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游龙山,不久便到了曲县,她随意找了家客栈,苦战一天一夜,此时正是天亮,但她已经累得睁不开眼,倒头便睡,也不知睡了多久。
屋内寒气大,此时也不是暖阳天,玉骨将被子往身上拢拢,往外面看,已是全黑了,又到了晚上,她饥肠辘辘,却又浑身没有力气,想来是力竭了。
柴离公羊他们几个应该不知,在她跟着来游龙山前,她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合眼了,徐植徐公公倒台,被陛下罚去泉州,罪名虽是冲撞圣驾,但玉骨收到的消息却是此人勾结乌孙,徐党中人竟胆大妄为至中途克扣军饷,导致大军粮草供应不足,这罪名足他万死难逃,陛下念在他自幼伴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把此事压了下去,只是将他贬去泉州,从此不得回上京,也切断了徐党的后路。
至于跟随徐植的属下,到了秋后算账的时候,皇帝一个也不会放过。
玉骨收到裴师越的情报,当晚启程前去“清理”。
她翻了个身,面朝墙壁,这家客栈已经年久,墙壁灰黄,玉骨扣着掉落下来的碎灰,在指尖揉捻,想起了当晚她是如何切下了曹大人的耳朵,在指尖碾着他冰凉的耳垂。
一股恶寒袭来,她急忙把手在被子上擦干净,仿佛这样便能擦去所有血污。
闭了眼,却怎么都睡不着了,她不得不承认,害怕和感情是她身为女子最大的两个弱点,比起男子,她更容易产生想要退缩的想法,同时,她无法克制自己屠杀弱小之时的怜悯,她忘不了那一双双垂死的眼睛。
他们都在看着他。
客栈里有人争吵,她闭着眼,听觉反而更好了。
是掌柜的正在训斥小伙计,小伙计起来晚了,一壶茶还都全洒在了地上,弄得客栈狼藉一片,掌柜叫他明天别来了,骂骂咧咧一阵,她睁开了眼睛。
屋里暖和些。
玉骨眼中惺忪,她睡得昏昏沉沉,加上有伤,更精神不济,见屋里燃了火盆,裴师越正在火盆前烤手,烧红的铁条搅弄火盆里的灰烬,她看了一眼,是几颗烤的发黑的松子。
她不知裴师越来了多久,是昨晚就来了,还是刚来不久,她都不知,起初是睡得太死,后来是没有发觉,他的武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一年前见他,那时候他并非隐藏内力,而是他确实在诏狱中伤得太厉害,内力折损非一时半刻可以回来,养了这样久,玉骨以为,他已经是自己见过最深不可测的高手,就算是师傅在,练个十年八年也未必有他的功学一半。
“什么时候来的?”
她坐到床边,还是疲惫,火盆离得有些远,只好走近些蹲下来一起烤手。
裴师越低下头去摆弄火,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
“你怎么没有上床和我一起睡?”她勉强笑道。
“顺便来此地办事。”他说。
“大人近来可好,已有数月不见了。”
裴师越拨弄灰烬,铁钩一掀,蹦出个烤黑的橘子,“驱寒。“
玉骨伸手去摸,被他一巴掌打开,“很烫,等一等。”
“可是,我饿了。”
“活该。”
“裴大人好狠心。”
“是你自己要替我杀人,如今怪我?”
“唉,我怎么知道你还为朝廷办事,要杀的人都这么不简单。”
“若你后悔,大可以离开蛛网,我从未阻止过你,另外,我还是那句话,倘若你没杀完五百人便身首异处,报仇的事,我不会帮你。”
玉骨笑了,“这几天已经杀了数百人,数了一数,约莫还有百来个人。”
裴师越起身坐远,眼睛打量她,“你受伤了?”
她没有隐瞒,“是,杀人的时候犯困,一不当心罢了。”
“哪里?”
“背后。”
“衣服脱下来我看看。”
玉骨说不必,“已经有人帮我上了药。”
“你认识的人?”
“不认识。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就在游龙山。”
“叫什么?”
她犹豫了,“记不太清了。”
“当真?”他不信她。
他走近了,将她衣服解开,“背过去。”
玉骨思忖,自己要是此时杀了他会有多少胜算,得出结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