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84.珍姐儿的苦恼

玉锦兮带着珍姐儿逛了半日的铺子,买了林林总总一大堆东西,才觉得珍姐儿的情绪好转了一些。

对于大少爷,珍姐儿并没有多深的感情,一来是大少爷玉锦聪认为教养女儿是当娘的事情,对珍姐儿向来不怎么关注,每日晨昏定省见个面点个头也就罢了;二来是他在珍姐儿面前毫不遮掩的发怒和尖酸刻薄的评价,让珍姐儿更是对他敬而远之到惧而远之,能见不到自然最好。

可对于大少奶奶就不一样了,大少奶奶是真心的疼惜这个女儿,也一直在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来保护女儿,只是造化弄人,在占据了绝对上风的大少爷面前,大少奶奶能保住女儿的性命,就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了。

珍姐儿思念的,一直只有大少奶奶一个。双泉院的人对她都很好,爹爹待她更好,可他们都不是娘。爹爹身上没有娘身上的香味,也没有娘怀抱独有的柔软,她想娘了。

可是珍姐儿也知道,她不能去金桂院,也不能去找那个温柔的娘了。

小孩子的心极其敏感,虽然珍姐儿至今不明白什么叫失贞,为什么自己就该死,可是她知道如果她提出去金桂院的话,就连对她百依百顺的爹爹也是不会允许的。没人告诉她为什么,她就是知道。

在太祖母那里的时候,大家都装着没有看她,可是珍姐儿知道,她们都在偷偷地看她。看她会不会哭,会不会扑到娘怀里撒娇。

娘一直看着她,可是在她露出想去她那里的时候,娘就会轻轻地摇着头,眼睛就会多出水来。

爹爹带着她逛铺子,对她有求必应,不管是她喜欢不喜欢的,都一股脑儿地买下来,说就算是她不喜欢,也可以回去送给良哥儿玩儿,或者留给还天天呼呼大睡的兰姐儿。

珍姐儿就知道,爹爹在哄她开心,那她就开开心心地好了。爹爹还带她去了银楼,挑选了半天没见到中意的,便自己画了样子,留了十几粒粉色珍珠,让银楼给她打首饰。银楼的人见了花样子之后死活不要爹爹的钱,只求能用这样子就成。

爹爹却问她:“珍姐儿,这首饰样子能给别人戴吗?”

珍姐儿疑惑地看着爹爹,不知道为什么爹爹这么问。那个胖胖的掌柜就对着她笑眯眯地道:“小姐要是允了,我们银楼再送小姐一根上好的玉钗。”

珍姐儿倒不在乎什么玉钗,还是迷惑地看着爹爹。

爹爹鼓励地看着她,珍姐儿想起来了,爹爹说过,有不懂的就要问。

“这不是爹爹说了算的吗?”

爹爹就笑了,细细地跟她解释:“爹爹是给珍姐儿画的首饰样子,珍姐儿要是不想别人也戴这样的花样,只有你自己有,那就不答应。”

珍姐儿却问:“那我要是答应了,银楼是不是就不收爹爹的银子了?”

她刚才看到了,爹爹要给银楼银子的,是个小小的银元宝,五两银子一个的那种。

玉锦兮笑了:“爹爹有银子,倒不必为爹爹省钱。”

胖胖的掌柜由衷地赞赏起来:“小姐真孝顺,真懂事。”

珍姐儿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来:“我答应。”

掌柜的高兴坏了,立刻就让人把那根玉钗拿了来,通体是白玉打造,钗头上却带了些粉色,雕刻打磨成了一朵杏花。玉钗不大,正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戴的。

爹爹就把那根钗插到了她头上,拿出两面小玻璃镜子来,一前一后,让她能看到自己的模样。

胖胖的掌柜眼睛都直了,直问这镜子可不可以匀给他一面,说是玉家的玻璃镜早就被人抢购一空了,他们银楼竟没想到这镜子还可以这么用。

爹爹居然就真的卖给了他两面镜子,而且不是小的,是大的,能把整个大人的脸都装下的那种大的。

珍姐儿疑惑地看着马车,没记得车厢里有镜子啊,走了这么远的路,怎么也没颠破了呢?

她用的那面镜子,行舟姐姐可小心了,轻拿轻放,生怕一不小心就磕破了,说是在铺子里能卖二十两银子呢。

爹爹太不小心了,这么贵的东西,怎么能随随便便地放在车厢里拉着到处跑呢?要是不小心磕破了,行舟姐姐和绿水姐姐一定会心疼哭了的。

不过他们去银楼不是要花钱的吗?为什么到了后来变成人家给他们钱了?

