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229.往者不可谏

玉锦兮觉得吧,自己命里和大宴犯冲!

瞧瞧上回参加了一个冬至大宴,好好的正七品降成了从九品的四夷馆教谕,别看是最低品级的官儿,居然还待业了许久。等大家好不容易看到她的本事,给她个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吧?一场元旦大宴下来,干脆没了。

虽然都有自己作的成分,可这也太大起大落地考验人的神经了。

不过呢,玉锦兮还是很高兴的!她懒嘛!

没有实差在身上实在是太开心了有没有?以后就不用看着点儿地起床上衙啦!

玉锦兮欢天喜地地回了家,向家人宣布了这个重大利好的消息!从管家到门房,个个都很高兴。

巫二泉的第一反应是:“那大人以后是不是就不用到处跑了?咱们铺子的事儿,您可以多操些心了吧?”

玉锦兮:“差不多。跑还是要跑的,世界那么大,好东西那么多,总得弄到咱们铺子里来不是?不过呢,以后时间就自由啦,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门房潮平因为去年的时候跟玉锦庆和玉锦祥兄弟俩打的交道比较多,还想着他们俩的事儿,担忧地问:“那十一少爷和十二少爷还能去四夷馆读书么?”

玉锦兮:“这个容易,这点儿面子你家大人还是有的。”下一拨的教谕还是她的学生呢,这个时代最令人满意的观念就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玉锦兮简直喜欢死这个观念了。

青山最是喜欢:“大人,玉萃斋自从卖了庄子上的菜之后,老客都说不如以前的口味好了,咱们是不是再改回来?”

玉锦兮:“不改,以后玉萃斋就卖庄子上的菜,价格压低一点儿就是。鱼虾水果什么的,除非是蓝鳍金枪鱼那样的昂贵食材,也还是在玉萃斋卖。”

岸阔:“大人,我还是回来当您的小厮吧?”

玉锦兮笑了:“算了,你还是跟着巫管家学着做生意吧。看看你青山哥,如今已经独当一面了。赶紧学出来,大人我还想着开别的铺子呢!”

候城那边的粮铺还没开呢,那些商人学了乖,不敢再把粮价推得天高。再加上去年地瓜土豆在当地都获得了丰收,候城老百姓的日子比往年要好过很多。

行舟:“大人啊,少爷也要去郭家上学了,是不是要给少爷安排个小厮?”

玉锦兮问小五:“你要不要小厮?”

小五摇头:“不要!”

绿水奇怪地问:“少爷为什么不要小厮啊?我看那些读书人都有个书童小厮什么的。”

小五道:“我还小呢,以后再说。”

这倒是,小五的问题也过了。

好像就没别的事情了,巫二家的提出了一直想办的事儿:“大人,咱们今儿好好吃一顿吧?还没贺大人当国师呢!”

玉锦兮:“昨儿不是吃了么?”

“那是年夜饭啊,不是贺宴!”回答这个问题的是珍姐儿,“这俩不一样的。”

玉锦兮:“好,好,听我闺女的。要什么材料啊?”

珍姐儿就掰着手指头数食材,数一样玉锦兮给拿出来一样,过年的时候铺子不开张,可不就是凑在一起吃吃喝喝么?

玉宅的人立刻杀羊的杀羊,剖鱼的剖鱼,和面的和面,热热闹闹地准备起宴席来了。

这才是宴席的样子嘛,玉锦兮觉得自己宴席上的菜色比元旦大宴上的好吃多了。对了,她这儿还有大宴上的点心呢,拿出来给大家伙儿都尝尝。

巫二家的看着在院子里开心地到处跑的珍姐儿和小五,再看看懒洋洋弄了张榻放在外面就歪着的大人,眼睛里湿乎乎的。大人在的时候,这个家才像个家的样子。大人不在的时候,这也只不过是个住人的屋子而已。

她听见自家大人的喊声:“二嫂,再泡些粉丝吧,做个蒜蓉扇贝!”

少爷立刻就喊起来:“羊肉串儿,羊肉串儿!”

小姐立刻反对:“你都上火啦,不能吃羊肉串儿了。”

大人就给他们俩拉架:“那就再炖个老鸭汤!小五就吃两串儿啊,喝碗老鸭汤。”

自家儿子就跑过去接过一只嘎嘎乱叫的鸭子来,喊着潮平去烧开水了。

巫二家的跟着去了厨房,得让他们给她留些热水泡粉丝!

