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叶辰无意间透露出“南浔街”这个地名,再加之魏清颂后续不正常的反应,陆景明敏锐地产生了怀疑。
档案库的管理员老刘是陆长柏的旧部,也算是看着陆景明长大的,因此,面对陆景明的暗中嘱托,他自然也是不遗余力地相助。
老刘将市局档案翻了个底朝天,想要寻找有关南浔街的信息。
然而所获无几。
南浔街是棠州远近闻名的古镇,据说这座古老的小镇已经存在了数千年,文明和古朴是这里的标志。
棠州市非常注重文化形象的宣传与建设,所以对南浔街的治安管理也非常严格,这里鲜少会出现治安差乱的现象。
别说是重案要案,就连小偷小摸都少见。
所以,市局档案里根本没有和南浔街相关的案件记录。
若说此前,陆景明还对“南浔街曾经一定发生过什么”这一猜想表示动摇,那么在和王局进行短暂对话之后,他便笃定了这个猜想。
越是如此,他越发觉得背后荒诞不羁。
倘若真的有那么一桩恶性事件发生在南浔街后巷,何以一点消息都没有流传向外界?
何以让整个棠州市公安为其背书买单?
又何以将魏清颂这样无辜的人牵扯其中?
虽然陆景明并未系统地学习过心理学,可那日魏清颂在听到“南浔街后巷”的反应,便是寻常人,也能从中嗅出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他很想要知道,六年前魏清颂究竟是为了什么样的事,才会狠下心来离开他。
她究竟是自愿,还是被迫?
六年后再度相见,冰封已久的心似乎又在逐渐开始融化。
他产生了一系列的猜想,并不断告诉自己,他只是想要知道一个真相。
却没发现,他只是在潜意识里,为魏清颂的离开,寻找一个正当理由。
另一边。
魏清颂拖着疲惫的身子,打算在路边打车回公寓。
魏家旧居在他们举家出国后,就已经变卖了。
公寓是魏清颂回国后新买的,离棠州市局只隔了三个地铁站,一号线的地铁人满为患,尤其是早午晚的高峰期,车厢里满当当的,几乎连落脚的地点都没有。
魏清颂不太喜欢这样人挤人的体验,买下公寓后,思索再三,还是提了那辆黑色的法拉利跑车。
说来也有些好笑,在棠州生活时,魏父公司的生意一年不如一年景气。
从前的魏清颂,虽然也算得上家世优渥,却也未曾如此挥霍过。
念书的时候,她在同龄人中像个公主,那也只是因为她上的都是公立学校。
倘若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像言致言韵一样,上私立的国际学校,兴许就能直观地体验到落差,感受到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当初,魏父和魏母在白荔湾的逼迫下,不得不离开棠州,将公司迁到了海外,没想到生意反倒是蒸蒸日上,如今,兰颂集团的资产,比六年前翻了不知几番。
这样的意外之喜,任谁也是没想到的。
她和养父母被逼无奈,远走异国,备受远离故土的煎熬,到头来总算是时来运转,苦尽甘来。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魏思华都对她一如既往的好,在物质和精神上都给予她最大的满足。
能够和绝对的权势叫板,需要自身实力相当,魏家的逆风翻盘,在很大程度上,也给了魏清颂回国的勇气。
曾经魏清颂也迷茫过,为白荔湾的泼天富贵和权势惊讶过,却从来没有动摇过。
在她心目中,魏思华和云佩兰,永远都是她的爸妈。
棠州市局处于市中心地段,车水马龙,街上行人如织,繁华热闹。
大抵是因为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远近闻名的大商场,所以经由此路的出租车大多都是满客。
魏清颂脚都站麻了,都还没能打到车。
她叹口气,打算往前走走,去商场门口打车。
刚迈起步子,一辆黑色保时捷便停在她身旁。
车窗缓缓落下,男人锐利狭长的丹凤眼微眯着,如同审视疑犯般望着她:“非要我亲自来找你?”
男人穿着一身高级定制的白色西装,目光寒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久居上位者的冷漠气息。
他的冷,和陆景明的冷淡疏离却是不同的。
陆景明虽然总是淡漠地拒人于千里之外,可他的内心却满怀热忱,并非无情无义之人。
而面前的男人,他的冷漠,仿佛是刻进了骨子里,血液中都融化着孤傲,那是一种睥睨天下俯视众生的冷,带着居高临下的蔑视。
魏清颂眉头直皱。
拉黑了言韵的手机号后,她想过,这一举动,定会惹恼言致,毕竟言韵才是他最珍而重之的妹妹。
她没预料到的是,像言致这样目空一切的人,居然会屈尊降贵,亲自到市局来堵截她。
他可是白荔湾的言公子,一声号令,不知有多少人前仆后继,想要为他做事。
魏清颂默不作声,站在几步之遥外,神色淡淡注视着他。
他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却比陌生人还不如。
就算有朝一日,她对言家的仇恨会随着时间而消弭,也绝不会和他们扯上关系。
她觉得耻辱。
有时候,她甚至想将这一身肮脏的血液,全都换掉。
当初言家高高在上,认为是她配不上他们高贵的血统。
殊不知,魏清颂也不屑与他们为伍。
魏清颂的沉默,让言致狠狠皱了下眉。
那张英俊却略显阴柔的面容,有些阴沉。
“上车,我们聊聊。”
魏清颂目光平静,凝视着他:“言公子,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说完,她便转身欲走,不想在这里和他浪费时间。
并未走出多远,便被追上来的男人一把拽住,用力一甩,身体一侧径直撞到了路旁的灯柱上,钝痛感瞬间袭来。
眼眶中霎时涌上生理性泪水,魏清颂愤然看着他:“言致,你是不是疯了?大庭广众之下,难道你想绑架不成?”
看着她满脸怒容,言致阴鸷的面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静默无言,盯着魏清颂半晌,才说道:“跟我回白荔湾,爸妈想见你。”
“回?请注意你的措辞。”魏清颂并不买账,唇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讥讽道,“白荔湾从来都不是我的家,怎么能用这个字眼?”
“我不是来和你玩文字游戏的,你应该知道,惹怒我的代价。”
魏清颂紧咬着牙关,一些痛苦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是啊,言致的手段,她太清楚了。
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