也，宜加封赏，而更诛之，四海谓陛下何如哉！夫忠臣进谏者，固不顾其身也；而人主拒谏者，亦不顾其身也。陛下为妾营殿，而杀谏臣，使忠良结舌者由妾，远近怨怒者由妾，公私困弊者由妾，社稷阽危⁽¹⁾者由妾，天下之罪皆萃于妾，妾何以当之！妾观自古败国丧家，未始不由妇人，心常疾之。不意今日身自为之，使后世视妾，由妾之视昔人也！妾诚无面目自奉巾栉⁽²⁾，愿赐死此堂，以免后议也！

聪览之大悦，请后归，命任等冠履就坐，引元达以表示之曰：“外辅如卿，内辅如后，朕复何忧！”乃更命逍遥园为纳贤园，李中堂为愧贤堂。聪谓元达曰：“卿当畏朕，而反使朕畏卿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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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阽（diàn，音电）危——临近危险。

(2)　奉巾栉（zhì）——做妻子的谦辞。巾以拭手，栉以梳发，古时妻子侍奉丈夫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