李海宝进来的时候,就赶上了这场热闹,恍然间觉得这一幕格外地熟悉,感慨地道:“好久没来了!”

“李兄快来,屋里坐!”

有了客人再在院子里歪着就不合适了,如今可不是盛夏,还在冬天里呢。

李海宝就跟玉锦兮进了屋,岸阔把手里的活儿放下,洗干净手进来伺候。煮咖啡的活儿,谁都不如他做的好。

李海宝还记得珍姐儿的针线女红,带了一匣子内造的丝线过来,说是身上的荷包旧了,让珍姐儿再给他绣一个。

珍姐儿立刻搬出自己的针线匣子来让他挑,里头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荷包有十几个,都是她做的。

李海宝就乐呵呵地挑了好几个,说是要配不同颜色的衣服穿。珍姐儿还给玉锦兮挑了一个,说是她身上戴的那个跟衣服的颜色不搭。

玉锦兮由着她把自己身上的荷包摘下来,重新挂了一个新的上去,哄着她出去玩儿了。

以前过年的时候,李海宝要么在海外漂着办差事,要么在宫里办差事,忙忙碌碌的没有个闲着的时候,反而不觉得什么。可今年回来,原本的差事归了旁人,除了跟兵部死磕军马的事情之外就没别的事情可干。等把军马的事情解决了,他就更没事情做了。

护卫们都是拖家带口的,他便给他们都放了假,然后自己到玉锦兮这里来了。

“也就是牧哲你这里舒坦了!”孩子虽然都不是亲的,可也能享受天伦之乐。没有夫人又有何妨?他要真的和寻常人一般娶妻生子,他也不好到人家这里来了。

“我这儿啊别的没有,一个是清净,一个是好吃好喝管够。李兄你尽管来,住这儿都没问题。”玉锦兮给他端过去一碟子点心,“尝尝这个,配咖啡最好。”

李海宝打趣道:“不是你在大宴上拿的吧?”

玉锦兮哈哈大笑:“李兄也知道了?”

李海宝指着她摇头:“你啊,你啊,怎么就这么不乐意当官儿呢?又把自己的官儿给作没了吧?”

玉锦兮:“这回可不是我作的啊,这是内阁憋着坏呢!”

李海宝:“你的本事太大,又明摆着不掺和他们之间的破事儿,自然谁都想用你,也谁都不把你当自己人看。就烦他们文人这些明争暗斗,陛下都让他们闹得头疼。”

玉锦兮就这一点最想不明白,而且这个疑惑还只能问李海宝,问郭家不合适:“郑相不是把闺女嫁给光德了吗?都知道我就俩朋友,一个是李兄一个是光德,怎么他们还是以为我跟他们不一条心呢?”

李海宝长叹一声:“这个啊,话说起来就长了,其中也有一些我的推断,我姑且一说,你姑且一听好了。”

玉锦兮:“李兄请讲。”

李海宝便打开了话匣子。

“咱们陛下登基前是靖王,当年在诸位皇子中并不是最受宠的那一个,但是太子失德被废之后,先帝询问众臣谁堪继承大宝,魏相力推陛下。陛下这才能执掌东宫,先帝驾崩前后,也有小人作祟,还是魏相明里暗里地护着,陛下这才能够顺利登基。”

玉锦兮还是头一回听这段历史:“怪不得魏相在开海禁的问题上和陛下意见相左,陛下始终也不好强压过去。”

李海宝点头:“正是,魏相门下座生无数,这些年在朝中已根深叶茂,亦有不少人身居高位,陛下更是投鼠忌器,所以才有将李相郑相提拔进内阁的安排。”

玉锦兮:“李相还管着兵部,郑相以前也是户部尚书,的确算得上是助力了。”

李海宝叹:“可魏相虽然在海禁上持反对意见,但在北边却是坚持开边市和鞑子做生意的。”

玉锦兮愣了:“这是为何?”魏相不是坚定的闭关锁国派么?