珍姐儿十分疑惑,不过很快就被新的东西吸引住了,爹爹在卖文房四宝的店里,给她买了一个笔筒。

这个笔筒可漂亮了,是竹子的根雕的,从外表看,和真正的大白菜一模一样,除了颜色哪里都一样!

珍姐儿十分喜欢,摸着笔筒的边,数到底有几片白菜叶子,一共雕了几层。

她还在白菜叶子上,发现了一个圆滚滚的露珠,还有一个小小的蚂蚱。露珠能够在白菜叶子的缝隙之间滚来滚去,蚂蚱也可以拿在手上,给它换一个地方趴着。

珍姐儿玩着笔筒回了家,在双泉院的门口,往左边的小路看了一眼。以前她就是沿着这条小路,和哥哥一起到六叔这里来玩儿的。可是哥哥已经好久不来了,她也在双泉院住下了,六叔也变成爹爹了。

她觉得鼻子发酸,有一句盘桓心头多日的话就不经思索地问了出来:“爹爹,我以后是不是就没有娘了?”

玉锦兮心中一紧,抱着孩子的手僵了一僵,不由暗自埋怨自己的粗心,原来在开心笑容的掩藏下,是一颗孤独脆弱的心。

玉锦兮就道:“不是。珍姐儿一直有娘,你娘一直是你娘。”

“可是,祖母说,七婶婶说,行舟姐姐和绿水姐姐也说,我以后不能管娘叫娘了,只能叫大伯母。”

玉锦兮坐下,把珍姐儿侧放在自己的腿上,偏着头正视她:“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不管你叫她什么,她永远都是你娘。珍姐儿是不是想叫她娘?”

珍姐儿流着眼泪点头,再点头,一个劲儿地点头。

玉锦兮把她的眼泪轻轻地擦去:“祖母和七婶婶她们这么说,是怕给你娘惹上麻烦。你娘很不容易,她也很想你,可是她不敢来看你,是因为她要保护你。珍姐儿现在不懂这些没关系,你只要记着,你娘不是不要你,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就成了。”

珍姐儿不知道为什么娘要保护自己:“是所有的娘都要保护孩子吗?”

“是的。”玉锦兮郑重地道,“每个娘都会保护自己的孩子,只是每一个孩子遇到的事情不一样,所以她们保护孩子的方法也不一样。珍姐儿,你娘保护你的方法,就是隔得远远地看着你,不能让你管她叫娘。”

“那什么时候就可以了?”珍姐儿继续问。

玉锦兮想了想:“珍姐儿很想叫娘吗?”

珍姐儿就继续点头。

玉锦兮:“那我们就这样叫,你可以管她叫伯娘。”

“可伯娘不是娘。”珍姐儿分的很清楚。

玉锦兮给她做示范:“你这样叫,伯娘——”

伯字又轻又短,娘字又重又长。

珍姐儿就试着叫,只两三回就找到了诀窍,眼睛里立刻闪出光来,却还有些顾虑:“这样可以吗?”

玉锦兮斩钉截铁地道:“爹爹说可以,那就可以。”

珍姐儿破涕为笑,伸出小胳膊搂住爹爹的腰,对着空气一个劲儿地喊起伯娘来,仿佛这么一喊,就不必面对她不能理解的一切,她还有疼她爱她的娘一般。

玉锦兮心中酸涩,轻轻地拍着珍姐儿的背安慰她,暗中决定以后一定要多多地关心孩子的心理问题。

几声奶声奶气的狗叫声从后院传来,竟是珍姐儿的小奶狗知道了他们回家,跑到前头来迎接了。

珍姐儿立刻呀了一声:“我还给小乖买了球呢。”

从玉锦兮的怀里溜下来,跑去翻桌上的东西,却哪里够得到?玉锦兮看她踮着脚实在辛苦,便把那些东西全都放在了书房的榻上,把小乖也抱上去,让跟过来的行舟陪着孩子玩儿。

如今行舟几乎不用干别的了,时间全都放在了照顾珍姐儿身上,绿水也差不多一样。玉锦兮的事情更多地教给了客路和青山,双泉院里的人个个忙得团团转,却十分地欢喜充实。

门房上有小厮来送信,说是衙门里的人来找六少爷。

这是知府衙门里的人第二次到玉家来找玉锦兮,她算算日子,莫非是林德田送到京城的航海图有反馈了?

这都三个多月了,也差不多了吧?

她猜错了。

伍二辉是知府衙门的捕头,自然知道玉家、尤其是三房和知府林德田之间的关系,对待玉锦兮就十分客气地表明了来意,说是最近遇到一个棘手的案子,想借玉锦兮的狼狗用一用。

玉锦兮皱眉:“不是我不借你,只是我家这几条狼狗通人性,怕是除了我,别人再也使唤不动。你那案子可要紧?我一个平民百姓参与进去可妥当?”

伍二辉惊喜道:“没想到玉六少爷肯援手,没什么要紧的。妥当,极妥当!”

不等玉锦兮问,就把案情说了出来:“是城东的一个屠夫来报案,说是自家娘子回了娘家,都好几天了也没回来。他去接人的时候,老丈人却说女儿压根儿没回来过。这两家一个说定是老丈人看不上他一个屠夫,把女儿给了别人做小,好贪图那几十两银子。一个说这女婿对她女儿一直不好,没准儿是因为跟哪家的小寡妇勾搭成奸,把自家女儿给害了。在大堂上吵了两天了,林大人让他们吵得头疼,偏这两家谁都拿不出人证物证来,如今还在扯皮。我想着前些日子六少爷家的狼狗能找到拐子,没准儿也能找到这个妇人也说不定,便厚着脸皮前来求六少爷帮忙了。”

玉锦兮点头:“这个自然无妨,只是我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找到那妇人。”

伍二辉急忙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玉锦兮无奈地接受了石碑迫不及待闪现出的支线任务,回玉家之后的支线任务做起来可亏了,可她又担心放弃有不好的影响,只好接受。

大乖被玉锦兮留在了家里看家,二乖三乖再次披甲上阵,威风凛凛地跟在马车旁边去了府衙,引起一路围观。

玉锦兮怕人们惹怒了它们,喊了一声,二乖三乖便乖乖地跃上马车,并排着趴在了车厢里,屁股朝外,头朝里,冲着伍二辉审视了一番。

伍二辉一动也不敢动,只苦了脸问:“六少爷,您这养的,真不是狼吗?”

玉锦兮便挨着摸狗头,把这两只摸舒服了,趴在车厢里不动了。

“不是狼,是从欧罗巴那边带回来的良种。这种狗最擅长捕猎,还能放牧牛羊,是当地人的好帮手。看着凶恶,其实再忠诚不过。只要认准了主人,就连小孩子家没轻没重地弄疼了它,也不会对主人动口的。”

珍姐儿就被它们三个当孩子养,每天晚上睡觉都要去陪着。

“真好,啧啧,真好。”伍二辉羡慕极了。

玉锦兮笑笑,继续科普:“还不怕别人偷了去,若是训好了,只吃一个人喂的东西,换个人来都不吃。我这几条便是如此,若是我有时候回家晚了,它们宁可自己去厨房找吃的,也不从别人手里拿。”

伍二辉:“啊?那可得把东西看好了。”

玉锦兮哈哈大笑:“放心,它们可不去自家的厨房,向来是到别人家偷的。”

伍二辉傻了。

玉锦兮给他举了个例子:“我有一天回去晚了,它们就溜到了外头的大厨房,把挂在廊下一块肉整个地给叼走了,厨房以为闹了贼,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还是我那小厮听到风声,回去一看这三只吃得正香,才知道是它们干的。”

伍二辉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二乖三乖仿佛知道玉锦兮在说它们的糗事一般,纷纷伸出舌头来舔她讨好求饶。玉锦兮嗔道:“好了,好了,不说你们了,乖乖地趴着。”

二乖三乖便又重新乖乖地趴了回去,还一个劲儿地冲着主人摇尾巴继续讨好。

玉锦兮只好取下腰上的一个荷包来,从里头掏出肉干来,一只给塞了一根。

伍二辉叹道:“这伙食,怕比得上人了吧?”

玉锦兮笑道:“其实也不难养,只莫要放盐就成。”如今这个时空可没有狗粮,实际上现代社会他们家养花豹那只退役军犬时,也没有狗粮那种东西。她向来是拿人的伙食标准喂狗的,只是注意荤多素少,不要放盐便是。

花豹也好,它生的两只小狗也好,照旧被她养的体格健壮,皮毛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