李海宝解释道:“那时候我大月没有海军,亦没有战船。海边倭寇猖獗,时常上岸滋扰百姓。但沿海各处自有驻军,亦有青壮,倭寇上了岸之后,百姓虽然也有损伤,但这么些年下来,军民一心,倭寇们也占不了大便宜,所以也不过是癣疥之疾。可鞑靼那边地域宽广,举国皆兵,又十分机动灵活,又常年袭边,方是我大月心腹大患。”

玉锦兮分析:“鞑靼那边优势明显,不过也有明显不足。但粮食、茶叶这两项,我大月便可对其封锁。”

李海宝:“对,所以魏相大力支持开办边市,一来换取对方马匹以壮大我大月战力,二来也用这怀柔之策分化对方力量,倒也换了十来年太平。”

“那沃难关战事又是怎么回事?”这是玉锦兮十分关心的话题。

李海宝冷笑道:“若没有大月内贼,你觉得单凭鞑子几年摸索,就能犯边不成?”

玉锦兮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沃难关战事还有此等内幕。想起当年浴血奋战的兵士们,突然为他们感觉十分不值,心中也涌起一股愤恨。

李海宝又道:“边市既然是魏相一力主张的,把控沃难关的自然也是魏相的人。你想想,若是因为边市那边出了问题,我大月城池失守,魏相会如何?”

玉锦兮:“至少也得引咎辞官吧?”

“正是这个理。”

玉锦兮想到了一个可能:“李兄的意思是说,沃难关那边,是李相那边的人作梗?”

李海宝摇头:“这个我却是想不出来了,也许是,也许不是,魏相担任首辅多年,故旧多,仇敌也不少。到底是谁在其中插了一杠子,却是查不出来的了。”

玉锦兮苦苦回忆着当时自己在沃难关接触到的将领们,发现也一无所获:“我当时接触的将领不多,但的确是个个一副誓死守城的样子。”

李海宝:“也许根本就不是将领,沃难关那么多人,也许就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一个当地的居民。要想找到这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那李兄怎么确认,大月出了内贼呢?”

李海宝反问:“你那时候刺探了不少鞑子军情,就没发现其中有异?”

玉锦兮一边回忆一边说:“我那时候不知道这其中有这么多内情,只是觉得对方的将领,哦,就是那个叫斯钦布赫的,对大月军队的布防情况十分了解。但他是以鞑靼商人的身份跟我家还有许多家做生意的,而且是那种合作多年的老客户,我也就没往别处想,还以为是他趁做生意的时候自己探听到的。哦,到最后那人不也是没抓到么?”

李海宝:“对,此人颇有些果断,见势不妙便撤兵了。不过照你这么一说,他的内应是大月商人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你可知除了你家,他还和谁做生意?”

玉锦兮揉着太阳穴:“那边的生意一直是我二哥负责的,我只知道还有个丁家,也是蜀中人氏,是卖丝绸的。别的好像还有一个,我那时候没留意,竟不记得了。等我回去问问,我二哥应该记得。”

李海宝:“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咱们在鞑靼也有几个人,传过来的消息里压根儿没有斯钦布赫这个人,我怀疑他在沃难关的时候,用的是假身份。”

谜团竟是越来越多,玉锦兮自己拿出记事本来,把这两件事情记了下来,想着以后找机会去解决一下。

李海宝一看她那写得密密麻麻的记事本就笑了:“你这主意倒好,随时记下来,省得忘记了。”

玉锦兮叹道:“没办法的办法,事情太多太杂,若是不记下来,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忘了。”

说了两句闲话,话题重新回到主题。

“你在沃难关立了功,虽然边市暂时停了,所幸没有丢了城池。就凭这一点,魏相也会记你一个人情。所以在论功行赏的时候,你那个武略将军才来的那么容易。”

玉锦兮恍然大悟:“原来还有此节,我还以为是郭家使的力。”

李海宝笑道:“郭家自然是使了力的。两相推动之下,可不就让你得愿以偿。”

“郭家在沃难关也有势力?”

李海宝哈哈大笑:“郭家啊,那完全是个意外。谁知道光德逃婚会跑那么远呢?!老敏国公在军中享有盛誉,不管是哪一路的将领,总是要给郭家个面子的。”

玉锦兮想起当年来,也忍不住笑:“是了,闾将军那时候就是把光德当成个不能碰的,就连城墙都是不让他上的,生怕有个闪失,不好跟郭家交代。”